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Line】 兩極 【020】

各位看倌好:

當初寫完這章的最後,我仰天長笑了。

請勿上升至真人,OOOC一定不爽就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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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首次沒把車子泊在百貨公司的停車場。她順着地圖在街道上左轉右拐,來到虎貓在地圖上打叉的地方。那裏只是城市的中央公園,但當她到達的時候,她明白為什麼虎貓會說這裏是一個好地方。

今天風和日麗,在公園中央的一大片草地上,有一家大小野餐,有情侶纏在地𥱊曬太陽,也有單身狗一人躺着讀書。最重要的,很多人在這裏溜狗。

名井坐在長椅上,每隔一會就會有人在她面前牽着狗狗走過。這一區的人養狗的品種繁多,每次名井看到的狗狗品種都不一樣。

金毛尋回犬、貴賓犬、博美、蘇格蘭牧羊犬、吉娃娃。名井臂肘支在大腿,拄着腮子打量每一頭狗狗。

不少品種的狗狗她只看過圖片和影片,現在她才有機會親眼看到牠們。就算不能每一頭都有機會碰到,只要能看一眼她也心滿意足。唯有可惜的是,她怎樣也看不到薩摩耶的身影,那是她最有興趣看到的實物的品種。全身漂亮白色的身影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但這裏就是沒有。

名井嘆了一口氣,打算就離開的時候,腳邊滾來一個橡膠球。她拿起螢光綠色的橡膠球,球佈滿咬痕,還有點又濕又滑溜的觸感。

倏然一頭白乎乎的身影掠過眼前,名井的腳邊多了一條白色毛茸茸的東西在蹭她。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小狗。

小狗和她四目相對一刻,但後來視線全盯着她手上的球。名井猜牠應該是和主人和拋球遊戲,球剛好落在她腳邊。

有一瞬間名井還以為老天爺偷聽了她內心,於是讓一頭薩摩耶主動接近她。後來她想了想,雖然都是全身白色,但薩摩耶應該沒有那麼小隻,而且眼睛的感覺也不像。薩摩耶的眼睛像圓一點,更像杏仁,現在的小狗眼睛卻是一對扁而銳利的眼睛。她努力回想到底這是什麼品種,就一直拿着橡膠球捋着下巴思考。

名井顧着思考而忘記把橡膠球還給小狗,結果小狗的主人也跑過來看看發生什麼一回事。

“啊、很抱歉!”名井趕緊把球還給小狗,小狗就高高興興咬着。

“沒關係,我還以為是我打中你了。”

小狗咬着橡膠球,高高興興回到主人腳邊。牠的主人是金髮碧眼白人女子,穿了一身運動服,束了一條高馬尾,看來放假和寵物一起玩耍。

“我、只是、我只顧着想這孩子是什麼品種而忘記把球還給牠。”名井一時間不習慣和陌生人說話,說話結結巴巴,就像太久沒用的機器生銹了,想用的時候就卡卡的。

“這是美國愛斯基摩犬噢。”主人一手就抱起小狗,讓名井看得更清楚。

“原來是這樣,我就覺得牠不太像薩摩耶。”名井和咬着球的小狗四目相投,看着看着就笑了出來。

“能看出牠不是薩摩耶已經很好了,很多人看見牠們是全身白色就說牠們一樣。”主人拿回橡膠球,小狗就能衝着名井笑。

“那個、我可以、稍為、摸一下嗎?”

“當然可以,這孩子很喜歡接觸人。”

主人把狗放回地上,名井就蹲在地上,摘掉半指手套,手心放到狗的鼻子前。狗嗅了一會沒有別開頭,也沒有咬她,再一次對上眼她才安心撫摸狗狗。

狗的體溫比人的還要高,對於手腳冰冷來說她是恰到好處的溫度。最近半年她手足不溫的情況嚴重了一點。狗的主人把橡膠球交給她,讓她和小狗玩一會。

每次看見小狗叼着橡膠球,踏着小碎步蹦蹦跳跳,名井總是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看來你很喜歡狗狗。“女子微笑着說。她們倆坐在長椅上,看着小狗來回奔跑。

”因為牠們真的很可愛。“名井把小狗抱在懷裏,撫摸牠柔順的毛。

”有說喜歡哪一種嗎?薩摩耶嗎?“

薩摩耶嗎?名井在逗着美國愛斯基摩犬時腦子卻想着薩摩耶,總有出軌的感覺。她的腦海拼湊出構成薩摩耶的元素:杏仁般的雙眼,白乎乎的身軀,還有總是上揚的嘴角。

”嗯。“

”那之前有養過嗎?“

”沒有,不如說其實我沒看過真正的薩摩耶,但就是很喜歡。“

”噢,是這樣啊。”女子拍拍大腿,小狗就跳過來。

“我的朋友有養一頭薩摩耶,你現在有空的話會想看看牠嗎?”

名井知道她不該因為一頭狗而和一個熱情陌生人離開,然而一頭薩摩耶的吸引力太大,她還是乖乖跟着走了,她對自己的逃跑能力還有點信心。

結果女子真的只是熱情,名井跟着她走沒有遇上任何可疑的事,對方只是單純帶她到有養薩摩耶的朋友。

女子和朋友說明了一會,那位朋友就很熱情邀請名井進屋。到名井得償所願看到真實的薩摩耶,這比起美國愛斯基摩犬果然大隻很多。看到薩摩耶的一瞬間,名井走神了。不過薩摩耶一看到名井,就耷拉着耳朵,吐着舌頭,踏着小碎步一愣一愣跑過來。

名井才回過神來蹲下來,薩摩耶豎起耳朵,伸舌舔遍她的臉遍,逗得名井樂不可支。

現在名井能盡情摸摸薩摩耶的頭頂,能把手探進厚厚的皮毛。這頭薩摩耶對她這位陌生人也很熱情,會主動咬着玩具要和名井一起玩耍,翻出肚皮讓她撫摸。主人看到名井能令薩摩耶竟然如此興奮,他忍不住嘖嘖稱奇。

他們在對方的庭園玩拋接遊戲,薩摩耶好像太興奮,在草地上不斷翻身打滾,弄得白色的皮毛沾泥了。

”抱歉,害牠髒了。“名井對薩摩耶的主人說,此時薩摩耶還在她的腳邊打轉。

”不要緊,反正也差不多時候要替牠洗澡,你要來幫忙嗎?“主人倒是豪爽帶過這件事,把名井請進房子的浴室。

狗不太喜歡洗澡,總會想辦法跳出浴缸,名井和主人就得全力阻止。好不容易洗乾淨後,薩摩耶一跳出來就把水甩得四處都是,在場無人倖免。名井用毛巾把薩摩耶再擦乾淨一點後,他們就拿了兩個吹風機吹乾。因為薩摩耶的毛很厚,光是吹乾就耗了很久,名井的黑色外套和牛仔褲全都是白色的毛。

不過當她看到白得像一團雪的薩摩耶衝着自己笑,她覺得值了。她離開時薩摩耶還一直跟在她腳邊。

「永別了。」名井蹲下來,握着薩摩耶的前腳悄悄說。

這次她對上薩摩耶的眼睛,卻高興不來,內心起了一陣惆悵。

她別過熱情的主人後,先繞去買了食材和必需品,還買了一個清潔滾筒貼,一邊開車一邊貼走身上的白毛。

“怎麼樣?對狗派來說那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吧?”虎貓問道,然而名井卻處於魂不守舍的狀態,只回了一聲「嗯」。

自從她看到真正的薩摩耶後,內心就有像若失若得的感覺。看到薩摩耶後她很高興,卻有一種「還差點什麼」的感覺。

到底差了什麼?

“喂喂,你怎麼了?”虎貓又問,在她眼前揮揮手。

她就提起看到薩摩耶的事情。

“所以看到一直想見的薩摩耶後,卻總覺得“不該如此啊”的感覺。”虎貓一邊叼着蔟,一邊聽着名井的話語。

“話說為什麼你會喜歡薩摩耶的?因為你和牠們一樣白嗎?”

名井很想吐槽那句“因為你和牠們一樣白”,說到薩摩耶的白她一定不會想起自己。薩摩耶已經是別的代名詞。

“其實我有點搞不清,現在是說在薩摩耶本身很可愛,還是別的薩摩耶很可愛?”

“別的薩摩耶?”虎貓歪過頭看着她。

“嗯、一個我擅自認定很像薩摩耶的人。”

“慢着,我想理解一下次序。今天是你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薩摩耶?”

“嗯。”

“在那之前你遇過很像薩摩耶的人?”

“嗯。”

“為什麼會覺得那個人很像薩摩耶?”

“因為、”

因為杏仁般的雙眼,白乎乎的身軀,還有總是上揚的嘴角。薩摩耶是微笑天使,而那個人總是在笑。名井回憶起薩摩耶這個代名詞的由來,眼睛定着了。

虎貓看着名井表情變化,他猜名井的腦袋應該自行解決問題。

“我只能說,“像薩摩耶的人”和“薩摩耶”是兩件事,”虎貓吞雲吐霧,悠然回答。

”欸?”名井才如夢初醒那樣回過神。

“這不是很基本嗎?前者是那個人,後者是那隻狗,而就算那個人多像狗,他也不會是狗,那條界線不可能模糊掉吧?“

虎貓用菸指着名井,名井的焦點就直直落在橘色柔和的火光上,彷彿她能從糢糊的雲霧中看到答案。


虎貓載名井到機場。平時的人在機場讓名井下車就算,然而虎貓特意泊車,陪她走到機場大堂。

“這樣一轉眼就半年了。”虎貓遞上口香糖,名井拆開吃了一條。

“你平時不是嫌時間過得太慢嗎?這樣不就好嗎?”名井把包裝紙捲成漂亮的形狀收在口袋裏。

“我在慨嘆沒有人會替我煮東西,煮咖啡而已。”虎貓歪着嘴角笑。

“所以東西都留給你了,你自己有空就去煮吧。”

“這樣好嗎?好歹也是你買回來的?真的全部都不帶走?”

“不了,我的行李愈少愈好。”

“作為一個女、”虎貓忽然住口,停頓一秒才能接話。“作為一個城市人,你現在的行李真的少得可憐。”

名井的行李就只有一個背包和她穿着的衣服。她擺了擺手,對虎貓說了聲“沒關係“。

”我不是沒有錢,去到新的地方再去買需要的用品也足夠。”

“說得真豪爽呢。”

“反正錢留着也沒有用吧?盡情花掉也沒關係。”

“那你願意聽我的建議把錢花在頭髮我真的很高興。”虎貓咧嘴一笑,指着名井的髮尾。


名井的金色頭髮長及腰,之前曾為扮演麻雀而漂染淺褐色的頭髮,但她最後重新染上深褐色,因為她實在受不了兩截顏色。這一年來她也沒再想過要改變頭髮顏色,直到前幾天虎貓問她要不要轉換形象。

“去染個金髮怎樣?”虎貓擺出拍照的手勢,從框中打量名井。

“哈?你在開玩笑嗎?”

“我沒有加”Just Kidding”,我是認真建議的,明天休假就去染吧。”

“等等,我也沒有答應你,為什麼要我去染?“

”因為我覺得金髮的話應該會挺好看的,皮膚也夠白,樣子也不錯,而且……“虎貓摩蹭兩鬢旁邊的鬍渣,直直盯着名井。

”而且全黑髮的話感覺得沉重,換上亮一點的顏色會輕盈一點?“

”我樣子沉重礙着你了嗎?“

說到顏色深沉的話,虎貓是沒考慮過自己的頭髮和膚色嗎?不過名井沒把想法說出來。

”只是覺得你還年輕,不如趁機會放縱一下。就當是慶祝這份工作快完結了。“虎貓聳聳肩,就轉到別的話題。

年輕。那天晚上睡覺時,名井一直想着這個字眼。她現在應該是二十七歲,和虎貓比起來的話的確是挺年輕的。

她曾看過染髮後的劣質髮質,她知道如果要染金髮的話,就要狠狠漂白,到時候髮質一定會大傷,就會變得乾而毛燥,手指探進頭髮裏就會卡卡的。不過人生只有一次,嘗試一下新的東西也不錯。

工作也沒有打扮要求。她捋着自己的髮尾,把握機會撫摸目前還很柔順的頭髮。

隔天名井一回來,虎貓先是愣住,盯着她的頭髮整整一分鐘才能說話。

”我就說這樣和你很合襯。“虎貓捋着下巴,認真打量她。

”可、可是這很奇怪?金色很看不慣。“名井反覆捲起鬆開自己的髮尾,光是看到金色的髮尾她就很不習慣。

”多看幾天就習慣了,真的很好看,現在看起來更年輕了。“

”你是指之前我看起來很老嗎?“名井白了虎貓一眼,虎貓立刻爬到二樓躲避她。

”噢、我可沒這樣說噢,總之現在很適合你,真不愧是我,建議真到位。“虎貓大聲說話,但仍躲着名井。

這樣的舉動令她笑了虎貓一整天。


過了幾天名井就要離開這裏,到達機場的時候,唯一令她不習慣的就只有自己的金髮。

”真的受不了的話,去了別的地方就染回黑色吧。“

”那得看看我下次要去什麼地方,萬一是深山叢林的話我就只能剃光頭了。“

”也許你剃光頭也不錯看的,有機會也想看看的。“

名井皺眉苦笑,她可不覺得他們會有機會重逢。虎貓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幽幽回答:

”一天你還做狙擊手,一天你還在做這份工作,我們就會有機會見面,也許最後你會選擇在那個木屋安享晚年。“

”你是不打算退休嗎?“

”退休?“虎貓哈哈大笑,笑得拍打自己的腹部。

”停下來就代表我死了。“

名井仰首思考,倏然笑出聲來。她懂得虎貓的意思,他們這種人就只有一種生存方法,至死方休。

他們來到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堂,沒有人注意到這對微妙的組合。說是情侣,年齡又相差太大;說是家人,一黑一白就看得出沒有血緣關係;說是朋友,他們又站得挺開的。

“謝謝你送到這裏來。”名井說。

通常一般人在機場道別都會加一句“下次再見”。如果他們有機會「下次再見」,怎樣想也不像是會有什麼好事。

“別客氣,你也送了不少東西給我。”

“廚具一整套?”

“還有別的。正如你所說,錢是不缺的,我缺的是錢買不來的東西。“

名井等着聽虎貓說出「那些東西」是什麼,但看來對方沒打算直說,搖了搖頭後從口袋掏出一整條口香糖交給她。

”你走了之後,看來我得去養一頭貓或是狗啊。“虎貓忽然慨嘆,吁然長嘆。

”兩種都養不就好了嗎?熱鬧得多。“

”哼,到時候就是我照顧牠們,我才不想那麼麻煩。”虎貓抬肩深吸一口氣,抓抓後項後攤開手掌舉起手。

“好了,你該走了。”

名井和他擊掌,這次虎貓不單和她擊掌,還使出了一套眼花繚亂的手勢。她只在電影看過這種浮誇的擊掌方法。等虎貓弄好後,她的手呆呆懸在空中。

“下次見面要記得這套手勢,不然……”虎貓瞇起一邊眼睛,最後一次對着名井擺出開槍的手勢。

“再見了,南。”

名井第一次聽見虎貓喊她的名字。

“保重了,奧斯洛。”

名井也第一次喊對方的名字。


名井四處搜尋機場的連鎖咖啡廳,找到之後就買了一杯咖啡,坐在對着窗戶的位置發呆。她都會坐着等待有人搭訕。

搭訕當然不是撩女生的搭訕,那只是名井家的人找她的方式。她現在都是在機場接收下次任務的資訊。她向名井家的人說好每次在咖啡廳見面,對方都曉得她的樣子,要接近她也很容易。搭訕的方式也有規定,不然萬一遇到真的來搭訕的人就麻煩了。

“Americano?”有人拿着一份報紙和一杯飲料,走到名井,她就抬頭問道。

“Cappuccino.”對方打開杯蓋,裏頭是黑漆漆的咖啡,沒有加了半點奶。

名井抽起放在一邊的背包讓出座位,對方笑了笑就坐在旁邊,刻意把報紙放到名井那邊。名井拄着腮子,閱讀報紙上的文字。

「這次順利的話你可以什麼也不做就能收錢。」對方的音量很小,但又足以讓名井清楚聽到。

對方悠然喝了一口黑咖啡。名井也跟着喝了一口咖啡,忍不住皺了眉,果然還是她自己泡的比較好喝。

「客人會在酒店房間會面,如果他的會面對象有任何意圖傷害客人,你才需要下手。」

「就這樣?」

「就這樣。你需要的東西都在報紙裏頭。」

「地點?」

「這裏南一點的國家。小心一點,那邊治安可是超級不好。」

名井聽後自嘲般乾笑兩聲,自己就是治安不好的其中一個原因。


名井坐上飛機的頭等艙,要了一杯水,翹起二朗腿,悠然打開報紙閱讀。

又是在酒店,又是一年多前一樣奇怪的任務,只是這次她不用打近戰。雖然狙擊距離比平時旳還要近,但還是依舊的隔岸觀火風格。

報紙裏夾有一張照片,那就是客人的樣子,一副很典型的亞洲人面相,看起來只是大名井幾歲的。她的任務就是把任何想加害他的人殺掉。

萬一房間裏有多於一人想殺掉他怎麼辦?名井捋着照片,回憶往事。

這次為了能看清楚房間裏每一個人的樣子,狙擊點挑了比較靠近一點的地方,近得如警方狙擊手的工作距離。

下機後她遇見接頭人,是兩位亞洲年輕男子,說着名井勉強聽得懂的英語。

“我們是說英語說最好的兩個人。”

對方都這樣說,名井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她一如既往,到達目標城市後她得先去買衣服。那兩位就載她到附近的服飾店。

她在服裝店選購衣服的時候,經常用鏡子打量店外的兩個人。這裏是近海的城市,該挑合符海邊氣息的服裝,她就買下中袖的碎花上衣和牛仔短褲,東西塞好在背包裏才回到車上。

因為會面是在明天,兩位男子把她放到住宿的地方,交代接見時間就離開了。

“那工具呢?”

“嘛,今天晚上就會弄到給你的。別擔心。”對方用超級生硬的英語回答。

弄不到也沒關係,那就不用上班了。名井心想。

“可以順便幫我找來針線包嗎?衣服破了要縫。”

名井送走對方後她就得思考別的問題,這個房間是吸煙間來的,臭得要命,是要她怎樣睡?

這裏是近海的旅游區,但甲方才不會那麼好人讓她住在五星級酒店高級房間。這裏只是繁華城市背後,在暗角處連牌照也不確定有沒有的地方。這裏沒有窗,有兩張單人床,沒有電視,但有微波爐。真是一間微妙的房間。

她用力拍打兩邊床褥,確認不會跑出蟑螂或是老鼠後,鞋子沒脫就躺下去。

昨天她還在木屋悠閒過日子,現在又要回到之前繁忙跑遍世界的生活。什麼時候能停下來?等到她死了之後吧。


她自己不能住在五星級酒店,她的客人會面地方就在當地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兩名男子把她送到狙擊點,說會面結束時名井只要下來就好了。

她拿起昨晚才弄到手的AWP和自己的背包,徑直繞到建築物的後門,爬樓梯上去。這裏平均建築樓層都不高於二十樓,要她扛着東西爬幾層樓梯還好的。也許她現在的狀況永遠回不到最頂峰的時候,但要爬樓梯她還好的。

繁華光鮮的旅遊區一定同時存有黯淡無光的地方,例如她所在的地方本來是為了旅遊業而建造的商場,結果因為資金不足而停工,好一座建築物就在這裏荒廢。

她來到選定的狙擊點,本來應該鑲有玻璃窗的地方空空如也。她拿出望遠鏡打量遠方,客人選定在靠近海邊的高級酒店,那座酒店只有五層樓,一層樓只有五間房間,每一個房間都配了露台,放了兩張沙灘椅。

五樓中間的房間就是她的目標房間,目前看來只有客人的會面者在裏頭。她能一眼看出那不是她的客人,因為房間裏的人全都膚色黝黑,一點也不像照片上的亞洲面孔。

她看了一眼手錶,離客人的預定時間已經遲了一分鐘。多等五分鐘,她才看到姍姍來遲的客人。客人來到,她才倚着窗框側身坐着,曲起腿抱着膝蓋,把槍架着臂上,側過頭從瞄準器盯着情況。

兩邊各有兩人,雙方代表各自坐在沙發上,各自的隨從就站在沙發後方。比起瞄着交談者,她選擇瞄着身後隨從。

她不清楚客戶是什麼來頭,他們只是交談,雙方看來談笑自若,不見有別的情況發生。看來正如名井家的人所言,是一個她可以乖乖待着等收錢的任務,如果沒有別的情況出現的話。

首先是她聽見附近有槍聲,而且不是一聲,是連續的機關槍聲。現在起碼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槍聲,其次聲音不是固定頻率的,什麼情況會有這種情況?她在報紙上有讀到,這裏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國家,動不動就有幫派打斗的情況。

不會那麼好運吧?名井沒有移開視線,但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聽覺上。槍聲愈來愈靠近她所在的地方,她甚至聽得出有一槍是在商場裏響起的。

任務和命子那邊重要不是很明顯嗎?下一次槍聲響起時,她果斷棄掉槍技,拿起背包拔腿就跑。

首要事情是跑回車上。她沿路折返,跑回去樓梯間,怎料才下兩級,就遇到有人拿着手槍上來。現在商場裏她以外的人全都是敵人。趁對方還未反應過來她就一躍而起,跳下樓梯,不偏不倚一腳踩在對方的胸口。

對方被她弄倒後就昏過去,她就加快腳步逃走。奔至地下那層時,她無可避免要越過商場大堂才能到達走火通道,理論上車就泊在後門那邊。

她從樓梯間偷偷看出去,目前不見任何人,要跑就趁現在了。她跑過去的時候確實沒有觸動任何人,然而一逃出商場範圍時不見該在的車子,那就有點麻煩了。

名井也預料到那兩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可靠,大概聽到槍聲時就乾脆扔下她逃跑。他們也不是她的同伴,才不會冒着生命危險等她。接下來她就得靠自己了。

有荒廢的商場附近不會有任何熱鬧的人群,萬人如海一身藏,首先她得回到繁華地段。

她絕對不會在人跡罕至的街道上大咧咧的走,於是唯有在建築物的陋巷之間穿梭,幸好來的時候她沒有在打盹,姑且記得怎樣回去繁華地段的方向。

從遠方還是傳來槍聲,但因為聲音漸行漸遠,她猜自己方向沒錯。那班在商場的人也許會發現有一枝莫名AWP,但應該不會在意那麼多,還有可能會拿回去自己用。

如果名井拿着自己的AWP和沙漠之鷹,她一定沒辦法隨時捨棄它們逃跑。逃走時若果還要把槍拆掉收進箱子,還要揹着它跑,要不是她累死,要不是行動太顯眼讓全世界她在哪裏。為了隨時溜走,她選擇把重要的東西留下來。現在驗證了這個決定是正確的。

她漸漸聽見車子引擎聲和人群喧鬧,大概差兩條街道她就到達人煙密集的市區。接下來她不能以這一身打扮走進去人群,一眼就看出她是格格不入的。

現在她是純黑的打扮,黑色無圖案的鴨舌帽和黑色無花邊的運動套裝。在這個熱情洋溢的地區穿得像奔喪的樣子,很難不被人注意。

她耳聽八方,確認無人就鞋子也不脫,果斷脫下運動褲子。寬鬆的褲子底下是她昨天買的牛仔短褲。她不會完整更衣後才走出街道,那樣的話萬一有追兵就知道她偽裝後的樣子,那就太危險了。

於是她就維持鴨舌帽和運動外套,一邊褲子塞到背包一邊急步走。鬧市和廢棄的區域有着明顯的分界,前者明亮光鮮,熱鬧非凡;後者卻是灰暗無光,沉寂無聲,兩個截然不同的氣氛就差了一條街。

她走進鬧市的第二條街道,四周都有行人掩護,她就一邊急步走,一邊拉下運動外套的拉鍊,很自然脫下外套塞到背包中,露出中袖的碎花上衣,等她走到第三條街道時她就脫下鴨舌鴨,盤起來的耀眼金髮馬尾垂下來,她解下髮圈,雙手撥鬆馬尾,她就由全身黑色的可疑人士搖身一變成穿了鮮艷服裝的旅客。

確認沒有追兵趕上後她就得思考下一個問題,接下來該做什麼?這次任務不是要殺掉誰,如果客人交談順利,那就算名井翹掉工作也沒大礙。萬一客人有什麼差池,那就一定會算到她頭上。名井家的人從沒有向她提過任務失敗的後果。樂觀一點的話要不是退錢,悲觀一點的話就要了她的命子。

那她該直接去機場嗎?還是先確認了客人的安全?該找一個高處用望遠鏡觀望,還是實際跑到那邊近距離觀察嗎?

名井一邊思考一邊在街上走的時候,沒看到有一個男人正朝自己走過來。她還在想東西,倏然有人冒出在她面前。

她一個措手不及,正打算繞過去的時候對方還熱情摟過來。

“你有錢嗎?我想借一些來坐公車。”對方說着又是口音太強的英語,面上滿面笑容,但名井感受到腰間被刀抵着。

先是幫派斗爭,再來是光天化日下的街頭搶劫,這也太不幸了。名井倒抽一口氣,要怪就怪她的樣子太顯眼了。她挺想現在直接一拳打在對方的笑臉上,但惹來其他人的注目就不太好了。

“在後巷才給你,可以嗎?”名井雙手摟過搶劫犯的頸項,微笑問道。

對方就被她輕鬆拉去後巷的暗角,光線一暗下來她就一個漂亮轉身,先是用背包打着對方面上,趁對方失平衡時自己雙腳站穩,用盡全力一拳打在對方的右下腹。被打中的肝的話可是很痛,一般人這樣捱了一拳就痛得倒地不起。

她拿回背包,躍過搶劫犯,連後巷也還未踏出剛好遇到警察。只是她沒料到警察一看到她就拿槍指着她,嚇得她舉起雙手,擺出投降姿勢。

從對方破爛的英語裏,她聽出警察懷疑她在後巷搶劫,現在要抓她回去。剛才被她打倒的男子也爬出來,說她怎樣怎樣襲擊她。

她正懷疑這兩個是詐騙同夥,警察就要她靠牆而站,用手鐐反手銬着她的雙手,再把她拖到警車上。

警車上還有一名司機,這邊的車都是右駕的。她被押上車後,司機就開車,剛才的假警察就坐在她右邊,翻查她的背包。看來對方是假警察無疑了,那就好辦了,時機一到她就能盡情擊打對方。

對方發現她的裏頭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氣得把背抱摔在地上,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大駡。那是理所當然的,她才不會把銀行卡和假護照隨便放在背包,她把這些都好好藏在身上的衣服上。

接着兩個假警察就用外語聊着什麼,名井則是盤算該怎樣逃跑,好歹她也是殺手,就算雙手被綁也應該能做些什麼。

又在她盤算的時候,車上猛然一陣衝擊,輪胎和地面摩擦響起尖銳的聲音,接着是「碰」的一聲。雙手反銬她沒能做出什麼保護姿勢,她整個人直接撞到左邊的門上,左肩痛得動不了。

比起痛楚她先確認現在是怎樣一回事。環看四周,看來是出了車禍,有一輛輕型貨車從右側撞過來,整台警車就一直被推,直到撞上電燈柱才能停下來。兩位假警察動也不動,看來是她逃走的好機會。

車子被撞得變形,左邊車門被強硬掰出一條門縫,名井用力踼開車門,撐大門縫之後就溜出去。她的左肩痛得要命,大概是關節脫位,如果能擺脫手銬的話才有辦法處理。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溜之大吉。

先在沒人的地方回過氣來,處理傷勢,再想想該怎樣吧。名井趕緊邁步跑進去最近的後巷。

她拔腿狂奔,總之朝更昏暗的方向跑。久違體驗到雙腿燃燒起來的感覺,她腦海中交錯閃過兩段記憶。

現在才沒時間想起這些。她把焦點放在左肩的痛楚,好讓自己別想起那些糟糕的回憶。眼前出現分叉路口,她沒有多想就決定拐去左邊,怎料一轉過去就看到異常,立刻剎住腳步。上一刻她還跑得全身滾燙,看到眼前的景象她背脊一涼,冷汗直冒。

說是有人名井也沒有那麼在意,然而這個人戴了白色兔子的塑料頭套。對方雙手支在膝上,察覺到名井的存在就緩緩抬起頭,好像在這裏一直等待名井過來。兔子以令人不安的方式歪過頭,紅色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在暗巷裏的可愛兔子現在看起來就和小丑一樣可怕。

兔子朝名井方向走了一步,張開雙臂,像在歡迎她的那樣。名井嚇得忘了怎樣呼吸,本能往後退一步,準備轉身拔腿再跑,然而當兔子說話時,她當場愣住。

「總算找到你了,南。」兔子說。「我一直都很想見你。」

頭套底下響起一把女聲。名井記得這道聲線,可是有點不對路,聽見熟悉的女聲卻讓她渾身不自在。這道聲音和環境產生微妙的不協調感,但在她順利用語言組織想法之前,有人從她身後勒着她。

頸上傳來一陣刺痛,隔沒多久她就四肢沉重,膝蓋一軟就跪在地上。她身後的人有好好抱着她,她才不至於「嘣」一聲就倒在地上。

在意識快要消失之前,她看着兔子一步一步,停在她眼前,蹲下來。

「你到底是誰?」名井使盡最後的力氣抬起頭,看向兔子的赤色雙眼。

「你不是紗夏。」

說完之後名井就昏了過去。她的手銬被解下來,有人把她抱了起來。

「你是非得要戴一個那麼可怕的頭套走來走去的?」

「這個頭套很可愛不是嗎?」兔子扯下頭套,她本來的樣子也長得像兔子。

「為什麼她會知道的?我模仿得很完美吧?」

「誰知道。」

兔子的同伴小心翼翼抱起名井,她們一同離開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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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碎碎念:

虎貓是在美國的,然後在這裏的故事是在墨西哥。墨西哥只要不是熱門旅遊區就是很危險的地方。有讀到在墨西哥,當地的警察比黑幫更黑幫,所以有黑幫會哭訴警察會欺負他們。幫派斗爭也是挺常見的東西。這裏的酒店是參考了名為Puerto Vallarta的近海城市,其實這也算是旅遊區吧,只是不怎樣見到中文的資料。

對,雖然現在冷得要命,但因為是在熱情洋溢的夏天海邊,這裏寫南的形象就挑了金髮企鵝。畢竟感覺上很多人都用之前黑髮乖乖女感覺的南寫故事?既然沒什麼人寫金髮,then I do it.沒有人用近期的南的形象寫,then I will do it.

狙擊的姿勢除了在柯南裏赤井秀一經常示範的炫耀式狙擊或是伏着的,還有一種是種魯邦三世的次元大介那種,就是側身抱膝而坐的樣子,你們閒着就自己找來看看。

我知道大家會覺得紗夏就是柴犬,但是我還是覺得薩摩耶可愛一點,而且大隻一點,而且看起來比柴犬更軟乎乎的。媽啊,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可愛的嗚嗚嗚。

當寫到這章最後段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又挖了坑讓自己跳,呵。

2 Comments

  1. 一看到戴著兔子頭套的女人我就心想:「咦?是娜璉嗎?要出場了嗎?」
    沒想到我應該猜對了ヽ(‘ ∇‘ )ノ
    單看那個頭套的描述就覺得有夠恐怖
    沒人戴著的時候晚上也會自己發出紅光的那種
    本來以為南以前和娜璉有甚麼關係
    結果原來只是娜璉模仿紗夏的聲音啊~
    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娜璉的伙伴就是定延呢ლ(`∀´ლ) ლ(`∀´ლ) 
    到底為甚麼她們要帶走南呢(・(仝)・)
    是和當初踹大叔下海的人一伙的嗎?
    南還真的是走到哪裏都想念紗夏呢( ゚∀ ゚)
    金髮企鵝真的很美很帥(//∇//)\(//∇//)\
    名井南請跟我結婚(´ε` )♥(´ε` )♥

    • umm 我要雙膝跪下還是要倒立道歉😥剛才刷着刷着我才發現我沒有回覆到這則留言…………
      雖然不曉得你有沒有看完了兩極了,但總之這個故事成了把所有人拉了下來的大故事,然後娜璉故事的坑就…….
      遲一點再填吧🙃
      天啊,我真想一把打死自己為什麼會沒回覆到你的留言的!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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