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Line】 兩極 【019】

各位看倌好:

差點想說文主有喜休息一天。新年快樂噢,就用兩極來開年吧。

請勿上升至真人,OOC一定有不爽則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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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不用等候行李,她拿着一個手提背包就能避開人流,獨自走出大堂。她一眼就能認出來接她的人,因為那個人手上拿出一個顯眼的牌子,用黑色麥克筆寫着一個M字。

對方是一名高她兩個頭的白人男子,他的暗藍色的眸子和仰起來的鼻子都散發着討厭的傲慢氣息。

「你就是M?」男子以無禮的視線打量她,用流利但帶有口音的日語問她。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找不出到底有什麼問題。

名井沒有穿着YSL坐長途飛機。那對醜八怪姐妹中沒有受傷的那個負責把她送到機場,中途還接了另一個女子。

和臭鼬鼠不一樣,這次是一個像倉鼠膽怯的女子。如果是像溫和的草食動物,名井對其的好感度會稍為上升一點。對方拿着iPad讓她看資料,那是一份地圖。中間那條顯眼的一條線劃過應該是火車路軌。

「第一次的目標是這個國家的反對派領袖,他會在一月二日的三點從老家回到大城鎮,他會乘坐火車的第二節頭等車廂,唯一的下手時間就只有在這個中途站下手,考慮到你平常的狙擊距離,附近最合適的狙擊點就是這裏。」

名井的視線落在那個紅色的一點,看來名井家確實不是蓋的,連踩點的工作也替她準備,那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只要準時出現在那一點等候目標,瞄準,扣下扳擊。

「你的身份我們替你準備好了,如果要用你的槍工作的話,你預計要隔天才能送到。」

「不用了,剛才那個人說能在當地配備槍也可以吧?」

「可以,那會更方便的。」

「那就好了,請把這兩個替我保管好,以後所有委託都在當地配備裝備就好了。」名井掏出沙漠之鷹,放到貝斯箱子之上。

「這個沒問題,然而你本來的槍想在哪裏保管?」

「送回我原本的公寓就好了。」名井思忖半刻才回答。「你們不要動、也不要監視那個公寓,由得它在那裏就好了。這是我微小的請求,可以嗎?」

倉鼠扶了眼鏡,微微點頭。


名井在等待航班的時候,首先得去買適合執行任務的衣服。倉鼠給了她偽造的身份證明,銀行卡和信用卡,交代了銀行戶口有的金額。

「一開始我們提供那這麼多,接下來就按照你接下來的委託數目入數。你要怎樣花你的錢就是你的事。」

「那裝備的成本?」

「這個我們能提供的都會提供。」

「誰來接應我?」

「到埗你就知道。」

「通訊方法都不給我嗎?」

「那個,因為要了確保你的行踪足夠低調,我們並不鼓勵你用任何電子產品,啊、差點忘記這件事,麻煩你稍為低頭。」

名井猶豫般垂下頭,倉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頸後打了什麼。她捂着發痛的後頸,瞪着倉鼠。

「這、這是晶片,我們得確保你的行踪。」倉鼠被她的目光懾住了。

「請你不要嘗試和其他人聯絡,不然我們會處理他們。」

看來是徹徹底底把她當作為狗了。她默不作聲,別過頭看向窗外。

還真是陰險的傢伙,如果她聯絡其他人就會累及對方,就好像她這回害了紗夏那樣,有好好抓住她的軟肋。

一開始就豪爽給了一筆金錢,名井果斷連續走了三家在機場的名牌店,在廁所換了一身衣服。那套YSL套裝就被她塞進垃圾桶。最重要是她買了新的鴨舌帽,還買了一個背包放好東西。她特意換了高領的毛衣,她再不想頸脖再次受什麼刺激。

等到她來到異國,找到接應的人,對方想直接要她直接離開機場,但她選擇悠閑繞到另一家服裝店,買了一件軍裝大衣,不然她肯定會冷死的。

“真麻煩。”她聽見男子在背後用英語小聲咕噥一句。

她穿上大衣,用流利而沒有口音的英語回答他。

“因為我是女人。”


名井跟着男子上了一輛寶藍色的寶馬驕車。按照禮儀她該坐在副司機座位,只是她不想和司機有任何交流就決定坐在後座。

後座放了礙位置的高球袋,她拉開拉鏈偷看裏頭,果然裏頭不是放了高球裝備,而是放在盒子裏的狙擊槍。

”SVD?“名井問正在抽煙的男子。

“這邊只弄到這個了。”

很好,是要她用菜鳥裝備打魔王嗎?她掛念自己的AWP,就算有點年紀,但仍完美發揮水準。

“該不會是一個只靠裝備的傢伙吧?”男子反問她。

“工具好不好用是看人的。”名井交叉雙手,倚在椅背閉目養神。


她以「名井家的M」完美完成第一宗委託,她看着目標倒下來後就把槍交給男子,自顧自走回車上,在後座上伸懶腰,差點像平時那樣橫躺下來。

男子還拿着望遠鏡看了一會,反覆確認目標倒在自己車廂中,眉心冒血,他才敢相信身後的女子真的做到用破槍在射程範圍外打中目標。

“接下來送我回旅館吧。”名井問道,這幾天她都待在附近的旅館,任務完成後就能先洗一個澡,躺下來睡筧。

“不,接下來你要去機場。”男子回到司機座位,扣上安全帶。

“欸?為什麼?”

“因為你好像有下一宗委託,接下來到機場會有人接應你的。“

名井瞠目結舌,她可不知道她的行程如此緊湊。


名井已經說不清半年來她跑了多少個國家。本來她已經想吐槽之前一個城市的委託量已經也有點多,沒想到把市場擴大至全世界後,她能用「接踵而來」形容委託量。

為什麼人們能整天殺來殺去的?名井在飛機上盯着窗外的白雲,直到空姐呼喚她才別開視線。

”請問小姐是訂了素菜餐嗎?“空姐掛上職業微笑問道。

”對。“名井也跟着微笑回答,接過餐盤。

現在她工作的模式是完成一個任務後,當地的委託人會派人送到她機場,她就在機場大堂尋找名井家的人。對方會告訴她下次任務的內容,再給需要的資料,然後她得去趕飛機。

她到不同地方都在做一樣的事,不管交給她什麼槍,她都能完美完成任務。只是過分緊湊而高壓的行程令她疲憊。於是有一次,她抓住名井家的人的衣領,說「給我安排能喘一口氣的任務,不然我過勞死你們也很麻煩吧?」

名井沒有想到對方挺順她意,這次安排了一個相對悠閒的委託,而且有別於平時的一次性任務,這次為期半年。

她打開鋁箔蓋子,叉子刺在一塊馬鈴薯。她吃着沒什麼調味的菜餚,遼望窗外的藍天白雲。耀眼的白雲聚成一團,就像白色的毛團,白色的棉花糖,白色的薩摩耶。

不曉得她怎樣了?名井咬着叉子,叉子上下晃動,手不安摸在後頸。上一點是晶片,下一點是紋身,這兩個東西會纏上她一輩子。

名井待在一個連絡最方便的年代,卻一個人也連繫不上。她一直服從聖誕節那天聽見的指令,她沒有嘗試聯絡過去的人。她嘗試一次無視名井家發出的警號,結果連累太多人,她實在不敢再來一次。

她這樣跑遍全地球,不論是誰也抓不住她。她能傲翔於天空,卻比在地上爬時更不自由。

現在的她只求能在這一回的任務有一點休息的空間。


名井和對方大眼瞪小眼,面無表情盯着對方歪着一邊嘴咀嚼口香糖。

“你就是M。”陳述句的語氣令名井不曉得回答,只好點點頭。

確認名井是M後,對方把口香糖吐在寫有”M”的白紙,揉成一團就扔在一旁的花盆,獨自轉身離開。

這次迎接她的人是一名留有中分雷鬼頭的黑人,看起來也有點年紀,留了滿面鬍渣,身上的氣味像幾天沒洗澡。他穿了一件有補丁的法蘭絨襯衫,低腰的牛仔褲和磨擦得快穿掉的運動鞋。

名井急步跟上對方,避免走在對方身後,連上車的時候她也難得坐在副駕駛座,她可不想一直嗅着那一道酸臭味。

她想把背包放在後座,但後座已經堆滿東西,唯有把背包抱在懷裏。她依着車窗看風景,等待到達目的地。

“你知道這次的任務是什麼嗎?”黑人問,他又拿起另一條口香糖來吃。

“在山上狙擊逃走試圖逃走的人。“名井盯着車上的後視鏡回答。

”要待在山上的木屋待半年,每兩星期才能出市區一次採購物資或是放假。“黑人朝名井遞上一條口香糖。“真的要說,和狙擊沒太多關係。”

“嗯。”名井接過口香糖,撕開包裝紙放進口裏。口香糖是辛辣的薄荷味。

“看你這個富貴的樣子之前都過得很好吧,幹嘛要接這種工作?”

“反正都是工作,也沒別要挑吧?”

“噢、看你的樣子不覺得你是這樣的人。”黑人咧嘴一笑,露出泛黃的牙齒。“你睡一會吧,目的地頗有距離。”

名井壓下帽子,放下椅背,雙手插在衣袋裏,小睡一會。


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名井就醒過來,四周的樹林黑漆漆一片,只有車前的燈光能照亮眼前的道路。這是似曾熟悉的感覺,但她分不清楚是什麼時候的記憶和此刻共鳴。

接下來半年她要居住的地方就是一間兩層木屋,黑人說還有地下室,所以算作是三層。

“槍在哪裏?“名井問道。

”把這些都放在地下室。“黑人沒有回應她,而是打開後座門,要名井幫忙拿起塑料袋。

名井都把食材放到地下室,回到一樓的時候黑人躺在沙發上,悠然點了一根菸。名井站在角落,仔細嗅探煙的味道。

“你那不是一般的菸吧?”名井問。

“你挺懂,要來一枝嗎?”黑人從襯衫口袋拿出皮革的盒子,遞給名井。

“我不抽菸的。“名井是這樣回答,但接過盒子抽出一根菸。這根煙不像她平時看見的白色一枝,而是用半透明的紙包着菸草。

“嘖,真沒趣。”黑人叼着菸,吞吐雲霧。

“所以槍在哪?”比起菸,名井更在意別的事情。

“二樓的閣樓,你想去看看有沒有偷跑的傢伙的話就自便。”說罷男子又倒回沙發上不管她。

名井獨自來到二樓,她摸着牆壁找了好一會才按到開關,然而她反覆按了好幾次燈也沒有亮起來。

“二樓的燈壞了,你拿角落的手電筒來照吧!”也許是聽見惱人的「啪嗒啪嗒」,黑人才大喊提醒。

名井摸黑找到橫倒在角落的手電筒,她祈求不要連手電筒也沒有電了。幸好她按了一下手電筒就亮了,她環視二樓的格局,這裏放了兩張床,和兩張木椅。她一眼就辨認出黑人的床位,又是煙灰缸,又是口香糖的包裝紙。通往閣樓的梯子早就放下來,礙眼般架在房間中央。她打量了梯子四周的塵埃,大概是放了下來之後就懶得放回上去。

她爬上梯子,一上到閣樓就嗅出空氣不流通的霉味。她用手電筒照了四周,後房一角放了槍架,那邊架了6把長槍。她隨便拿起一把R93狙擊步槍,仔細檢視槍枝情況,再觀察其他六把槍枝。這家木屋沒有人保養,倒是槍枝保養得宜。這裏也有她之前習慣使用的AWP。

“平時你都在哪裏工作的?”檢視槍枝過後的名井回到一樓,黑人已經拿起第二根菸來抽。

“從木屋出去後,往西北走五分鐘就有一個小丘。從山頂看下去就看見那座漂亮的泥色大宅,一邊是大峽谷,圍欄附近三邊的樹林都砍光,有誰逃走都能看得一乾二淨。”

“那現在不用去看着嗎?”

“現在出門的話會遇到樹林的原居民,萬一碰到蛇的話、”黑人還未說完,四周響起狼嘷聲。

“對,還有機會遇上肚子餓的狼。你要出去的話就自便。”黑人指着窗外回答。

“會挑晚上逃出去的人就算你不動手,大概也會死在森林裏,所以不用整天守着。天亮之前的一小時到黃昏後待着就好了。”

“那現在有什麼要做?”‘

“睡一會。待會我帶你到狙擊點。”


說是要睡,名井也睡得不好。這房間的霉味實在太強烈,床也吸滿濕氣。她輾轉反側很久也睡不着,現在她覺得充滿煙味的車也比這裏好睡。

“在做什麼?你睡不着嗎?”黑人轉過身來問她,臂肘支在床上看着她。

“嗯。”

“在車上睡太多了?剛才你在車看起來像死了。”

“也許吧。”

“這裏沒有安眠藥。”

“看得出。”

“那你要來聊天嗎?聊着聊着就會想睡了,我說話挺無聊的。”黑人劃了一根火柴,點亮了一放在床頭地上的蠟燭。

說自己說話無聊這一點已經令名井覺得眼前的人挺有趣。兩個無聊的人說不定可以負負得正,聊出有趣的話題。

“要聊什麼?”

“你的名字是什麼?”

“我是M。”

“那叫代號,我在問你的名字。”

“Mina,日語南方的意思。”

“日本人嗎?抱歉看不出,在我眼中亞洲人都是一個樣子。”

“不要緊,反過來也是。”

“你為什麼要過來?從來沒有人會想接這份工作,全部巴不得快點逃走。”

“想找一份輕鬆一點,不用走來走去的工作。”

“輕鬆?這裏就算輕鬆嗎?其他人可受不了。”黑人發出豪爽的笑聲。

“和你的樣子不像,你說的話出乎意料有趣。”

名井猜可以和這個人聊得來,彼此都自認為說話無趣,彼此亦認為大家說話有趣。

“你在這裏做了很久嗎?”

“取約數可能有十年了,要找一個不嫌棄這份工作的人也很困難,來這裏的人多得我數不出,全寧可付違約金也不要留在這裏。”

“那為什麼要留在這裏?”

“為什麼?”黑人坐了起來,又掏出一根菸,用燭火點了一根菸,深吸一口才吐出來。“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黑人用泛黃而混濁的眸子盯着名井,在燭光的渲染下他顯得蒼老渺小。

“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名井重複一次對方的話語,疑問的句式引出對方接話。

“這是退役軍人的命運。軍人朋友裏只有我活下來,帶着抑鬱症和創傷後壓力症也找不到任何工作。也許可以當傭兵的,但我又厭倦了那樣的日子,然後就有人介紹了這份工作給我。”

名井這次的工作是待在這座山上,狙擊試圖逃離的人。逃離什麼?逃離山下的邪教鎮地。那個邪教在這座偏僻的山頭建了一座大宅,信徒就居住在那裏接受洗腦。聽聞是一個完全沒有個人自由、財產、權利的地方,如果有叛教傾向就會使酷刑,如果有誰成功逃離大宅的話,還有名井拿着狙擊槍等着他們。

“對邪教沒有想法?”名井問。

若果名井親眼目睹大宅的慘況,她大概接不下這份工作,然而她一如既往,都是坐在大老遠隔岸觀火,和目標距離愈遠,她就愈安心。

“那個教主是一名神經病,會不用腦子思考相信他狂言狂語的人也是神經病。這樣想也沒什麼好同情了,而且教主願意付錢請我當守門人,這方面我倒是要感謝他。”

“但你沒有半點同情嗎?要殺掉那些拼命想回到正常生活的人。”

“做了什麼總要付出代價的,憑什麼一些人有逃出去的權利,其他人沒有?而且逃了出去他們也不會好過的。大部分人都是舉家進去,一、兩個人逃出去後,還像神經病信奉的親人會認為他們是叛教者,逃出去的人也沒有錢生活,因為之前全都傻傻交給教主揮霍了。邪教是神經病,社會是地獄,那可能一槍轟掉他們會更輕鬆。”

說到這裏,黑人抖了抖煙灰。

“那你呢?你是在同情那些人嗎?”黑人把燒到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煙塞到嘴裏。

“反正只要逃一個殺一個就好了吧?同不同情也不重要了。”名井盯着黯淡的燭光,用手枕着頭顱,說了一會話她就累了。“吶,你的名字是什麼?”

“你現在才想到該問這個問題嗎?”黑人捏熄了菸,把菸屁股塞到玻璃瓶裏。”我是奧斯洛(Ocelot),一種叫虎貓的動物。“

”沒聽過的名字。“

”一種貓科動物的名字。“虎貓吹滅燭光,再次躺回床上,面向牆壁而睡。

“Good Night.”

在一瞬間適應黑暗的名井感到睡意跑遍全身,有誰掛了千斤鐵在她的眼皮,她一閉起眼睛,聽着森林的聲音就漸漸睡着。她作夢了,她夢見自己回到夏威夷的日子。


天未亮,名井和虎貓吃了早餐就回到閣樓拿起槍和裝備,一同前往工作地點。一離開木屋天空就泛漾一絲光亮。

“你要記得方向,每次我都用不一樣的路線上去。”虎貓說。

名井揹着槍枝,緊隨在虎貓的後方,在樹林裏穿梭。樹林裏看起來千篇一律,但她還是有辦法辨認出大概的方向。

他們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天空已經全亮。山丘上架了一個帳篷,用了布、網和真的草葉偽裝成草叢。近看當然會穿幫,但對於從大宅逃走的人來說這只是一個草叢,他們也不會抬頭看這裏。

名井跟着虎貓溜進去帳篷,對方為她簡單說明。

“基本上一周會逃走的人不出兩、三個,你會有大部分的時候都在這裏看風景。我們有兩個人,所以可以輕鬆一點輪班工作。也許我太無聊的時候也會來這裏找你聊天。下班時間也挺彈性的,你只要太陽下山前後回到木屋就好了。這個給你。“

名井已經坐在戶外摺疊椅上,從帳篷窄小的窗戶用望遠鏡觀看四周。虎貓疊了一整條口香糖給她。

“這裏的時間過得很慢,給你一點東西打發時間,那我先回去了。”

虎貓溜出帳篷,遺下她一個人在這裏。虎貓提及的大宅確實漂亮,只是和四周樹林的風景格格不入,如果能一把推進去峽谷就好了。大宅三邊都是光禿禿的,確實有誰逃走會看得一清二楚。

看來只是一份等待的工作。名井把口香糖揣到口袋。她總算不用整天飛來飛去,不用隔沒幾天又開槍。

她相信虎貓說一周之內不會有很多人逃走,於是她躺下來,手搭在下腹的位置。她盯着帳篷的迷彩圖樣,打了一個呵欠。她閉上眼睛,小睡一會。

虎貓有帶上午餐來找她,那個時候她正拿着望遠鏡看着遠方。說是午餐其實只是罐頭。

 “你該不會一直都在吃罐頭吧?”名井問。

“難道你要我煮法國大餐給你吃嗎?”虎貓拉開易拉罐,把焗豆遞給她。

“起碼也要有菜吧?”

名井換了工作後,除了偶爾會想念過去的同伴,最經常想念的是便利店,便宜之餘還有營養選擇。

“這可是豆噢。”

名井放棄爭論,乖乖吃起焗豆。

“怎樣?是不是很無聊?連手機也用不到,每個來這裏的人都受不了。”虎貓問。

“還好吧,反正我也不能用手機,待在這裏當作度假也不錯。”

“不用手機?你是哪個年代的人?能當現在是度假的人也只有你了。”

名井懶得跟他說明不能用手機的理由,只是敷衍般點點頭。

“是不是有外出的機會?“名井轉移話題,這罐焗豆她吃了三口已經感到難受。

”對,現在我們每周輪流出去城市一天。“

”除了買物資之外,你會做什麼?“

”看電影、在餐廳吃飯、喝一杯咖啡、找女人之類,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你呢?“

名井難得已經想好假期一整天的流程。


名井駕駛車子前往市區,大概要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吵鬧的城市。她不能用手機,幸好讓她在車子裏找到一份一年前的地圖。

一年之間人能改變很多,但道路規劃應該不會改變太多吧?名井翻看地圖,確認了在城市她要去的地方。

名井懂得開車,但因為之前都有人負責,所以她得花一點時間重拾感覺。幸好她有一個半小時都在無人無車的路上,有足夠時間讓她暖身。

開到市區後她挑了在百貨公司的停車場泊車,還特意繞到最上層的停車場泊車。這裏基本上是空的,那她就不用擔心自己會撞到別人的車。

她檢查現在銀行帳戶的金額,確認是隨便花也沒什麼問題的金額後,她提了現金,整天都在百貨公司掃貨。

“女人啊。”虎貓看見她滿載而歸,不由得感慨起來。

名井一笑置之,把後座和行李箱的東西都搬出來。她首先想到要買的是露營用的鍋具組和爐具,目前這份工作她唯一不滿的地方只有飲食。

“那我就不準備你那份了。”

“嘻,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麻煩你順便幫我多煮一份。”虎貓立刻改變態度,主動到拿起名井的戰利品進木屋。

“咖啡或茶,你要嗎?”

“幹,當然要。”

名井看着虎貓殷勤的樣子,只能笑着搖頭。

晚上他們吃到川燙的菜時差點感動落淚,果然罐頭只能應急,平時還得吃原型食物。就算在野外生活,他們還是需要一點城市生活情趣。


名井能切身體會虎貓說「這裏的時間過得很慢」,然而那是一天的感覺,轉眼間名井來到這裏一個月,她擊殺的人也只有一個。

那天虎貓和她兩個人坐在摺疊椅子上,在帳篷裏閒聊時,她看見大宅那邊有兩點東西動來動去。她拿起望遠鏡一看,看到兩個人筆直跑離大宅。

“等了一個月,你總算看到逃走的人,而且還有兩個。“虎貓拿起槍,從瞄準器看清楚目標。”一人一個,你左我右?“

”嗯。“名井也拿起槍,她已經一個月沒看到瞄準器的十字和目標頭顱重疊。

山林響起一聲槍聲,兩人卻同時倒下。他們開槍的時機一致得令槍聲重疊。

”做得漂亮。“

名井彈出彈殼後看見虎貓朝她舉手,她歪過頭看着對方。

“High Five?”虎貓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回答,名井才恍然大悟,一下拍在對方的手上。

“就由得那些人倒在那裏嗎?”名井從望遠鏡看向倒下來的兩個人。

也許他們是一對情侶,也許是兄妹或姐弟,也許是一對夫婦。他們能同時離開人世也許是別樣的祝福,那另外一人不用背負內疚離開。

“大宅有人聽到槍聲就會出來處理,他們都已經知道有槍聲就有人倒下。”

“你不會失手嗎?”

“哼。”虎貓用食指擦過鼻尖,擺出開槍的手勢指向名井。

“有失手的話就不會混到現在。”


只要解決了食物質素和營養問題,名井對於在這裏生活沒有半點問題。她這輩子只和三個人一起生活,夏威夷男子的風格是自由放養,紗夏的風格是照顧加意外百出,虎貓的風格是舒適自在。

不想說話的時候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名井就是放空,虎貓會抽煙、咀嚼口香糖或是打盹。他打盹起來的呼嚕聲是最不像狙擊手,每次的打呼都如雷貫耳,吵得名井巴不得拿膠帶封上他的口鼻。每晚睡覺時名井半夜總有一、兩次會被虎貓的鼾聲吵醒,她得用口香糖包裝紙揉成一團塞進耳朵才能睡着。

替名井家工作後她沒有買耳塞,每次都太累在酒店而一睡到天亮。在半夜想起耳塞時,她首先想起的自己的耳塞。

在下雷雨的一天她把耳塞讓給紗夏後就不知道那對耳塞去了哪裏,之後她也沒有斤斤計較要回自己的耳塞,紗夏看來比她更需要用上。

那傢伙還好吧?名井看着窗外皎潔明月,那一抹冷色調的顏色讓她想起紗夏。

偶爾滲出來的孤寂氣息、白裏透紅的皮膚、在山林安全屋的林林總總的事情。名井不了解紗夏,她也不擅長猜測對方的經歷,但感覺上會比自己更接近正常人的定義。

睡不着的她閉目想像十年前的紗夏。如果對方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十年前就是十五、六、七歲。當時紗夏會穿着校服去學校上學,可能會咬着麵包在街上走,在拐彎時遇到學長。比起被撞到的帥氣學長更關心掉在地上的麵包,學長問她有沒有事,她卻盯着麵包欲哭無淚……

名井把不曉得在哪裏讀過的少女漫畫換上紗夏的樣子,想像出對方十年前的生活,然而到某一個時間點,一句「第一個人就是我父親」在她腦海中迴響。名井猛然醒來,她還在自己的床上,但身後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你發惡夢了嗎?”虎貓已經醒來,點亮了蠟燭,側躺枕臂望向她。

“不、不算惡夢。”名井決定盤腿而坐,靠在木牆上仰首嘆息。“夢見認識的人而已。”

“死了還是活着的?”

“我猜應該還活着吧。”名井回憶起上一年的聖誕節,她和大叔一樣下了一樣的囑咐。名井做不到的事情,她希望紗夏可以代她做到。

大叔犧牲生命把她甩回去光明,現在她犧牲自己主動回到黑暗,就為了把紗夏甩回去光明。殺手這個行業能少一個人是一件好事吧?

“那挺好,起碼有機會活着,我夢見的全都死了。”虎貓眼睛瞇成一條縫,直勾勾看着燭光。

“過去的同伴嗎?”名井還記得虎貓是退役軍人。

“同伴也好,敵人也好都沒關係了,只要是死了的人而我又記得的話。腦袋不爭氣,總是重播那段畫面。有誰踩在地雷上,有誰被炸得體無完膚,有誰的手臂跌在我面前。”

虎貓又忍不住想拿菸來抽,可是還是忍住,改為咀嚼口香糖。

“嘛,死了的小動物偶爾也會想起,可能這個會更心酸。我們在牠們的家搞破壞,還要莫名其妙的死了。”

“你是喜歡動物嗎?”名井話風一轉,來到自己感興趣的地方。

“喜歡嗎?”虎問反問道,揉捏手上的包裝紙。

“每次看到都會羨慕牠們,貓貓狗狗遇到對的主人的話,過得比人還好。在野外的動物、”

此時窗外剛好響起一聲狼嘷,似是聽到虎貓提起牠們就急不急待和應。

“行行,知道你聽到了。”虎貓歪着嘴角笑了。

“野外動物的話挺自由自在吧?像狼那樣,牠們遇到獵物就守候,等待時機撲上去。殺死目標也不會內疚,也不會發夢看到咬死的獵物,因為那就是牠們的生存方式。對牠們而言,活着就好了。”

虎貓重複一次最後那句,彷彿要年輕的名井把這句話刻在腦中。

名井安靜聆聽,她喜歡和虎貓相處的原因就在這裏,對方總能說出她的想法。

“那你呢?你應該是喜歡動物吧?”虎貓轉瞬間把問題拋回給名井。

“嗯?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因為沒看過你吃肉,連午餐肉也不吃,倒是謝謝你每次會記得買原型的肉讓給我吃。“

“我的確挺喜歡動物。”名井要了一條口香糖,包裝紙整齊摺好放在口袋。

“所有動物?還是只限貓和狗?”

“貓和狗是肯定喜歡的,其他動物就要看對象了。”

“嗯哼,那貓和狗你喜歡哪邊?”

“立場不一樣你會一槍轟掉我嗎?”

虎貓發出爽朗笑聲,笑得不斷拍在床褥上。

“會啊,不偏不倚打在你眉心。”虎貓瞄着名井,又做出開槍的姿勢,轉過頭攤開手心說了聲“Just kidding”。

“殺了你誰替我買食物,陪我聊天?”

還真現實。名井沒聲好氣笑了。

“我猜你是貓派。我也喜歡貓,但還是喜歡狗多一點。”名井老實回答。

對方都取名為「虎貓」,該不會是狗派吧?名井暗忖。這時她腦海響起紗夏的那句「逆其道而行」。

“果然,我就知道。”虎貓吁然嘆息,又搖了搖頭。“活像貓的人就會喜歡狗,天理啊。”

“我像貓?”

“對啊,活像一頭貓。來去無聲,獨來獨往,不討好任何人,而且在這種地方也穿得漂漂亮亮整整齊齊。”

這算是誇她還是在踩她?名井有點分不清楚那條界線。

“那你會想和狗玩嗎?“

虎貓問道,名井搗蒜般點頭,他又發出笑聲。那道笑聲像是封在身體深處很久,今天總算有人打開那道門放它出來。

”我推薦你一個好地方,後天休假時你就能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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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碎碎念:

南第一個去的地方,腦海中是俄羅斯,因為是戰鬥民族?還是當時看了那個俄羅斯的中毒事件才想到的?

關於晶片,首先想起動物晶片,第二就想起聖經啟示錄的「獸的印記」。上年八月時找資料有找到用在人身上的晶片,可是現在我找不回了,不過你們也不在意這種細節484?

當時寫到虎貓的時候,腦中揮之不去的是Kendrick Lamar的樣子。他的Humble的一句歌詞是我最常對人說的話:”B!tch, be humble, sit down.” 雖然就沒什麼劇情的地方,可是我還是挺喜歡虎貓這個人。

邪教那個部分,我記得是當時剛好看到電視在說科學教的事,看到他們有在山上設了各種裝備避免人們逃出去,然後腦袋就莫名想到,啊,這個不錯。然後再加上那陣子在看1Q84,就覺得這個點可以拿來用一用。

焗豆啊,那個我總是覺得是在騙錢的全日早餐裏必定出現的東西,真的不太好吃呢。

我稍為數了數字數,一如既往,南side是平淡得多,時間線也可以去得很快。紗夏side才會起伏起伏慢慢進展。嗯,這是偏愛吧?

如無意外,兩極在今年就會完了,我也完蛋了(啊不)雖然看到可以發揮的空間(或許你能稱為坑中坑的感覺)寫到結局的時候還是會有點不捨呢。誰料到當時在床上躺在發的白日夢,會成了這篇陪伴大家大半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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