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Line】Lights Down Low

各位看倌好:

聖誕快樂噢。

說到聖誕會有很多種BGM ,Mistletoe、Santa Tell Me、Last Christmas之類的,而我的聖誕BGM是Lonely Christmas嗚嗚嗚。

題目來自MAX的Lights Down Slow,可以的話就去看一次MV,告訴我鼻子會酸是很正常的。

請勿上升至真人,OOC一定有不爽則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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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aven only knows where you’ve b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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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才躺到床上,就差閉上眼睛這個步驟才發現自己還未關燈。她又得翻開被子,小心翼翼側身下床,拄在拐杖走去房門旁邊關燈。她緩慢摸黑回到床位,再次拉開被子,緩慢爬上床。

她睡在雙人床的右側,另外一邊沒有人,但有一只熊熊玩偶乖乖躺着。湊崎替自己蓋好被子,把熊熊抱到懷裏,親在熊熊的額上。

「晚安。」

湊崎用盡力氣緊摟熊熊,如果熊熊有生命,牠肯定會被摟得窒息。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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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和名井的相遇是很遜的。

當時湊崎正匆忙跑去舞蹈室,結果在平地上莫名左腳絆右腳,狠狠摔在地上。當時她只在意自己很倒霉,膝蓋狠狠撞在地面上痛得快靈魂出竅,顧不得周圍有什麼事。

「你沒事吧?」此時湊崎的頭頂傳來聲音,她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蹲下來。

聽聲音是女生的聲音,但看着豪邁的八字腳蹲法,她又以為是男生。湊崎抬頭一看,果然是女生,一個像得很秀氣的女生,一個和湊崎完全不一樣的女生。

湊崎記得這個女生剛才和自己搭同一班電梯,門一開她就撲了出去,而這個女生肯定很清楚看到她怎樣仆下來。

「有受傷嗎?」那位女生又問,伸出掌心,湊崎很自然就搭上對方的手,禮貌的握着。

當時她沒在意為什麼對方會和自己說日語,為什麼她會和自己是同一個目的地,為什麼她從沒看過對方的樣子,她只在意殘留在手上的觸感。

人是怎樣跌進愛河?湊崎紗夏會回答:「就字面上跌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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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戀是常態,兩個人能相戀是奇跡。

「什麼?」湊崎瞪大雙眼,她懷疑自己是稍為多喝幾杯了才出現幻聽。

「你、你是故意的吧。」名井的指尖不安捏着杯子,她拿起杯子,卻又沒有喝下半口酒。她也微醺,說話有點口齒不清。只有她們的時候,她們會換回自己的母語說話。

她們倆正在能看到河景的意大利餐廳,吃過晚餐後在喝餐後酒。餐廳沒有亮起燈,桌上只放了兩枚小小的蠟燭,柔和的燈光漾在她們的樣子上。要喝了酒之後,她們才有勇氣說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話。

她們曾經因為說到這句話該在浪漫的地方說而興奮了半天,結果沒想到自己也有經歷這樣的一天。

「不、我、我是真的沒聽清楚。」湊崎結結巴巴回答,換她不安握着杯子,差點捏爆杯子。

名井放下杯子,含糊不清說了一次。

聽後湊崎指着名井,再指向自己,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這個不強調主語和受詞的語言有點麻煩。

名井點點頭,接着就捂着發紅的臉發出奇怪的聲音,才不管湊崎擺出傻乎乎的樣子癡癡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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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戀情攤出來,那這就成為大家的戀情,可是湊崎也好,名井也好,她們只想這段戀情屬於她們。

「其實也不會察覺到吧?」

「反正我們平常也是這個樣子。」

湊崎正趴在名井的床上滑手機,就算在一起了,她們的生活也沒什麼改變,和其他七人的還是如常工作,如常作息。其他七人也沒有什麼特別反應,一幅「你們高興就好了」的樣子。

「噢,不過別亂去外面開房,小心有偷窺鏡頭。」

倒是其中一人貼心給了這樣的提醒,那個人沒有想過隨便的提醒令她們想起還能更盡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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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和名井正坐跪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現在湊崎才發現電視劇和電影都騙人的,情到意濃發展下一步是不可能的。要做愛做的事情和上台表演一樣,又要準備好流程,又要準備好所需要的物資,最好在正式之前有一次排演,當然更好是有練習的時間,有導師指導就完美了。

現在她們才發現自己不懂這回事,想發展下一步的關係卻卡在技術不足的現實問題上。

「要不,我們開電腦搜查一下?」名井如此提議。

雖然聽起來一點也不浪漫,但她們也只能這樣了。

名井把電腦捧到床上,開了無痕模式,打了關鍵字,兩個人一起盯在螢光幕上的資訊,認真仔細看進去。

「結果之前要我們上課也沒有用。」湊崎笑着說。

「最後網絡還是最好的老師。」名井看完所需的資訊,「啪」一聲闔上電腦,把它放到老遠去。

兩個人又回到一開始的局面。

「那誰先?」

「猜拳決定?」

「那不就等於是你先嗎?」湊崎提出反對,但名井已經在說「剪刀石頭布」,她還是乖乖出手。如她所料,她果然輸了。

「哎喲!你的手好冷!」名井的手才碰在湊崎身上,她就覺得不妙。

「是嗎?」名井攤開掌心,左右輪流觀看一輪,最後又對上湊崎的眸子,笑得露出牙齦。

「那請你暖和我了。」

換作是湊崎時,名井的掌心已經暖起來,她有好好溫暖到對方。她吻住名井的掌心,誠懇地說:

「一起熱起來吧。」

第一次之後的第一個早上,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醒來時會覺得天花板特別美麗,空氣好像份外甜美,躺在旁邊的人是天使下凡。

湊崎一張眼就看到名井看着自己時,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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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吵架了嗎?」有人問湊崎。

在公眾場所的話,她們還是就像交往前那樣互動。在只有團員的地方,她們也和之前一樣。沒有人會知道只有她們的時候的樣子。

不過當團員的也不是蠢的,好歹彼此也朝夕相對多時,微妙的氣氛變換不可能察覺不了。練習時她們倆正常發揮,可是在休息時段,所有人都留意她們沒有找對方說話。

「有一點吧。」湊崎不以為然,聳聳肩就想帶過話題。

「快點和好吧,千萬別影響到明天的演唱會。」

湊崎不明所以的「哼」了一聲,就回去練習。當時的她在內心發誓,除非名井向她道歉,否則她打死也不會理會她。

從踏入表演會場起,腦袋就會切換至專注模式,在上台前一刻都會在緊張,到正式表演時,和誰誰誰吵架的事情也暫時忘了,所以湊崎能很自然和名井互動。

當名井招手要自己過來時,湊崎沒有多想就小碎步走了過去。直到名井親在自己的面頰,湊崎才想起她不該如此順名井的意思,她更不應該被親一下就忘了要生氣。

回到酒店房間時,湊崎還未卸妝就撲到名井身上。

「氣消了嗎?」名井笑嘻嘻問道。

「才沒有。」湊崎得垂着頭才不會讓名井發現自己止不住上揚的嘴角。

她永遠也忘不了,觀眾的手燈填滿了偌大而漆黑的運動場。名井就在這片漫天星河之下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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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膝蓋還很痛嗎?」湊崎問。她看到名井又在敲大腿,忍不住眉頭一皺。

「沒什麼的。」名井擠出笑容回答,可是湊崎多笨也看得出,對方在扯謊。

湊崎要名井坐下來,她來替對方按摩雙腿。

她全程垂着頭,手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唯有在忙別的事情時,她才有辦法不哭出來。她停止按摩,直接把人抱進懷裏。

到底這個時候該怎樣開口?到底該怎樣把不能用言語描述的擔憂準確說出來?湊崎擅長連珠發炮,口若懸河說過不停,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在對着名井的時候,千言萬語卻無處安置。

「要休息就休息吧。」湊崎朝懷裏的名井說。

「我們一直都在。」

沒有名井的簽售會是缺少了什麼,可是湊崎知道這裏沒有一個人不關心名井。她回到宿舍時第一件事就是撥給名井,電話才接通她就連珠發砲不讓對方說話。

「看吧,就算你休息,大家也會好好記住你的。他們要忘記的話,我就會大吵大鬧提醒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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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我的吧?」名井交叉雙手,看着湊崎摟着自己的熊熊不放手。

「你的就是我的。」

「然後你的還是你的。」

「你說得沒錯。」

名井沒聲好氣,只好坐在湊崎旁邊看着對方不放過熊熊。

「你去哪裏也會帶着Tim。」

「你這是在呷醋嗎?在呷一隻熊的醋嗎?」

「不行嗎?」

「活像一個笨蛋。」

「嘖,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第二天。」名井被湊崎逗樂了,拄着腮子點點湊崎的鼻子。

「假若我死了的話,麻煩你記得把Tim燒給我。」

「嘖,可能是我比你早死,然後你有Tim就很快忘掉我。」

「噢,這也說不定。」

湊崎拿起熊熊打在名井身上,兩個人就像小孩那樣打得扭成一團,最後變成互相擁抱躺在一起。名井躺在湊崎的肩上,湊崎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溫暖打在肩頸,緩慢溫暖而溫暖,一下又一下落在自己的皮膚上。

名井真的回來了,就在她旁邊。她爬起來一個翻身,躺在名井身上,笑着說:

「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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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倚着門框而站,雙手高舉空中,似要擋着接下來的攻擊。名井拿着一盤混了消毒劑的水,雙手青筋冒起,似要準備潑過去。

「我沒病沒痛健康得很呢。」湊崎發出抱怨的哀怨。

「這是為了安全着想,你就忍一忍吧。」

「安全個屁!現在是冬天啊!而且這是兩周沒見後你該給我的第一個反應嗎!」

湊崎這樣一說,名井就乖乖放下消毒液,跳到湊崎面前,一頭撞進對方懷裏去。

「對啊,這才是正常的反應。」湊崎滿意的摟着名井,胡亂親在對方面頰上,結果又被推開,名井還拿出紙巾擦臉。

湊崎正要投訴她才沒那麼髒,名井又蹦蹦跳跳回來,笑嘻嘻叼在她的面上。

「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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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腳還痛嗎?」湊崎問,雖然在快演出時才問好像太晚了。

「怎可能不痛?」名井平靜回答,一腳踩在椅子,揉揉了膝蓋。

「待會真的能撐下去嗎?」

「嘿,我說我痛而已。」名井點在湊崎的鼻尖,捋起對方的頭髮當作鬍子。

「我不覺得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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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紗夏小姐好像和南小姐總是一起出入,甚至住在同一座公寓,是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記者如此問。

「你看到好朋友一起出入會問她們為什麼會一起出入嗎?」湊崎溫和一笑,無驚無險就把問題搪塞過去。

她沒有說謊,名井是她的好朋友,也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可以用很多詞語形容她們的關係,同時也沒有一個詞語能說清楚她們的關係。

要她花時間定義名井是她的誰,倒不如把這個時間花在陪伴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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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情都有第一次和最後一次。會有第一次的演出,也必有最後一次;會有出道曲,也會有最後一首;會有第一次的舞台意外,也會有最後一次。時間總是推人向前。

曾經覺得是天要倒下來的大糗事,事過境遷後也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曾經是最年幼的後輩,終有一天會成為要退下來的老前輩。曾經是精力旺盛的年輕人,終究也會漸漸老去。

「幹嘛忽然那麼感性?」名井一巴掌打在湊崎的後腦,害後者擔心自己又要變蠢。

「沒有啊,就忽然想起而已。」湊崎把箱子放到角落,搥搥後腰。她看了看四周,這裏會是她們退下來後的小天地。

她們有錢,可是也不用住在大宅裏,人需要的地方也沒有那麼多。有名井在的地方就是家。

「看着年輕的小妹妹而有的感性?」名井把熊熊放到床上,嘴角一勾問道。

「啊啊、對、你很對,我也老了,沒有人再要我這種老太婆了嗚嗚嗚。」

「現在的確是不會有人要你了。」

「我說啊、」

湊崎話語未斷,名井又來到她面前。她可以清楚看到兩鬢冒出的白髮,能看到對方面上悄悄長出的小皺紋。不過不管過了多久,名井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漂亮。

「有我要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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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蓋又痛了嗎?」湊崎看着懷裏的人的又在搥大腿,替對方蓋好被子後就接下搥大腿的工作。

「可能明天要下雨了。」名井窩在湊崎的懷裏,在她的懷裏就夾着熊熊。

「人肉天文台。那明天就出不到門了。」

「那也不錯,待在家裏什麼也不做的感覺很好。」

「你知道嗎?」

「不知道。」

「在遇見你之前,我不會覺得待在家裏什麼也不做有趣。」湊崎把唇扺在名井的頭頂。

「現在的話,只要和你在一起,洗廁所也變得有趣。」

名井噗哧一笑,回了一句「那你就天天去洗廁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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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紀後,有人當媽了,有人成功轉型,不過久違九人聚在一起還是吵得像幼稚園學生。之前吵的人還是吵,之前不吵的人聲音也響亮了。

「時間也過得太快了吧,轉眼間大家都成了老太婆。」

「那你就是最老的老太婆了。」

「嘖!你和我半斤八兩!」

「啊,她們倆好吵啊,誰來阻止她們。」

「沒有這樣的人,這兩個人愈老氣焰愈盛。」

「這是老當益壯還是退化了?」

「「你給我閉嘴!」」

「不要在這種地方同步!很吵!」

「先不要吵,來喝一杯熱茶好嗎?」

茶一上,大家倒很快安靜下來啜茶。

「時間真的過得快。」湊崎雙手捧着茶杯,倚在名井的肩上。

「嗯。」名井換了另一隻手拿着杯子,方便湊崎靠下來。

當時她們不能想像的日子,沒想到「咻」一聲就展現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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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剛剛不是才吃了飯嗎?」湊崎看到名井拿着吃剩的午餐,忍不住問了。

「欸?我吃了飯嗎?」名井歪過頭問。

「你在透逗嗎?快點換衣服吧,待會出門去。」湊崎沒聲好氣,拿走名井手中的食物放回冰箱。

「出門?」

「你忘記了嗎?今天說好一起去看展覽的。」

「啊、好像有這件事。年紀大記性也差了點。」語畢,名井才回去睡房。

等到名井進去房間去,湊崎的笑容崩潰般消失。最近名井的記性差了點,經常犯傻,連平常喜歡玩的拼圖也不怎樣碰,還會因為找不到鑰匙而發脾氣。人會變,可是這個不是一種湊崎想看到的變化。

蠢和傻都是湊崎的形容詞,名井應該總是很聰明很敏銳的,之前也是,現在也是,將來也應該如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只是世上唯一不變的,就只有總是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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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湊崎和名井衣服也沒有換就爬上床,湊崎手中還握着死白的報告。她放不下這份該死的報告,更放不下她懷裏的名井。

名井窸窸窣窣,伸長手拿回熊熊抱在懷裏。她們倆沒有出聲,剛才在醫院也是很安靜的聽下報告,沒有太大反應。

「不會的。」湊崎緊緊抱着名井,手中的報告也揉皺。

「你就是記性有點差,就是有點犯傻,可是一定會是我比你蠢的。你還是天才名井南。」

她嘗試當作劣拙的笑話說出來,可是她愈說,喉間堵塞的感覺愈來愈嚴重。湊崎知道外婆會先走一步,父母總有一天會離開,人總有一死,可是在她心中確莫名相信名井不會這樣。也許她們會變老,但名井就是永遠不會走,永遠不會離開她。

「名井南是永遠的黑天鵝,永遠高貴優雅漂亮的女生,一定是這樣。」

她在腦海搜索所有關於名井的誇讚,這些年來累積太多太多的誇讚,好像用一輩子也說不完,她也不介意餘生天天說給名井聽。

「接下來你不用做家務,我天天洗廁所也沒問題,你只要多多休息就、」

「紗夏。」

名井一開聲,湊崎懸在眼眶的淚水掉了下來,說不出半句話。

「沒事的。」

名井沒再抱着熊熊,改為摟着湊崎。

「沒事的,現在別想那麼多。」

她發涼的雙手捧着湊崎濕漉漉的面頰,又捏起來玩,光是這樣玩她就逗樂了自己。最後玩夠了,她把額頭抵在湊崎的額上。

「我想睡了,睡一覺後再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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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從醫院回家的那一天湊崎哭了,她再沒在名井面前落淚,她不想讓名井擔心自己。

湊崎像返老還童,回到年輕時,整天嘻嘻哈哈,只為了逗名井一笑。

除了記性漸差,湊崎也清楚留意到名井漸漸消瘦,在暖和的一天還要穿得厚厚。有時候名井會坐在陽台,一坐就半天,她好像很認真的思考什麼,一直凝視遠方。到湊崎拿着被子披在她身上才回過神來。

「紗夏。」名井會像小孩子傻呼呼看着她,興奮說起過去的事情,可是對今天發生的事卻完全想不起來。

「哎喲,真是的,怎麼又忘記了穿襪子的。」

湊崎總會耐心和名井交代每一件事的細節,轉過頭名井又會忘了,那她就再說,說到嘴皮子也要破掉也會再說。

「你要考慮請人來幫忙嗎?」有人這樣問湊崎,湊崎搖頭拒絕了。

「之前都是她照顧我,現在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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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的雙腿也不太方便了,可是她堅持不用輪椅,湊崎唯有讓她用助行器,每天陪着對方緩慢散步,名井要回到床上時她就扶助對方上去,再替名井擺好雙腿,蓋好被子。自己去關燈,再緩慢繞去另外一邊上床。

直到現在,名井還是要摟着熊熊睡覺,她再抱着摟着熊熊的名井睡。湊崎曾經笑言,名井會忘掉她也不會忘掉熊熊。當時名井會回答「才不會這樣」,現在湊崎不敢問這樣的問題。

在快要睡着的時候,湊崎聽到名井小聲喊了「紗夏」。

「怎麼了?」

在漆黑的房間,她只能聽到,碰到名井的存在。

「如果……」

名井朝她的方向靠了過來,她感受到對方把熊熊壓在自己的肚子想,像要在交代什麼。

「如果我走了,記得要把Tim燒過來。」

「好煩噢,Tim就沒我那麼重要嗎?」

幸好是在漆黑一片,名井才不會看到她淚流滿臉。

「因為就算沒了我,你也能好好活下去噢。」

名井拍拍湊崎的面頰,笨拙糊掉她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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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的記性一天不如一天,體力也愈來愈差,她們連外出曬太陽的次數也少了,最常做的事情是坐在陽台放空。

有一天湊崎想起往事,翻出手機和耳機線,一人戴着一邊的耳塞。當她按下播放鍵時,她看到名井猛然睜開眼睛。

很久之前的名井聽到這首歌會吐槽「怎麼又是它」,現在名井聽見這首歌時卻露出興奮的神情。

她站不起來跳舞,就在椅子上舉起雙手,踢開被子露出繃直的腳尖,隨着音樂擺弄動作。

湊崎沒有想過只要播放這首曲子,她就有機會再見那個優雅的黑天鵝。名井陶醉在音樂和舞蹈,湊崎沉醉於名井活力的一舉一動。

等到音樂停下來,名井才放鬆身子,滿意的笑了。

「你還記得嗎?」湊崎替名井拔下耳機,溫柔的撥好垂下來的白髮。

「是黑天鵝。」名井傻呼呼笑着,也沒有說清楚是這首歌是黑天鵝,還是她是黑天鵝。

湊崎不管了,在最後的時光,她還有機會看到這樣的名井,她已經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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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湊崎還站在墓前,捨不得離開。

有人預到她一定不會乖乖離開,果然一回頭就看到摟着熊熊的湊崎,就特意回來陪她。湊崎穿了一身黑服,連她懷裏的熊熊也穿了一套黑色的西服。眼見待會會下雨,那個人為湊崎打開傘子,待在她旁邊。

「怎麼Tim還在?南會回來駡你的吧?」那個人問。

湊崎這下才動了起來,嘴角輕輕向上一勾。

「Tim在她才能找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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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少了一個人果然冷清得多,而且很容易動不動就觸境生情,加上湊崎自己也漸漸行動不太方便,她決定要清掉家裏的雜物,再拜託人把家裏的傢具位置改一改。

本來家裏有着這些年來累積的唱片、專輯和雜七雜八的東西,她果斷決定把所有東西捐出去。她也總算下定決心,要清掉名井的衣服。每一件衣服還殘有名井的氣味,她很認真的吸進肺裏,要名井的氣味刻在鼻腔裏,她才捨得不要這件衣服。

當她清掉所有不需要的雜物後,發現要帶走的東西其實很少。她也活到這個年紀,需要的東西也就一些替換衣服、藥物還有名井的熊熊。

接着她請人定時上來替她打掃和準備膳食。現在她活動不方便,所以也不怎樣出門,醒來之後就去看電視,有時候會坐在沙發上不小心睡着,忽然醒來,又繼續看電視。

有時候她也會叫朋友上來,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就過了一天。不過朋友們也上了年紀,也各有家庭,總不能天天來。

年輕的她總喜歡天天出門找人,可是大了一點發現有名井和家人陪着就很滿足,到上了年紀就發現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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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對時間的概念愈來愈模糊。她現在也沒有必要在意現在是幾點,彷彿回歸到原始生活。天亮就醒來,肚子餓就吃東西,想的話就拿着枴杖出散步,她也會帶上熊熊曬太陽,時間差不多就回去,偶爾翻翻雜誌,更多是看着電視發呆。

也許是一個人實在太閒,她開始會自言自語。她知道這看起來會像一個可怕的老太婆發神經,不過她知道自己清楚得很,她只是閒得發慌。

「雖然之前真的很怕鬼,可是現在……」

湊崎高舉熊熊,放到日光之下。

「我倒是想鬼真的存在。」

她又緊緊抱着熊熊,把熊摟得要變型。

「那就能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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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聽着老人家說「時候到了」,湊崎總覺得是他們是太悲觀了。沒想到她到了那個年紀時,她也明白到那個意思。

她應該不用擔心自己會在家裏發臭沒有人發現的,畢竟每天還是會有人來替她打點。雖然她應該沒什麼身後事要擔心,不過還是要準備一點。

畢竟到了最後,她還是想漂漂亮亮,完完整整,不會麻煩大家般退場。

她先去約了還在世的朋友,她是幸運的一個,除了膝蓋有點不方便,整個人也算活動自如,不用在人生最後十年臥在病床。

接着就是寫下自己的身後事,她做過一次,大概有什麼要交代她還記得的。最重要的一項她則是用便利貼寫了好幾張,貼在幾個顯眼的位置。

每天就這樣繞着自己的身後事,她久違的忙了起來,到所有事情都處理好,她竟然有莫名的成功感。

「這樣就好了吧?」湊崎叉着腰環看四周,回頭問攤在床上的熊熊,有一瞬間她竟然看到名井的身影。

就算只有一瞬間,她看到二十四歲的名井。對方還是金髮,穿了一身白衣的樣子,鞋子也沒有脫就盤坐在床的正中央,瞇起眼睛笑着。湊崎想像中也好,真實中的天使就是這個樣子。

湊崎擦了發燙的眼眶,像抱起小嬰兒那樣抱起Tim。

「這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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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見了名單上最後一個朋友,回家洗澡洗乾淨,換上最愛的睡衣。

她才躺到床上,就差閉上眼睛這個步驟才發現自己還未關燈。她得翻開被子,小心翼翼側身下床,拄在拐杖走去房門旁邊關燈。她緩慢摸黑回到床位,再次拉開被子,緩慢爬上床。

她睡在雙人床的右側,另外一邊沒有人,但有一只熊熊玩偶乖乖躺着。湊崎替自己蓋好被子,把熊熊抱到懷裏,親在熊熊的額上。就算對方不在了,湊崎還是保留這個習慣。

「晚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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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準時來做清潔的中年阿姨打開房門,這天她聽不見如常的「嘿,你來了」。

她放下清潔工具,打算走進去房間確認僱主的情況。在踏進房間之前,一張顯眼的便利貼貼在睡房門框,她就撕下來看。

便利貼上有工整的字體整齊寫着:

「記得要把熊熊Tim燒掉,不然我會被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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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e baby we’re just reckless kids,
Trying to find an island in the fl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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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景觀挺不錯呢。」一名年輕的女子雙手空空跑了進來,她一進房間就立刻跑去拉開所有窗簾,遼望窗外漂亮的景色。

「對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一名年輕男子拉着兩個行李箱,跟着女子的步伐進來房間。他把東西放到角落,就過去從後摟着女子,親在對方的面頰。

「房東有跟我說,這裏之前可是住着大咖呢。」男子忽然說。

「誰啊?」

男子說兩個名字,女子卻皺着眉問:「這是哪個世紀的人?」

「喂喂,不是吧,你怎可能沒聽過那個的?這是經典來的吧?」

「那已經是大半世紀前的事,那麼老遠的事我怎會知道?」女子聳聳肩,就從男子的懷裏溜出來,準備打開行李箱佈置新家。

這個單位住過誰的話題就被扔到一邊,一對小情侶的話題轉為商討要怎樣佈置新家,他們愈說愈興奮,坐在空無一物的房間描繪他們想像中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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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啊,看到年輕人是很好,可是我們都被嫌老套了。」

「那我們已經是有點年代的人了。」

「但能被人說成經典的,又有點高興。 」

「那就好了,是時候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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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正想打開行李箱,忽然回頭一看跑去陽台,左看右望。

「怎麼了?」男子問。

「不,沒什麼。」

女子搖了搖頭又回到室內,可是才進室內又忍不住回頭。

「你還真是選了一個好地方。」

「嗯?那麼突然?」

「這裏明明窗外沒有風,但窗簾吹了起來。」

「別說得那麼可怕吧,該不會是凶宅吧?」

「不,那不像鬼,更像是……」

女子咧嘴一笑,指着窗外的白雲而說。

「一對漂亮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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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碎碎念:

今天不廢話,聖誕快樂噢。

2 Comments

  1. 天使有牽著Tim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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