【37Line】食色性也。

各位看倌好:

說到Talk That Talk, 其實我腦中浮出的是 “If you talk that talk baby, better walk that walk baby”。

這篇我也不知道怎樣歸類,就像是《黑夜裏》或《日出》那種平淡得像水的感覺吧。

當我選擇讀書的時候就沒有心寫文,而我選擇寫文時就沒有心讀書ʕ ·ᴥ·ʔ果然世事古難全。

我是想加一句「當作不要扶她的那個扶她還是ABO也沒關係,因為這些不是重點。」但我不排除有些人看完一萬四千字最後不懂為什麼要加這一句However我不管了看不懂也就罷了。

請勿上升至真人OOC一定有不爽則沙塵滾滾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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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辛苦了。」

湊崎從床上跳下來,拍着手向四周的工作人員道謝。她穿上別人遞上來的浴袍,綁好腰帶就快步溜回去更衣室,快速更衣後就離開工作場所,趕去車站。

她看了一眼手機,離末班車還有點時間,她才稍為放緩腳步。

「今天又弄得這麼晚了。」

湊崎嘆了一口氣,放好手機,肚子不斷咕嚕咕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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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啊,你來了。」

湊崎「咔嗒咔嗒」拉開木門,從櫃檯傳來輕飄飄的歡迎語。

「我又又又來了。」湊崎關好門,挑了吧檯正中央的位置。坐在這裏就可以和廚房裏的老闆娘面對面聊天。

她進店時還有一對客人在,她一坐下,他們就結帳離開了。

「現在你包場噢。」老闆娘溫柔一笑,在她面前放下熱毛巾。

「總是在最後一刻才打擾,很不好意思。」湊崎打開熱毛巾,大概擦了一下手就把它反摺放在一旁。

「不要這麼說,讓客人吃飽飽回去是我的職責。照舊就好了嗎?」

「麻煩你了。」

老闆娘拿出預熱好的碗子,倒進特製的調味醬料,接着一個轉身拿起拉麵放進鍋裏,按下計時器。在等麵熟的時候馬上準備好配料,計時器一看立刻按停,單手抽起瀝杓甩乾拉麵放到碗中。一手放下瀝杓,一手她換了一雙長筷子調整麵的形狀,把配料放好,最後把蔥絲漂亮堆在上方。

湊崎全程瞪大眼睛,目不轉睛盯着,看得她食指大動,還未吃已經頻頻嚥下口水。

「請享用。」老闆娘放下拉麵,湊崎立刻拿好筷子,說了聲「我開動了」馬上夾起一大捋麵條塞進口中。

「嗚啊!太好吃了!」餓得飢腸轆轆的湊崎狼吞虎嚥,嘴巴塞滿食物仍不忘大誇老闆娘。

「每次看你吃得這麼開心,我也很開心。」老闆娘解下頭巾,扯了扯T裇的衣領。

湊崎一邊吃一邊看着老闆娘,怎樣也不能想像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在拉麵餐廳的廚房打滾。

「在廚房做一定很熱吧?」湊崎放慢吃麵的速度,一口與一口之間提問。

「這個天氣可能好一點,如果是夏天的話,回家後身上會有一層白色粉末。」老闆娘用手搧着風,用頭巾擦着脖子上的汗。

「白色粉末?」

「是鹽噢,汗水淋灕蒸發過後而有的鹽巴。」

湊崎叼着一口麵,凝視着自己的湯頭,想起每次也是點鹽味湯底的拉麵。

「所以夏天時我刮下來收集,再偷偷加一點在湯裏的。」老闆娘逗着湊崎說。

「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食物安全很重要。」老闆娘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到湊崎面前,自己拿着另一杯,坐在湊崎旁邊。

湊崎專注吃麵,老闆娘專注看着她吃麵,偶然像品酒般呷了一口水。

她把最後一滴湯送進口裏,放下空空如也的碗,滿足雙手合十。

「謝謝款待。」

湊崎離開店的時候,老闆娘才準備收拾關門。

「其實在我吃的時候開始收拾,你不就能早一點離開嗎?」

「客人還在店怎可以開始收拾?擺出『我趕下班』的樣子客人可不會開心的噢。」老闆娘把店外的暖簾拆下來,立在一旁,回過頭來看着湊崎。

夜晚的街道有點涼,湊崎穿了長袖和拉起領子,但老闆娘仍能穿着短袖T恤,白晳但佈滿青筋的前臂一覽無遺。

「回去早點休息。」湊崎說。

「但你回去別急着睡,對胃不好的。」老闆娘微笑回答。

湊崎回家後當然不急着睡覺,她還得好好洗澡才能睡覺。

在脫掉上衣的時候她想起剛才老闆娘說的話。

她摸了摸自己的背,嘗試回憶起夏天工作時,有沒有熱得可以在身上結出鹽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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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這次要三次。這次對情感上有要求的,你要表現得像玩世不恭的臭渣男,在玩味感情之餘動作要狠一點,不用太溫柔噢。」

湊崎聽着導演給下來的要求,揉着眉心思考待會該怎樣表現。

工作那麼多年,各種奇奇怪怪的要求她也聽過了。這回的要求算不上有難度,但正因如此就很容易掉以輕心。

工作時比起她,其他人更會着重於和她演對手戲的演員。如果因為她稍為做得不好,先不論NG無限輪回,還要被駡得原地往生。湊崎可不想NG多次,亦不想被導演駡得狗血淋頭,所以不論要求多簡單還是會全力以赴。

認真的心態對她的事業也有幫助,因為知道她是會努力做得最好,所以不少導演也願意回頭找她。她的事業也順風順水。

從屏幕裏只會看到她投入角色,全力演出導演心中的畫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滿腦子都想着過分實際的事情。

要用怎樣的聲音?眼神要有怎樣的情緒?身體的曲線要怎樣?哪裏要放鬆哪裏要繃緊?還有速度和力度要怎樣調整?

每演一次她的腦袋就得高速思考,每一個動作也是不自然的但又不能展露自己的刻意,一切只為了最完美的畫面而展現。

「卡!這就好了!」導演滿意喊卡,置在旁邊的鏡頭抽開去,代表湊崎可以下班。

她站起來伸展身子,回頭看向和她演對手戲的演員。

「辛苦了。」湊崎伸出手,拉了對方一把。她記得對方好像還是新人。

「不會的,我從前輩身上學習了很多東西。」

「慢慢學吧,有些事情急不來的。」湊崎接過工作人員遞上來的浴袍,大步走向更衣室。

湊崎洗過手,換回自己的衣服,剛才的新人也進來更衣室。

「請問前輩……」新人如同準備向老師報告的學生戰戰競競,雙手放到身後立正站好。

「嗯?」湊崎套上上衣,再穿回牛仔褲。

「請問前輩下班後都會做什麼?」

湊崎收拾包包,想了想接下來的行程。

「嗯——吃一碗拉麵吧?」

「欸?拉麵?」新人大吃一驚,好像什麼答案也可以就是沒想過是「吃拉麵」。

「對噢,工作後會很疲累吧?腦中就會浮出『好想好好獎勵自己啊!』的想法,通常這樣想,我就會去吃拉麵。」

「是拉麵嗎?」新人一本正經捋着下巴思考。「我會去試試看。」

「這只是我會做的事情啦,你有其他喜歡做的事情也能做嘛。」湊崎拍了拍新人的肩膀,隨之離開更衣室。

今天的她早了下班,可以悠閒散步,緩慢前往拉麵店。

「歡迎光臨——噢,今天這麼早。」

湊崎今天太早來,結果店裏還是滿座的,老闆娘和副廚還有侍應也忙得停不下手。

「我待會再來。」湊崎和老闆娘說了一聲,她也不肯定對方有沒有聽進去就離開了。

湊崎去了附近商場逛一圈,到家具用品店看新款的奇怪家具,又去書店的流行雜誌區翻了幾本雜誌。等到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叫才回到拉麵店。

她一拉開門,剛才店裏的熙來攘往似是幻覺,只是在外繞了幾圈,客人已經走了八成。熱鬧的氣氛已經冷卻下來。

「你回來了。」老闆娘看到是她,換上溫暖的笑容,讓她坐在老位子。

「客人去得快來得快呢。」

「這裏可是拉麵店,大家是來吃快餐的。」用不着湊崎開口,老闆娘已經在準備她的餐點。

她想起好像每次也是老闆娘為她準備,每次她來的時候店裏另一位廚師和侍應已經下班去了。

也許只有湊崎不是為了速度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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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第一次來這家店的原因是很實際。

那時候她才剛搬家,搬家後第一天上班就出了各種情況,她很不幸要加班。那天她弄得連末班車也趕不上,只好坐計程車回家。她已經在家樓下下車了,本來直接回家就好了,但下班後她肚子餓得前腹貼後背,新家裏的冰箱什麼也沒有,就打算先去一趟便利商店隨便買點東西吃。

就在她搜尋會通宵營業的便利店時,在凌晨的街道她看到還亮着燈的店,而且還不是便利店,是一間拉麵店。

在最肚子餓的時候,她想像了拉麵的香氣和味道,就像餓鬼那樣被吸引過去,沒有猶豫就拉開木門。

「啊,我們、」

店裏只有一名年輕女子待在廚房清潔,聽起來是想跟湊崎說「我們已經關門了」,但可能看到湊崎餓得兩眼發直,還是請她坐下來。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還有些剩下來的配料,湯頭就只有鹽味可以選。」

「不要緊,能吃的就好了。」

食物還未準備好,湊崎已經拿好筷子,金睛火眼盯着老闆娘手上的食材。

「有這麼餓嗎?」老闆娘一抬頭就看到湊崎的眼神,失笑問道。

「餓得像一百年沒有吃飯。」湊崎只管盯着還未煮過的拉麵,頻頻吞下口水。

最後老闆娘放下一碗拉麵和一句「請享用」,湊崎一句「我開動了」就旋風式吸入拉麵。

「嗚啊!我活過來了!太好吃了!」

「那就好了。」

湊崎忙着吃麵的時候,又聞到一陣香味。老闆娘隨之在她旁邊放下兩個烤飯糰。

「還吃得下嗎?」老闆娘笑着問道。

「當然。」湊崎的筷子馬上夾起飯糰,塞了大半個在口中。

她就被烤飯糰燙到嘴,老闆娘一邊笑她一邊為她倒冰水她才活過來。

「太餓才變笨了嗎?」老闆娘坐在她旁邊,看着桌上瞬間消失的半瓶冰水。

「大概了。」湊崎喝着冰水,餘光看向老闆娘的側顏。

她就是在人生最餓的一天遇到這一間拉麵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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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工作後最肚子餓的一刻吃到,湊崎就覺得那家店的拉麵是最好吃的。她的腦袋有了這個連結,工作後肚子餓習慣去那邊吃一碗拉麵,久而久之,她成了那家店的熟客。

「然後成為最晚的客人。」

有一天老闆娘忽然這樣說。

「還是總妨礙你下班的客人。」

湊崎帶有歉意回答。

「我沒有在意的。你的話我習慣了,不過換作其他人在快下班時才來的話我可能就會不爽。」

「我也不想每次最晚才來,但不拖到那個時間的話,我就坐不了固定位置,而且你也沒空和我聊天。」

晚餐時間的拉麵店人聲鼎沸,湊崎找不到位置坐,亦沒法和忙碌的老闆娘說上幾句話。

「對啊,我們也沒法像現在喝一杯。」老闆娘指着桌上的小酒杯。

又有一次湊崎很晚才來店裏。她像安全上壘的選手,拉開門跑進店裏才雙手支在膝蓋喘吁吁的,結果才發現老闆娘已經解了頭巾,放下頭髮,穿上外套,還關了一半的燈。

「對不、起、看來、我、這次是真的、太晚到了。」湊崎喘得吐出舌頭,斷斷續續回答。

「那你肚子餓嗎?」

「餓、到不餓了。」

老闆娘捋着下巴想了想,還是叫了湊崎坐下。

「拉麵是沒有的,但一點小食還能弄出來。你什麼也吃嗎?」

「對。」湊崎爬到老位置,老闆娘拿出什麼也沒有關係。

「那就弄個玉子燒好了。」

老闆娘脫了外套,換回平時的圍裙。她把腕上的橡筋叼在唇間,雙手往後一抓梳理頭髮,在整理馬尾的形狀時留意到湊崎的視線。

「你是沒看過人綁馬尾嗎?」老闆娘綁好橡筋問道。

「是沒看過你放下頭髮,亦沒有看過你綁馬尾。」每次她來,老闆娘也是束着頭髮,頂多只看過老闆娘會解下頭巾的樣子。

老闆娘一邊左右手各拿好雞蛋,打了兩顆漂亮的蛋進碗裏,準備玉子燒的蛋液。她在預熱好鍋子抹好油,注入蛋漿時聽到動聽的「嗞嗞」聲。平時店裏總是一股拉麵味,現在只剩下蛋香迅速蔓延整家店。

湊崎本來真的餓得不餓了,一聞到蛋香肚子馬上咕嚕咕嚕響。

「對着最後一名客人我還是要維持拉麵店老闆的形象,解了頭髮就代表我下班了。」老闆娘用筷子輕輕一挑就把蛋翻過去,推到一邊再注入新的蛋液。

「這算是儀式感嗎?」

「對噢,你真懂。」

「就像我下班後會來吃你的拉麵,人需要儀式感。」

「你總是不定時那麼晚下班嗎?」老闆娘重複好幾次翻蛋和注入蛋液,捲出厚實的玉子燒就完成了。

「不定時上班是真的,但不是每次也會那麼晚才放,純粹習慣了在你快關門時來,我就可以包場。」

「連我也包起來嗎?」老闆娘拿刀均勻切開玉子燒。

「這樣聽起來也不錯。」湊崎已經拿好筷子,差點想伸手越過吧枱夾來吃。

一放下切件的玉子燒,湊崎說「我開動了」後馬上開吃。

「你喝酒嗎?」老闆娘忽然問。

「一點點吧?」

「那你可以幫我一個忙了。」老闆娘從廚房走出來,放下一枝720毫升的酒和一個小酒杯。

「而今純米大吟釀?」

「拿來送玉子燒應該不錯的。」

「順序反了吧?而且你不喝嗎?」

「我就是不喝酒才煩惱要怎樣處理。」老闆娘替湊崎倒了一小杯酒。「我甚至想過把它用來料理就算了。」

「這會被雷劈吧?送給人就好了吧?」

老闆娘忽然露出微妙的笑容。

「這是前任送的。」

湊崎差點被玉子燒嗆到,連續咳了好幾聲。

「前任送的話,那個人不知道你不喝酒嗎?」湊崎抹乾淨嘴角才問道。

「你說出重點了,因為是交往初期才不知道,我也不好意思拒收,就收在一邊直到分手了。我也有想過送給人好了,但把前任給的禮物送給其他人,想了想也覺得奇怪。」

「你要客人喝掉前任送的酒更奇怪吧?」

「因為是更奇怪的選擇,好像才有做的意思吧?如果我能喝酒,我也想試試看一個人關店後獨酌的感覺。」

「所以現在是叫我代你體驗嗎?」

「誰叫你總是最後一個客人。」

湊崎無可奈何搖着頭,接下那一小杯酒。

從那天起,她下班後的獎賞時間除了拉麵、小食、老闆娘還多加了一小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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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我們有準備人工的。今次是二對一,請記得各自表現時不忘合作,最重要是動作的連貫性。你們也想準時下班的吧?」

湊崎聽着導演的吩咐,餘光瞥見待會合作的演員。

「我們又合作了。」對方朝湊崎一笑,向她微微點頭。

「因為演來演去的就是我們幾個人吧?」湊崎禮貌點頭。

「那挺好啊,不然每次要重練默契很麻煩。」

「對啊,我只想準時下班。」

因為曾經合作過,湊崎和拍檔默契十足。不會出現換了動作對方就接不上的情況,一個在上另一個則在下,一個後在另一個則在前。兩個人互動之餘不能忘記鏡頭要的是第三個人的反應。

不過多一個人拍攝的難度就高了一個次方,可能兩個人做好反應但第三個人差一點,導演就要重新來。

導演滿意的一聲「卡」是下班的喜訊。湊崎坐起來,活動了疲憊的身軀,伸展腰間,穿回浴袍。

「湊崎,待會要一起吃嗎?」拍擋拍了拍湊崎的肩膀。

「下次吧,我要趕末班車。」湊崎急步走去更衣室,洗手再換衣服,馬上跑去趕車。

「我來了!」湊崎拉開木門,老闆娘正把椅子倒放在桌上,似是想抺地。

「啊,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老闆娘翻過一張椅子,放到湊崎的老位置。

「工作上有點事情才晚了一點。能趕來我一定趕來的。」

湊崎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慶幸自己有趕上末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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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有問過老闆娘一天結束營業時間是什麼時候,好讓她拿捏來訪時間。

「大概是末班車後半小時到一小時吧。」

「為什麼是拿末班車當指標?而且還那麼有彈性。」

「有彈性是因為看我的心情;末班車當指標是因為世上會有『雖然搭上末班車,但肚子還很餓,可是我真的不想吃便利店,如果有一碗拉麵就好了』的客人存在?」

「你是實際上試過了吧?」

「哎啊,被你發現了。」老闆娘聳聳肩,不以為然回答。「但我肯定世上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有這樣的經歷。」

那麼剛好湊崎就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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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下周我來不了。」湊崎吃完拉麵,已經在喝酒。

每次老闆娘會倒一小杯給她,那720毫升的酒好像永遠也喝不完的。

老闆娘不喝酒,湊崎就說着「不喝酒也喝點東西不要只有我一個人喝」,於是在老闆娘的小酒杯裏是冒泡的可樂。

「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嗎?」

「對噢,要跑到大老遠的地方工作,可能要待上一個星期。」

「下下周的事有必要現在就說嗎?」

「記起來就跟你說一聲了,不然我怕下周我會忘記了。」

「是這樣啊。」老闆娘拄着腮子,漫不經心回答。「又是不定時工作,又這麼晚下班,還得跑到很遠的地方去,還真是辛苦的工作。」

「還好那邊環境不錯,不然我還真是被剝削的勞工。」

湊崎曾去過那邊,是一間在山林之中的傳統旅館,打開窗只能看到一大片綠色的地方,空氣也很清新。

「說到辛苦,當拉麵老闆娘應該更辛苦吧?一大早爬起來準備,不論四季廚房總是很熱,又得搬重物,人多的時候給你四隻手也不夠用。」

「餐飲業者就是很辛苦的工作。」老闆娘呷了一口可樂,又倒了一杯出來。「可是我還是很喜歡。」

「因為喜歡,所以工作辛苦還是可以撐過去嗎?」

「一直做喜歡的事也不可能全是快樂的事情,但至少找到堅持下去的理由吧?你也是這樣才能一直工作吧?」

湊崎含着一口酒,思考同時感受酒精溫醇的辛辣感,含溫的酒嚥下去,她也想到答案。

「是不是喜歡我也說不準,但至少不是討厭才能一直做下去?像煮拉麵能讓吃的人覺得幸福,我的工作應該或多或少能帶給別人一點滿足感?」

老闆娘沒有作聲,但露出了「所以你要說你的工作嗎?」的神情。

湊崎調皮一笑,一口喝光餘下的酒,拄着腮子,挑起一邊眉看着對方。

「我和你做着差不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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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湊崎是去了遠地取境,工作人員有安排留宿,前前後後待一個星期就能完成是次拍攝。

任何工作也有相應的技術要求。一般而言湊崎接下來的是普通主流路線,對個人技巧更有要求,但偶爾也會接到其他類型的工作,考驗她不同範疇的技術。以認真有名的她,技巧再難她也會在開拍前練習得爐火純青。

「由你來的話,我會安心很多。」

湊崎正在仔細感受麻繩的觸感,聽到聲音才抬頭看向眼前人。

「謝謝前輩的信任。能和前輩一起我也覺得安心。」

「可以和可愛的後輩合作,我也很期待。」前輩用指尖挑了她的下巴,就把一切交給她了。

如果彼此有互信基礎,合作愉快,拍攝畫面會更漂亮,效率亦能提高,大家也能提早下班。湊崎確實做到了。

「可愛的後輩,你要嗎?」下班後的前輩擺出拿小酒杯的手勢。

「我總不能拒絕前輩的。」

「那待會來我的房間吧,我叫了人拿酒過來。」

湊崎回房間洗澡過後就去了前輩的房間,在前輩的和式房間有一個小露台,可以坐在那邊欣賞滿月。

「溫熱的米酒,你可以嗎?」

「我都可以的。」

二人穿着浴衣,在月光之下聽着森林的聲音,拿着小酒杯安靜喝酒。

含着微溫的米酒,酒精溫醇的辛辣感讓湊崎想起留在拉麵店的那瓶酒,還有這周她沒有拉麵吃。

「湊崎。」前輩忽然喊她,她才從拉麵店回到月光下的小露台。

「是?」

「私生活的你會做什麼?」

和之前後輩問了一樣的問題,但湊崎感覺到前輩的問法是不一樣,背後想要的答案也不一樣。

「逛逛街,看看電影,去吃拉麵。」

「怎麼強調是吃拉麵的?」

每一個人聽到她回答的拉麵,總會給出一樣的反應。

「你不怕血糖血脂高嗎?」

前輩的話還會多加一句關心。

「我不至於天天吃,倒是前輩又會做什麼?」

「嗯——沒什麼特別,過着比魚乾還要乾燥枯燥的生活。」

湊崎又呷一口酒濕潤口腔,抬眼看向前輩。

「前輩人氣那麼高,私底下不會有很多人約會或追求嗎?」

「唉——有人追求是很早期的事。人氣高只是因為工作,但私底下我們也是人,倒不如說因為工作才顯得我們本來有多無趣?」前輩抿一口酒,用指尖戳着太陽穴。

「因為我們私底下也只是過着普通人的生活?」

「對啊,我們還是要吃喝拉撒,還是會賴床想着不想上班之類。」前輩摸了摸面頰,凝視着湊崎。「平時在工作上已經演夠各種事情了,我不想在現實生活再來一遍。」

「就算是做着一樣的事情,還是要看對象吧?總有機會遇到一個就算是一起吃喝拉撒,賴床不想上班也很高興的人。」

前輩忽然咧嘴一笑,反問湊崎:

「那一定是因為你遇到讓你這樣想的人吧?」

湊崎笑着放下酒杯,裝看月亮而別開視線。

「那很好啊。每一個人的選擇不一樣,我覺得私生活上最大的樂趣已經和其他人無關才變成魚乾,但同一個行業還是有人在別的地方找到歸屬,你按你喜歡的方式生活就好了。」

湊崎替前輩和自己添酒,又一次抬頭看向月光。

「做了這份工作後,反而對生活變得無欲無求,甚至覺得好像會就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

今天的月亮不是圓滿的,但已經足夠明亮漂亮。

「但我最近好像不想就這樣過。」

湊崎垂下頭,看到前輩笑得擠出眼角的小皺紋。

「那很好。」

前輩還是有前輩的風範,能在需要的時候安慰着自己的小後輩。

「你貪婪一點活着也沒關係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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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啟程回家,從熟悉的車站走出來,她還拿着行李就邁步前往熟悉的地方。

她想起好像從沒試過太陽還在天空時就去拉麵痁。

當她走到拉麵店時,連暖簾也未掛起來。不過因為聽到裏頭傳來聲音,她還是厚臉皮拉開門。

「抱歉我們還、啊——」

老闆娘穿了廚師服,但仍穿了外出用的外套。她正捧着十公斤的米,轉過來看向湊崎。

「先是打擾你下班,我還打擾你上班。」湊崎尷尬搔癢面頰。

「還好的,你工作完回來嗎?」

「對的,剛回來的。」湊崎拿起一個紙袋,放在自己的老位置。「因為拿着土產,決定先給你再回去。」

「噢!還有土產嗎?」老闆娘輕輕鬆鬆就把十公斤的米甩到一邊,走去看湊崎給的土產。「嘩,是蘋果年輪蛋糕!」

「合意嗎?」

「很好噢,我現在已經在期待下班了。」老闆娘馬上蛋糕收進冰箱。「那你今晚會來嗎?還是工作後需要休息?」

「你歡迎我來,我當然會來。來你的店也是休息的一種。」

「當然歡迎你來。」

老闆娘脫下外套,拿起圍裙綁好腰,別好頭巾,叉着腰,面上充滿自信的笑容。

「土產得分來吃才好吃。」

===

湊崎出差回家後先洗澡,接着倒頭大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

她迷迷糊糊刷了牙,拿起錢包和手機就出門去。

今天客人不算多,湊崎還是坐在店裏,等到平時的時間才點了平時的餐點。

老闆娘放下拉麵時,店裏只剩下她們二人。

「你總是吃一樣的口味,你不會厭倦嗎?」

「這是老闆該問出口的問題嗎?」

暌違一周吃到拉麵,湊崎喝光最後一口湯,滿足放下空碗。

「我只是問問看。」老闆娘又拿了酒和小酒杯出來。

「如果是濃味的湯頭應該不行,但相對清淡的湯我頻密地吃是可以的。」湊崎倒出一小杯酒,邀請老闆娘坐在旁邊。

「真的嗎?為什麼?」

湊崎趁一口酒的時間思考接下來的展述。

「強刺激的東西在第一次會很印象深刻,但第二次效果就減半,第三次又減半,很快就厭倦了。倒是平淡的東西雖然一開始未必能給出深刻印象,但卻能天天出現在身邊而不厭倦。」

「就像水能天天喝,飯能天天吃嗎?」

「還有空氣能天天吸,還有你做的湯頭我能頻密地吃而不厭其煩。」湊崎喝光所有酒,拄着腮子看向店裏的一切。

微醺的她覺得所有東西都變得輕飄飄的,連眼裏的老闆娘也如氣球飄浮到眼前。

「生活終歸於平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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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需要一次。這次重點在從容不迫,多難的事情也得遊刃有餘,別忘了你要有當領導的感覺。」

聽過導演的要求後,湊崎才想起好像有一陣子沒接過這麼普通的劇本。

「嘿,湊崎,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合作吧?」今天的對手演員過來和她打招呼。

「是的。」

「我聽了你的大名很久,總算今天能和你合作了。」對方朝她伸出手。

「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我也不過如是。」湊崎友好地回握手。

動作上的要求低了,對情感表達的要求就拉高了,但湊崎依然漂亮完成今天的工作。

「合作還愉快嗎?」湊崎下班時,問了今天限定的對手演員。

「很不錯,感覺很舒適。」

「那就好了。」湊崎沒有和對方多說,拿起包包直接離開工作場地。

不論下班時間是早上還是下午十二時,她下班後的行程依舊,去拉麵店去吃一碗再回家去。可惜今天她到達的時候才發現拉麵店並沒有開門。

她到門口一看,發現原來拉麵店是每周一休息的。

「我之前是沒有在星期一來訪嗎?」湊崎抓抓腦袋,繞去了別的地方解決午餐。

她到了另一家拉麵店,拉開「咔嗒咔嗒」作響的木門,中年老闆熱情說着「歡迎光臨」,她就挑了吧台的角落位置。

「小姐姐,你要吃什麼?」

湊崎看向掛在牆上的木餐牌沒有寫着鹽味拉麵。

「那就豚骨拉麵吧。」湊崎挑了最普通的選擇。

「好噢!」老闆熱情回答,着手準備她的拉麵。

放到她面前的是一碗熱騰騰,表面泛着濃郁油光的豚骨拉麵。

湊崎把碗中物吃得乾乾淨淨,離開店前多喝了兩杯水才走。舌尖在牙齒表面摸了一圈,感受着口腔殘留的黏膩感,還有喝了兩杯水也抺不走的口乾。

她輕輕嘆息。

「果然還是不一樣。」

===

星期日的晚上,湊崎再一次去了拉麵店。

「上周一我來了。」湊崎一坐下就這樣說了。

「欸,我每逢周一放假呢。」老闆娘吃驚回答。

「我上周才發現的。好像沒試過周一來你的店,所以上周才發現。」湊崎也覺得這個情況荒謬好笑。

「那你今天又是下班後才過來嗎?」

「不,這一周半沒有工作。」

「那麼巧,我也打算放幾天假期,人還是要休息一下了。」

話音剛落,老闆娘專注於料理,湊崎專注於老闆娘的動作。現在她不用開口點餐,老闆娘一看到她就會自動準備拉麵,按心情加點小食,還有配上那瓶總是喝不完的清酒。

現在老闆娘正看似毫不費力地甩着瀝杓。

「其實為什麼要這樣甩乾麵?」湊崎雙手支着下巴問道。

「一家店的拉麵靈魂就在湯裏,不甩乾的話,沾在麵上的水分會稀釋湯頭的。」老闆娘一邊說明,一邊把麵放到碗裏。

「是不是很難的?」湊崎比擬出甩麵的動作。

「不難的。」老闆娘不以為然回答。「不過我當時不懂出力,練得手腕肌腱發炎,整隻手腫起來。」

「那這算哪門子的『不難』?」

「確實不難啊,多練習誰也學得懂的。」

老闆娘放下熱騰騰的拉麵,湊崎也不客氣了。

對方拿出總是喝不完的清酒和可樂,放到湊崎旁邊,自己也跟着出來。

在她吃麵時,老闆娘總會安靜聽着她吸麵條的聲音。

「因為那讓我覺得我煮的東西是真的好吃。」

「你自己也能吃到的。」

「不一樣的。」老闆娘解下頭巾,喝了一口可樂。「我永遠沒法知道別人口中『我的拉麵』的味道。」

「是這樣啊,那我告訴你,你煮的拉麵很好吃,是我在別的地方吃不到的好吃。」

老闆娘笑得瞇起眼睛,露出牙齦而笑。

「謝謝你噢。」

===

直到湊崎拉開木門的一刻,她才聽到街上的雨聲有多大。

「糟糕,我沒有帶傘。」湊崎伸出手,豆大的雨水打在皮膚上,弄得她的掌心刺刺麻麻。

「可能你先等一會?看看雨會不會小一點。」此刻老闆娘正忙着收拾店裏,雨勢對她沒有影響。

「唯有這樣吧。」

湊崎拉了一把椅子,在店裏最角落抱着膝蓋坐着,看着老闆娘清潔廚房,再清空場地。

百無聊賴的湊崎看着老闆娘在小小的店裏忙來忙去,發現這也挺有意思。

「雨聽起來不像要停下來。」她說。

「因為也到了這個季節了。」

雨聲滴瀝作響,老闆娘亦有節奏刷着地板。對方已經解掉頭巾和圍巾,綁不起來的一小捋頭髮隨着動作而一擺一擺。

「這下子可走不了。」湊崎攤在椅上,仰首看向天花板。

老闆娘抺地過後又進去店裏深處,傳出翻找東西的聲音。

「我的客人不怎樣忘拿傘子。我只找到一把。」老闆娘一邊出來一邊把店裏的燈關掉。她拿着一把長傘,面上還多了一抺塵垢。

「我送你回去吧。」

===

「你家在附近嗎?」湊崎問。

「不算遠的地方。走十五鐘就到了,但和你家是相反方向。」

「這樣的話,我家和你家距離是二十分鐘的距離了。」

談話間很快就走到湊崎居住的公寓樓下,老闆娘讓她走到有遮掩的範圍裏。

「你家真的很近。」老闆娘撐着傘,抬頭看向公寓,湊崎的視線落在對方的肩膀。

「不然怎會頻密去你的店?」

「那麼,我、」老闆娘正想回頭,湊崎衝回去傘下,伸手拉住對方的肩膀。

「雨愈來愈大。」她只是跑了一小段路就全身濕掉,剛才打傘的用意全都作廢。

「二十分鐘的路程太久了,在這裏留一下才回去吧。」

===

「打擾了。」老闆娘跟在湊崎後方,好奇打量她的家。「你是一個人住嗎?」

「對噢,是不是很冷清?」湊崎按亮了燈,把濕透的雨傘放進浴室,又拿出客人用的拖鞋出來讓老闆娘穿。

「一個人住可以怎樣熱鬧?」

「你又有道理。」湊崎沒由來覺得好笑,帶領客人進屋子裏。「把外套脫下來吧,早知道剛才就不讓你撐傘。」

湊崎接過老闆娘的外套,右邊那一半完全被打濕,更不要說長褲已經完全濕透。

「二人撐傘總有一個人會被打濕。」老闆娘抺了抺肩上的水,雨勢大得連防水外套也擋不了,滲進裏頭的衣服。「而我總不能讓客人打濕的。」

「老闆感冒的話,我要去哪裏要飯?」湊崎翻出自己的T衫和短褲,拋了給老闆娘。「不嫌棄的話請換這件,洗手間在那邊。」

趁老闆娘去了洗手間,湊崎也趁機換回家居服,套了一件帽T,穿起短褲,再去廚房找喝的飲品。

湊崎在打開了的冰箱前思前想後,身後忽然冒出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有袋子讓我放濕了的衣服嗎?」

「嘩!」湊崎捂住心臟回頭一看,是換了她衣服的老闆娘。

湊崎平時看到的是束起頭髮,綁上頭巾和圍巾,在廚房熟練表現的老闆娘。最近也多看到普通打扮的樣子,但如此居家樣子的老闆娘,看得她也覺得新奇。

「放進洗衣機吧,悶着會發臭的。」湊崎上下左右打量對方的樣子,順手搶過濕漉漉的衣服。「話說你現在看起來很像高中生。」

她想了想,她好像從沒有看過老闆娘露出雙腿,害她的視線在那裏多停了一會。

「太誇張了,大學生就差不多。」老闆娘聽起很高興。

「那大學生喝可樂可以嗎?」

「當然可以!」

她確實很高興。

===

兩個人擠在湊崎的二人沙發,一人佔了一端坐着。

「這個時間沒什麼好看的。」湊崎打開電視,換了幾個電視台還是徒勞無功,最後扔開遙控器,妥協在無限重複的電影台。

「平時你這麼晚下班還能看電視嗎?」

「如果這麼晚下班,習慣打開電視有點聲音,洗完澡出來不會被安靜嚇倒。」

老闆娘再次環看四周,對着普通的單位仍能展露好奇心。

「這裏沒什麼好看的。」湊崎也忍不住說出來。

「所以我才覺得神奇?我還以為你家會很花巧。」

「哪來的印象?」

「末班車過後會去拉麵店的人的印象?會弄得那麼晚才下班的人,好像生活都不太一樣。」

「只是有幾次特別晚下班,一般來說不會拖到那麼晚。」

「所以你的工作很有彈性?」

「看來不單止我的家,你對我的工作也很有好奇心。」湊崎就料到總有一天會被問到這個問題。

「應該是對你整個人也有好奇心吧。」老闆娘支住頭顱,輕輕一笑。「由你妨礙我下班的那天起。」

「然後我還不止一次妨礙你下班。」換湊崎笑了,她好像很容易跟着老闆娘笑。她抓了抓後腦勺,再一次深陷入沙發裏,直盯着電視屏幕,思考要怎樣開口說明自己的工作。

「不過其實很抱歉。」老闆娘忽然尷尬開口。「我知道你的工作好一陣子了。」

湊崎一個恍神,隔了一會才聽懂對方的話。她「噗哈」一聲,爽朗笑了出來。她不用煩惱怎樣說明了。

「你是怎樣知道的?」

老闆娘捋着下巴,認真回想起來。

「有一天你早來了店裏,然後聽到客人說『欸那個人不是很像演什麼的那個誰嗎?』,於是回家就按着這個方向找,找着找着就看到了。」

「那請問你是找到什麼了?」

湊崎審視了老闆娘的表情,她也知道對方找到什麼了。

「嘛,你能發現到也是一個好事,我就不用苦思怎樣跟你說明我是做什麼。」湊崎盤起腿,搔癢自己的面頰。「但一想到你有看到工作的我,我還是會害羞的。」

「欸?工作那麼久你還會害羞嗎?」

「真失禮啊,怎麼不會啊?我還是普通人。」

「真的看不出。」老闆捂着嘴巴,視線從頭到腳打量了湊崎一次。

「怎麼了?現在的我和你在網上看到的我差很遠吧。」湊崎張開雙臂,讓對方看得清清楚楚。

「的確。」

「因為那只是演戲啊。」湊崎啞然失笑。「現實中可做不到那些事情,我也沒有那樣的興趣。」

「所以我才覺得你家這麼簡單,很神奇。」老闆娘看完湊崎了,又改為看向家裏的擺設。

「那你是覺得我家要什麼樣子?」

「要紅色房間?」

「你是看電影看多了吧?」

「嘩,你又知道我在說電影,好厲害。」

「那算是職業病,多看多接觸總沒壞的。」

「在很多作品?我該稱之為作品嗎?會看到你。」老闆娘喝了一口可樂才接話。「幸好對你的第一印象不是從戲中看來,不然會很奇怪。」

老闆娘仍然好奇觀察着湊崎,後者沒聲好氣笑了,攤開手腳賴在沙發讓對方看夠。

「因為演配角的人來來去去也就是幾個人。要能好好控制,一心多用,還能滿足吹毛求疵導演的要求的人可是很難。」

「那你是很厲害嗎?」

湊崎交叉雙臂,眼睛轉了一圈才回答:

「不是不厲害吧。」

「演戲太多,會對生活有影響嗎?」老闆娘變成問題兒童,對她有問不完的問題。

「就算那只是演戲,還是很容易和現實混在一起。不可能完全沒有影響吧。」湊崎舉起手,拂過自己的家。「例如我的生活會變得枯燥無味。」

「但為什麼了會變成這樣?」

「就像你煮拉麵?天天煮一百碗拉麵你也會有天厭倦吧?」

「這又不會,我就算每天吃拉麵也沒問題。」

湊崎從老闆娘眼中看出她對拉麵的執着和熱情。

「為了血糖和血脂先不要天天吃。那我換其他食物比喻,像甜點之類的吧。試味的話可能天天可以,但每天吃一整條磅蛋糕是不可能的吧?」

湊崎把空了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擺爛般攤在沙發上。

「而且工作不是享受。工作時所有人都在看着你,要顧慮很多,在私生活上又要想着『不能影響到工作』又得忍下來,而且還會有『我已經厭了不想再來』的感覺。社交生活也會有影響,要和別人說明自己做什麼很麻煩,別人認出來然後眼光變得奇怪也很麻煩,所以反變得無欲無求,好像人生也沒剩下多少樂趣。」

「那工作外,你已經沒有期待的東西了嗎?」

「本來是沒有了,但最近我不這樣想。」

湊崎不加猶豫,笑着回答:

「我想吃你煮的拉麵。」

===

「只是我的拉麵嗎?」老闆娘防不勝防的一句又令湊崎愣了一會,捂着面啞然失笑。

「親愛的老闆娘,你是在期望什麼?」

「我只是不期望這麼樸實的答案。」

「你還真是貪心。」湊崎縮在沙發一邊,面向老闆娘。「不過我也不遑多讓吧。」

「你又怎樣貪心了?」

「本來啊,我以為自己已經變得無欲無求,對人失去了興趣,自己也快變成無趣的人。」

「噢,不用謝謝我的。」老闆娘沾沾自喜,露出得意的笑容。

「真是的,讓我把話說完吧。」

「有必要嗎?」

「有必要啊,我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

「名井南。你呢?」

「網上沒能找到我的名字?」湊崎再次張開雙臂,這回對方爬了過來,倒在她懷裏。

「你也知道大家的重點不在你身上。」名井矯了位置,枕在的胸口,隨着她的呼吸而起落。

「對啊,我還真是慘。」湊崎一低頭就聞到對方身上還有拉麵的氣味。

「但你是湊崎紗夏,我還是有找到的。」名井抬起頭來,像做得好就在等獎賞的小孩看着她。

她用力抱緊對方。

「謝謝你找到我。」

===

湊崎家的沙發太狹窄,她們轉去了睡房。名井一進去就跳上了湊崎的床。

「你不累嗎?」湊崎問。

「我還好呢,習慣了晚睡了。」換了在睡房,名井仍保持好奇心東張西望。「你的睡房也很樸實。」

「看來我需要採購一下才能滿足到你的期望。」湊崎跳上床,側躺看着對方。

「買了你懂用嗎?」

「你這個問法和我問你『懂得做拉麵嗎?』一樣失禮。」

「抱歉抱歉。」名井點了點湊崎的眉間,揉搓皺起來眉心。「我還不了解你的工作。」

「我能理解的,而你能對我有好奇心,我也挺高興的。」

「沒有人好奇過嗎?」

「同一個圈子裏的人也知道情況,然後沒怎樣和不同工作圈子的人交流。」

「那我就代表全人類的好奇心追着你來問吧。」

「這樣我會吃不消的。」湊崎一個翻身,籠罩在名井之上。「而且你是想要在現在來問答環節?」

「那又不好。」名井撐起身子,迎上湊崎的目光。「這幾天的假期我會慢慢問,但在那開始之前我還想問一個問題。」

湊崎靜止不動,猜測名井可以問出什麼。

「你演過很多劇本?」

「確實不少。」

「有試過和拉麵店老闆的劇本嗎?」

湊崎愣住了,聽懂後「噗哈」一聲,再次笑了出來。

「首先,這有兩個問題。第二……」

她伸長手臂按亮床頭櫃上的小夜燈。

「你待會別再破壞氣氛。」

===

「剛才你都在想什麼?」

「說好的周一才問?」

湊崎還在回氣,名井已經急不及待變回好奇小寶寶,追着問問題。

「早就過了那個時間吧?連雨也停了下來了。」

湊崎跳下床,拿出乾淨的居家服扔給名井。她套回衣服後,再一次跳回床上,躺在名井旁邊。

「比起『在想什麼』,我更會在意『不要想什麼』。」

「會想起工作的事情嗎?」

「因為是一樣的行為,肯定會想到的。」湊崎伏在名井身上,像懶洋洋的貓咪看着名井。「但現在我不是工作,所以得捨棄平時的思考方式,喜歡怎樣做就怎樣做。」

「工作時要想很多?」名井拼命伸長手,拉起被子蓋在大家身上。

「當然要。像表情、聲音、動作張力之類的,還有要記得遷就畫面而擺出不自然的動作,總之腦子要全速運作,可能動腦袋還更耗體力。」湊崎滑回去旁邊的位置,舒舒服服躺在枕頭上。

「像演特技表演。」

「你也可以這樣說。」

「那、」

「好了,好奇小寶寶,你累了我也累了。」湊崎忽然拉起被子,蓋住名井的嘴巴。

「餘下的睡醒再問。」

===

湊崎醒來的時候,旁邊的位置空了。

她拱了拱鼻子,聞出食物的香味,一個翻身下床,走到不怎樣使用過的廚房去。

名井還穿着她的衣服,束了低馬尾,正在廚房忙碌着。

「你的廚房還真的沒怎樣在用。」

湊崎正想從後偷襲名井,結果還未撲上去名井已經出聲。

「我的樣子看起來是會用廚房嗎?」湊崎繞到餐桌旁,一屁股坐下來。「會用廚房就用不着老是去你那裏吃飯。」

「確實不太像,但你不是有演過到府廚師的嗎?」

「我說啊,你到底是看過多少了……」

「一點點啊,就是能找到的都看了。」名井在湊崎面前放下一份簡單的早餐。

湊崎不曉得對方怎樣把她家裏的普通雞蛋和麵包弄成在外面餐廳買的精緻炒蛋和吐司。

「那也不少了。」她拿起叉子,炒蛋都搬到吐司上,再大口咬下去。

「但不至於把你的所有作品看過。好吃嗎?」

「好吃啊。不愧是廚師嗎?」湊崎兩、三下就把蛋吐司吃光,名井這次放下了一杯熱牛奶咖啡。

「那我該說『不愧是你,所以昨晚很完美』?」名井拿了自己那份早餐,坐在湊崎對面。

「我會接受這個讚美。」湊崎滿足喝下早晨的一杯熱咖啡。

名井吃早餐時湊崎就喝熱咖啡,看着對方吃早餐。

早上的陽光剛好斜照進來,照亮了坐在餐桌另一端的人。她只是隨手綁起頭髮,幾根青絲垂在耳邊。她穿了最無聊的素色T衫,在樸實無華的房子裏吃着簡便的早餐。

「在看什麼?」

直到響起聲音,湊崎才回過神來。

名井吃完早餐,湊崎的咖啡還是半滿的,沒喝幾口就一直呆呆盯着對面的人。

「我也不知道。」湊崎也被自己的發呆逗笑了。「因為不知道該看什麼,才可以一直看着吧。」

「是很有你風格的回答。」名井放下叉子,雙手枕在餐桌上。「現在是周一了,我可以盡情問你了吧?」

湊崎想起今早凌晨的好奇小寶寶,這個人有着和長相不符的好奇心。

好吧,換作是湊崎也會好奇各樣的事情。是時候放棄無欲無求,重拾那份消失已久的好奇心。

她一口氣喝光餘下的咖啡,輕巧放下陶瓷杯子,為眼前人展露燦爛的笑容。

「放馬過來吧。」

===

讀後碎碎念:

這篇是在清明前後開始寫的,只有Low Mood的我才能寫到這樣感覺的文。

「生活終歸於平淡」是我最近其中一個生活觀。

今天我把碎碎念的部分扔到彩蛋那裏了👋🏻

Have A Nice Weekend La.

3 Comments

  1. 我是想著深夜食堂的預想來看的,但看到後面雖然有點差異但還是很療癒(´・ω・`)
    這種找到很棒的店後來變常客的感覺好羨慕喔,有種莫名的安心感跟歸屬感,當然老闆娘是名井南的話基本上先加一百分,當義工都可以👌
    看了第二次有點想念獸醫跟公關了,習慣成日常也蠻好的。

    • 我隱約記得就是為了想寫「南問有沒有演過和拉麵店老闆的劇本然後紗夏被逗得又無奈又好笑地回答你別再破壞氣氛」而奮鬥的一萬多字🫠
      基本上如果那家店的老闆是名井南客人是湊崎紗夏的話已經是無話可說地雙倍滿分👌
      oh這篇竟然讓我看第二次我覺得很神奇又感動但你提起了我很久沒有碰的獸醫與公關頓時又令我坐立不安(抹汗

  2. 因為是紗夏,所以老闆娘才不會不爽
    這就是天賜良緣阿
    還是說其實南早就在計畫收服柴柴
    (根本是為了後面享受紗夏的服務吧(#

    綁馬尾並維持老闆形象
    感覺真的很日本人呢
    (而且漂亮的人綁馬尾…到底為什麼這麼好看

    連南也包起來
    很不錯啊~~有什麼不好的
    才幾百塊(被揍飛

    演藝生活映襯出私下的乾枯
    大概除了演戲演夠了
    也有輝煌成就對比餬口的無奇感吧

    生活終歸平淡
    忘記是哪個作者
    也說生活的味道是淡
    超哲學

    食色性也
    實則性野(有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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