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倌好:
沒想到竟然有人真的在期待兩極。
請勿上升至真人,OOC一定有不爽就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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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整晚也睡不着。四肢在叫她「快跑」、「快躲起來」,但她現在動不了。要她睡着也睡不了。她只能僵硬維持姿勢,眼巴巴盯着衣櫃,聽着懷裏的人傳來穩定的呼嚕聲。她差點不敢呼吸,害怕胸口的起伏會弄醒對方。
除了紗夏,這輩子她從沒有和其他人同床共枕。現在她才知道兩個人睡在同一張床是一件麻煩事。她因為怕冷而拉了被子,紗夏卻怕熱起腳踢開被子。來回好幾次後名井放棄蓋被子,唯有朝旁邊的熱源靠近一點。要在抱着人的情況下維持最遠的的距離令她全身繃緊得不舒服。
紗夏毛躁的頭髮總是搔癢到名井,她不敢舉起手撥開頭髮,每次唯有花盡各種方法吹開那些頭髮。她和真正的狗狗一起睡覺才不會有這些問題。
人和動物不一樣啊。名井心想。
她不曾和人同床共枕,倒是和動物有這個經驗。
她還在夏威夷的時候,每周會去超市採購。有一次她幫忙把食物搬上後車箱後要交還手推車,她無意中發現在超級市場門口外的垃圾桶旁有一個紙箱。
超級市場發現紙箱本來是沒什麼特別,但那個紙箱用膠紙封得死死的,她好奇之下跑過去看,竟然聽見裏頭傳出嗚嗚聲。
她第一個反應是捧起這個箱子跑去找男子。
「怎麼叫你去還手推車卻拿了一個紙箱回來?」男子無奈問道。
「因為裏頭有聲音。」她把盒子高舉過頭,男子勉為其難接下來。
他把箱子放到引擎蓋上,掏出瑞士軍刀割開膠紙,打開盒子。當時的她不夠高,就算踮起腳尖也看不到箱裏放了什麼。
“Oh boy, no way”男人伸手進紙箱,抱着一團淺褐色毛茸茸的東西出來,嗚聲正是由牠發出來。
她謹慎接過那團東西。原來是一隻小狗。小狗很輕,就算是小孩也能抱高牠。
小狗看到小孩就咧嘴一笑,熱情舔䑛她的臉;小孩看到小狗也情不自禁,咧嘴一笑。男子卻在這個歡快的時候讓她看紙箱裏頭的東西。
「可惜這傢夥的兄弟捱不過去。」
她正抱着的傢伙是暖烘烘的,對於長期手腳冰冷的她來說是很舒服的溫度。然而她伸手撫摸箱中的另一頭小狗時,對方已經不會舔她的手。箱中的小狗了無生氣而且涼涼的躺在裏頭。當刻她人生第一次體驗到鼻酸的感覺。
她和男子四目交投,把溫暖的小狗抱得緊緊的。男子嘆了一口氣,一人一狗盯着他,小女孩還紅着眼眶,他還有權說話嗎?
回到家裏,她已經急不及待和小狗衝到後山,遺下男子一人搬運雜物。
她們一起在草地打滾,小狗熱情舔舐她的面,從額頭到下巴,左右兩邊面額都舔一次。她第一回高興得哈哈大笑,抱着小狗左右翻滾。直到男子抱着紙箱出現,她才捨得站起來。
「來埋掉牠吧。」
男子負責抱着小狗,她負責在樹下挖洞,把小狗的兄弟埋在土中。當她用土蓋好小墳墓時,小狗一躍而下,發出嗚鳴聲,想挖開她埋好的洞。
「不行!」
她攔住小狗,但小狗總是會從她手中溜走,繞回小土丘悲鳴。此時男子單手一捏就拿起小狗,抱在懷中。他用手摸了幾下,小狗就安靜下來,乖巧躺在懷中。
「你怎樣做到的?」她側過頭問。
「因為我們是同類吧。」男子只是苦笑,把冷靜下來的小狗還給她後徑直回到家裏。
她踏着小碎步,一顛一顛跑回家。
她替小狗改名為”Ray”,理由是那天回家,他們晚上剛好看了一套電影談及一名叫Ray 的音樂家。這個音樂家在七歲時先是經歷兄弟離世,接着他失明了。
「你改名字也挺馬虎。」男子抱着小狗說。
「跟你學習的。」她就伸手要抱回小狗。
自多了一頭狗,家中的氣氛都沾上愉快的顏色。她早上第一件事是去找Ray,男子出門前的第一件事是摸摸Ray的肚子。
「為什麼牠會主動讓你摸肚子的?」她憤憤不平瞪着男子。
「呵,羨慕嗎?」男子也難得露齒一笑,調皮回答她。「Ray啊,要好好看着這個傢伙練習,她偷懶要告訴我。」
「我才沒有偷懶!」她氣得原地蹬腳。
現在早上跑步和體能鍛練時Ray也會待在她旁邊。不過到下午的時候就有點麻煩,每次槍聲都會嚇得Ray狂吠。結果每開一槍她都要跑過去安撫牠。她會雙手捂着Ray的垂耳朵,重複說着「沒事的」。
不過每次都這樣做也太麻煩了,她就想到用毛巾包着Ray的頭顱和耳朵,看起來就像撞傷了頭部。外觀欠奉,但又真的有點成效,她開槍時Ray也不會亂吠。
她們整天都待在一起,晚上睡覺時Ray也會溜在她的懷中。在冬天的時候Ray就成了她的暖爐。
名井差點睡着的時候被懷中人打斷,紗夏沒有醒來,只是動了幾下後又安靜下來。不知道何時紗夏已經很自然的摟着她的腰,還靠得愈來愈近,臉都要埋在她的胸裏。
紗夏看來睡得很沉,呼吸聲深長而穩定。名井卻要瞪着眼等天亮。她該羨慕紗夏嗎?事後能和不熟絡的人睡,而且還睡得那麼好。
光是心驚膽戰維持同一個姿勢名井都身心疲累,她要讓紗夏待在懷裏,但又微妙的不讓身體太多部分互碰。累透又睡不着,她有預感天亮時一定會肌肉繃緊加落枕。她稍微低頭,鼻尖就落在對方的頭頂上。她嗅出和自己一樣的洗髮水氣味,對方的頭髮質地比自己的差太多,目測都能看出很乾得很。
現在她們這個動作有似曾熟悉的感覺,名井想了想,發現這就是她忽然想起Ray的原因。她和Ray也是這樣一起睡。
於是名井靈機一動,只要不把紗夏當作人,當作是狗就好了。剛才紗夏的幾個畫面也令她想起狗。
名井閒着沒事的時候就去看動物影片,看着看着就記下一堆狗狗的品種。首先從大小決定,紗夏一定不會是小型犬,什麼吉娃娃、博美犬都不行,要想一定是大型犬。拉布拉多?黃金獵犬?還是哈士奇?
名井小幅度移後,嘗試看清楚現在紗夏的樣子,摟得這麼近怎可能看得到。她只好回想之前的畫面,例如剛剛紗夏赤裸側躺着的畫面。對方白得快要和床單融為一體的一幕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名井腦袋自動搜尋全身白乎乎的大型犬,「叮」一聲她想到了。
就當是薩摩耶了。名井閉起眼睛,腦中浮出白皚皚傻笑的薩摩耶。她記得紗夏平時都是笑嘻嘻的樣子,而薩摩耶被稱為微笑天使。雖然紗夏的笑容是真是假的她不知道,但現在就將就一下。
一想起看起來很鬆軟的毛,名井就想摸摸看。她閉眼摸了摸紗夏的頭頂,幻想這就是摸到薩摩耶的觸感:溫暖,毛燥,還打結。
想像這個方法真的有效。名井重複默念「紗夏等於薩摩耶」,不自覺放鬆身子,關節鬆下來,下巴輕輕抵在紗夏頭頂。她能把手搭在紗夏腰間,能蹭到紗夏的肌膚而不會抗拒。睡意趁機打沉她的意識,她一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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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南是醒着還是睡着。她現在才發現自己不自覺抱着南。她看着南由閉着眼睛變成睜開一線眼睛,失焦的視線繞了一圈才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有睡嗎?」湊崎問。
南揉了眼睛,睡眼惺忪,隨後又忍不住閉起眼,手很自然回到在湊崎腰間,像睡昏了的小孩子。
「有夢到好事嗎?」湊崎一邊問一邊刻意朝南的懷裏蹭,手還放肆撫摸南的背。她以為對方會立刻驚醒把她踢下床,怎料南沒什麼反應,眼睛也不張開。
是一整晚沒睡才累得沒有反應嗎?湊崎納悶。
「薩摩耶…..」南睜不開眼睛,但露出牙齦笑了,摸了摸湊崎的頭。
湊崎還想追問下去,但南已經掛着傻笑回到夢中。
慢着,她剛才是摸了我嗎?湊崎慢了半拍才想起剛才奇怪的地方,而且睡着前南可是雙手別扭架在她腰上,怎麼現在那麼自然抱着她的?
剛才南說了一句「薩摩耶」,是指那個狗狗的「薩摩耶」嗎?所以現在南是夢見薩摩耶嗎?
湊崎回想昨天和樹林看到的一幕,小動物都會親近南,那她能合理猜測南不討厭和動物接觸嗎?畢竟她一靠過去南就立刻醒來,但松鼠在南身上跳來跳去也沒問題。
該不會是把我當作是薩摩耶了吧?湊崎盯着南,但南沒有感受到她的視線而醒來。南還露出露出蠢笑的樣子,光看表情就以為她是在夢裏和薩摩耶玩耍。
光看南現在的表情,還以為這只是一個夢到狗狗就在蠢笑的普通女生。
湊崎啞然失笑,她都不曉得該把南歸類至哪種人。從酒店那天到今天,她每天都能看見南新的一面。
一開始是冷酷殺手,然後是號啕大哭的小孩子,下一回是入世未深的狙擊手,現在是一個發夢都能傻笑的人。對,她們不過是人,大家都會哭,會笑,會生氣。
昨天南突然一問,勾起她刻意避開的過去。正視過去的感覺得可怕,再次回想每一個細節也會令她思忖自己為什麼能下手。
當刻她全身如被蟻啃咬全身,發冷發麻,欲哭無淚,連一刀割在身上也不覺得痛。她很清楚要怎樣擺脫這種感覺。不管什麼方法只要能哭出來就好。就算因為歡悅而哭,最終會連同悲傷的淚水一起溢出。
她不怎樣期望南會有什麼技術可言,她唯一失算的是南的目光。有一瞬間她還以為南愛上她才能用純粹的目光看着自己。她聽過太多庸俗的讚賞,聽得她麻木,結果昨晚她下意識討讚美時,這個不擅社交的人認真思忖的簡單答案卻令她失神。南的眼神和言語是打滾情場多年的人都模仿不來的清澈。
每每瞥見那對眸子,湊崎都不禁納悶,為什麼南待在這個行業仍有一雙澄明如嬰兒的眸子。
湊崎輕輕嘆息,平時她一醒來就直接下床梳洗,但今天為了不擾人清夢,她決定賴床。
她放肆抱緊南,臉都埋在對方的胸口,想像同樣有薩摩耶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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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夢見和一群薩摩耶玩得高興,一大群雪白的狗狗圍着她轉圈,她就躺在地上抱緊其中一頭軟乎乎的薩摩耶,摸蹭牠的頭頂,狗狗就主動靠到她的懷裏讓她抱。
直到嗅出烤吐司的味道她才從那麼爽的夢醒來。紗夏果然又不在旁邊,她梳洗過後就下去廚房。刷牙這件事她能自己做,洗面的話唯有扭開水龍頭,面湊過去沖一沖就算了。
她一腳踏進廚房,紗夏剛好回頭看着她,嚇得她立刻縮腳退回去,躲到牆後。就算想了一整晚「紗夏等於薩摩耶」,到醒來後名井還是會害怕紗夏。她看到紗夏手上的繃帶後就更加過意不去,對方受傷還要替自己做早餐,她也是會內疚的。
「你不要像看到鬼那樣對着我好嗎?」她聽出紗夏的腳步聲,隔着一道牆和她說話。
名井想不出該說什麼,說「早安」的話也太突兀了,所以她只能擠出「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我怕你仍在生氣,因為昨天的事。」
「你是指你沒有幫忙看門?還是差點害我高潮不到這件事?」
以上皆非!我指勾起你回憶這件事!紗夏這句話成功釣出名井鼓起勇氣踏進廚房,而紗夏似是預料到她一定會轉過來,名井一進門就遞上餐盤。今天的早餐是煙肉、炒蛋和黃油吐司。
「今天去沙發那邊吃早餐吧。」
名井已經無力辨認紗夏笑容的真偽,只能乖乖拿起餐盤走去客廳沙發。
她們倆并排坐在沙發,紗夏打開電視,名井才發現已經是周日了,原來自酒店那天起才過了五天。她們看着早上的無聊電視節目,紗夏很快吃光早餐放空,名井則是望着電視,漫不經心咬着煙肉。
「如果我說我仍生氣你會怎樣?」紗夏忽然開口。
首先如果紗夏真的能笑着生氣,那名井不得不佩服對方厲害的演技。第二,其實就算紗夏真的生氣,除了道歉和躲起來等人氣消,她還能做什麼?
「對不起……」名井弱弱回答。
「如果道歉有用我們就沒工作了,給我一個補償吧。」
「你想要什麼?錢你不缺吧?」
「怎可能是要錢?人只想要得不到的東西。」
紗夏以沙發背為支點拄着腮子,勾起意味深長盯着南。
「我能摸你嗎?」
名井差點因嚥不下吐司而死。她還想問對方「沒病嗎?」,但紗夏如盯着獵物凝視自己,她就把說話和吐司嚥回去。
「好吧……」名井把餐盤放到茶几上,擺出赴死的姿態。
「哎喲,怎麼蓋住胸口?你以為我有這個意思嗎?」紗夏笑嘻嘻問道,又朝名井那邊蠕動身子,直到距離近得舉起手就能摸到名井的面頰。
「怎知道你……」名井話說一半,紗夏用指尖點在她的唇上,沿着嘴唇滑到下巴。名井懸崖勒馬式的住口。
「只摸臉。」
聽起來是好消息。
名井緊閉雙眼,任由紗夏摸遍自己的臉龐。臉的面積很小,但紗夏卻似總是摸不完的。溫暖的指尖鉅細無遺點過每一處。她得再次把紗夏當作薩摩耶,當作是狗在熱情和她打招呼。
一開始名井完全沒法接受紗夏雙手的觸感,狗的舌頭和人的手根本不一樣。到自己面頰被捂溫後,觸覺感應器超載而麻木,等她重新有感覺時,卻好像沒那麼抗拒那雙手。她也能睜開眼睛對上紗夏的目光。
「你啊,平時多笑一點。」
紗夏捏着她的面頰,噗哧一聲笑出來。
「明明把我當作薩摩耶的時候笑得很可愛。」
為什麼會知道的?名井光速退後,雙手按着自己的面頰瞪着紗夏。紗夏無視她的目光,拿起餐盤回到廚房。
紗夏單手洗好碗碟,名井則坐在餐桌旁邊。對方洗好碗碟後則去拿了電腦、開信刀和一疊信。紗夏戴上眼鏡,每一封信封都看了一會。接着她只用開信刀打開了三封信,每封信都只寫了一頁紙的內容,但看這三張紙也花了不少時間閱讀,接着她又打開電腦「嗒嗒」打字。
「你不回房間嗎?」紗夏兩眼專注於電腦屏幕,似是禮貌上和她互動。
名井搖搖頭,看着桌上的一堆信。那個房間又多一種意思,令她不想一整天待在那裏。
「在這裏看着我也不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
「那你在做什麼?」
「處理委託啊,下個月的委託又到了,得安排一下,待會再來研究酒店那件事。」
紗夏稍為讓她看一眼電腦。如果有誰拿到這台電腦還以為是一般上班族的電腦,行事曆上按顏色分了不同活動性質分類,看起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當當。這害名井反省她那種什麼都扔給別人安排的辦事方法。
名井拿起兩個被打開的信封,又拿起兩個沒打開的信封研究,她看出對方收委託的暗號後就放下信封。
「酒店那宗委託,你有什麼線索嗎?」名井漫不經心問道。
「只知道是很奇怪的委託,竟然要特意花錢請人再來委託我。我問了委託人但對方給的資訊都很空泛,連樣子身份也無從判斷。這幾天找來找去也不覺得有什麼眉目,線索似是斷了。」
紗夏伸懶腰,看向拄着腮子的名井。
名井看得出紗夏下一句就想問「你那邊有什麼資料嗎?」。當然有,她知道這宗委託根本就是針對自己,和紗夏沒什麼關係。
「是這樣啊。」她別過頭,裝作看不透紗夏的眼神。
「你看來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畢竟是你說我沒什麼資格當殺手,那我還是不要多管閒事比較好。」
「混了十年現在才來怕死嗎?」
「託你的福,我現在知道自己很怕死,槍也握不住,刀也刺不下,人也勒不死,上床也不太擅長,簡直是除了狙擊就一無是處的人。」
聽到這裏,紗夏爽朗笑起來,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看來我有好好幫助你認識自己,你打算怎樣向我道謝?」紗夏又一次拄着面頰看着名井,這次看起來真的是心情很好。
名井雙手抱胸,認真思考。本來還打算說「初吻到初夜的事一筆勾銷我就不殺你了」,但昨天她已經證明了自己根本殺不死對方。錢的話對方也不缺,她真的沒什麼好給紗夏。看來人情債只能用人情來還。
「如果……」名井看着包得漂亮的右手,紗夏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替她包了一次。
「如果你有什麼危險的話,我不介意過來救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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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還真是謝謝你。」湊崎沒聲好氣笑了,在這五天裏到底是誰看起來整天陷入險境?
她對口頭承諾不以為然,人就是只懂說自己做不出來的漂亮話。不過看在是南說的份上,她不介意聽聽看。
南聳聳肩,對她的官腔回答不以為然。接着湊崎不管發呆的對方,又回到自己的工作。
處理一宗委託也是很麻煩的,不是隨便和委託人見面收下錢後就完成了。這就像寫一份論文,有了題目還要搜尋大量資料,天地人全都要研究。
做好文字工作,她還要做人物側寫,判斷目標是喜歡怎樣的類型,自己就要打扮成目標的理想型。必要時她還要預先接觸目標的社交圈子,說準備工夫要耗掉一、兩個月也不過分。
她對着電腦工作一整天,期間南有回去二樓,也有出門散步。她工作到平時睡覺時間,她匆匆梳洗過後就跳上床。
「為什麼又睡在這裏?」南無奈看着她大字形躺在床上,她才勉為其難讓出位置。
「第一,這本是我的床;第二,我為了某人睡了三天沙發腰痛得很;第三、」她都數不出第三點就已經睡着了。
南反了一個白眼,替她蓋好被子後就溜出房間,到她自己去睡沙發。過沒多久湊崎又醒來,再次下樓把南吵醒,要她回到床上睡覺。
「到我睡沙發有什麼問題?」南不耐煩問道,沒有人中途被吵醒還能維持脾氣的。
「萬一你刀傷好了再到腰扭傷,你當我有那麼閒照顧你一個月嗎?」
南辯不過她,就跟着她回二樓,輕手輕腳爬上床,一直睡在最邊緣的位置,而且永遠不面向湊崎的方向。湊崎擔心她會睡姿不佳一下子摔下床,怎料隔天她醒來時,南還維持同一個姿勢。如果南是捲成一團睡的話,湊崎會直接以為收養了一頭貓咪。
接下來的日子她們過得很規律。湊崎會負責三餐,替南消毒傷口、洗澡,餘下的時間是工作或是家務;而南就繼續她的體能鍛練,或是到樹林散步。南走路無聲無息,湊崎有時候會被像鬼冒出來的南嚇到。
「你可以走路有點聲音嗎?」被嚇了很多次的湊崎總是捂着心臟投訴。
「你的聽覺可以敏銳一點嗎?」南總會以同一句反問她,令她無以反駁。
湊崎每天觀察南的傷口,雖說要等十天,但在第七天她看見額上的傷口癒合不錯就拆線了。第九天看手的傷口也癒合不錯她又拆掉了。不然等到第十天都長出肉芽埋了線才來拆,要割開肉又會弄痛南了。雖然她是挺想看到南眼眶發紅,可憐巴巴看着自己的樣子。
「拉線的時候會有點痛的給我忍。疤痕要半年才會成熟,所以這半年盡量避免讓疤痕曬太陽。因為還是有機會撕開的,這些膠布給你固定傷口的。膠布貼着的話不用經常換,一周換一次就差不多。」
「你的話量是非一般的多。」聽完一連串耐心囑咐,南只回了這麼一句。
湊崎沒聲好氣拿着鑷子指着南的鼻尖,回答:
「要知道你傷好了之後我們就真的分道揚鑣,有什麼囑咐當然要一口氣說清楚。」
十天並不長,但足夠讓湊崎有和南相處太久的感覺,而且這十天還真的有不少事情發生了。
在最後一晚,她問南之後要去哪裏,對方只是回答模棱兩可的「大概會去其他城市」。
「所以請送我到車站就好了。」
「你的司機不來接你嗎?」湊崎想起司機和副手離開之後就真的沒再回來找南。
「今天晚上她應該有比賽,就不要她那麼奔波了。」
「比賽?」
「山道賽。」
那難怪能當司機了,原來是地下賽車手。湊崎目光一轉,落在南腳邊的兩件行李。
「你的行李就只有那兩件了嗎?」
「餘下兩件我讓她們替我拿走了,我的東西沒有很多。」
南一身只有一個行李箱和一個裝了AWP的貝斯盒子,換作是湊崎的話拿出十多個行李箱應該也裝不滿她的衣服。
到第十天,她們選擇天未亮就離開這裏。南戴上黑鴨舌帽,換上她自己的衣服,拿着行李箱和貝斯箱子來到銀色賓士前。她沒有立刻放好行李,而是一直盯着車子。
「車子有什麼問題嗎?」湊崎打開後座,把堆在後車座的包包放好,空出位置讓南放行李。
「沒有,只是有種懷念的感覺。」南搖了搖頭,把行李都搬上去後座,再坐到副司機的位置。
湊崎沒有多問,坐上司機位置,「啪」一聲關好門,開車離開這裏。她專注駕駛,南一直看着窗外。在車廂裏只能聽見空調運作的微弱聲音。
現在天色還漆黑一片,直到來到市區才看到一丁點人造光芒。湊崎繞去多條路線都經過的車站讓南下車。她按下危險警告燈,把車子泊在路邊。現在這個時間,南大喇喇下車,完全打開後座車門也不用擔心被車撞。
南一手握着一個行李,用膝蓋一頂就關上車門。湊崎等南下去車站的樓梯後才離開這裏。她從後視鏡一直看着南,卻見對方走沒兩步後就倒頭走回來。南放下行李,敲了她的車窗。
「怎麼了?捨不得我嗎?想來討再見吻嗎?」湊崎笑意盎然按下車窗,上身探出窗外。
「才不是。」南反了一個白眼,戴上露指手套的手捏着車頂,看來現在稍為活動虎口也沒什麼大礙了。
「第一,多謝你九天來的照顧;第二,希望以後不會再見;第三……」
湊崎指尖有節奏敲着「叩叩」聲,耐心等着南的第三點。等了良久,她總算等到說話。
「酒店的那宗委託,目標是我不是你。」
「那又怎樣了?」
「因為和你無關,所以你別多管閒事。」
「怎麼說得我會聽你的話那樣。」
湊崎笑嘻嘻回答,她笑了好一會,南一直以嚴肅的表情盯着她,她才聳聳肩,收起笑容,揮揮手作勢趕走南。
「明白了,你自己就小心吧。」
「你也是。」
等到她這樣回答,南的表情才緩下來,拿起行李走下去車站。
湊崎關上車窗,伸了一個懶腰,伏在方向盤上。南一幅不想她多管閒事的樣子,看來是想自己解決問題。知趣的湊崎也懂得尊重人的,看來她唯有撒手不管這件事。
送走南之後象徵這件事告一段落,現在她的生活總算回到常規。
她拿出手機,黑漆漆的車廂裏唯有電話死白的光芒打在她面上,她得檢查這個月的待辦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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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離首班車還有一點時間。名井買了一罐黑咖啡,坐在長椅上等車。她把行李夾在雙腿之間,確定不會滑出去後才拿出手機。副手三天前發了短信給她,交代新找到的住宿地方。
“電腦和PS4也幫安裝好了噢”
不管名井重看這句多少次她都忍不住笑了,副手總知道她最重視什麼。
她在天剛亮的時候到達目的地。她挽着行李踏上樓梯,副手早在單位門外等着她。
「怕你不喜歡住在太高級的地方,所以我都是找和之前差不多樣子的。行李搬進去就能直接住了。」
這次是三層公寓,在二樓最靠近樓梯的1R單位。
副手替她用鑰匙開門,讓她把行李搬進去。其實又不盡是和之前的單位一樣,這次多了一張小茶几在床旁邊,她的電腦就放在那裏。
這座公寓是向北的,加上隔壁還有一座高層住宅,就算天亮也沒陽光透進房子,這正合乎她的特性。
「我替你弄了新的身份。」副手從背包掏出一疊證件,連同單位鑰匙一同放到茶几上。
名井拉上窗簾,轉身拿起放在最表面的證件,禁不住挑起一邊眉。
「南 早苗(Minami Sanae)?這個名字該不會是你特意挑的吧?」
「怎麼可能?剛好最合符你條件的身份就只有這一個,你也不會介意吧?」
她沒有介意,只是在意這個名字令她一眼看到「南」和「紗夏」的拼音。
「這個人的身份從哪裏拿回來的?」
「這個人一個月前在河川那邊跳橋自殺,她在橋邊放下包包,裏頭有整套的身份證明文件。她是一個普通的白領,因為覺得諸事不順就自我解決了。」
名井看着駕駛證上的證件照片,現在已經換上她的照片,但旁邊的資料是屬於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有這個人的照片看嗎?」名井指着證件照的位置,副手拿出自己的筆電,修長的指尖在鍵盤上「啪嗒啪嗒」翻出名井要的照片。
「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名井看了一眼,確實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就是在街上擦肩而過也不會特別注意的人。沒有一個人拍證件照會拍得像聯誼那樣漂亮,但原本的「南早苗」有盡力擠出笑容望向鏡頭,令死氣沈沈的證件照片好像多了幾分生氣。
「說是諸事不順,有什麼事情?」
「老闆對她不好,家人不理解她,最近和男朋友分手,唯一會疼愛她的爺爺又死了,說一個人活着都沒什麼意思就跳了下去。」
名井輕輕嘆息,把證件揣到口袋,問起她的司機。
「話說,昨晚的比賽怎樣了?」
「當然是嬴了,現在應該在某處呼呼大睡吧。」
「的確,她那個性格要不是死,要不是嬴,根本不可能會輸。」
本來名井、司機和副手都是在各自領域的佼佼者,現在名井成為第一個在自己領域失手的人。之前她還會計較什麼殺手的尊嚴,不容自己失手,但現在的她根本不在意那種瑣碎事。現在她覺得有命子活着就好了。
副手踏出門口之前,似是想起什麼那樣回過頭。
「話說她說今天晚上來這裏吃部隊鍋,慶祝她的勝利和你的回歸。」
因為名井是最閒的那位,她被指定到去負責買部隊鍋的材料。在去買一大包高級肉之前,她先買了一束鮮花。下午的河邊平凡得不能再平凡,馬路上車子源源不絕,行人道會有各種人走過。沒有人知道,亦沒有人在意這裏曾有一個年輕的女子一躍而下。
她在橋中央放下花束,雙手枕在欄杆,遙望平靜的河川。真正的南早苗早就漂到遠處去,也許和大叔一起在遠方沉睡,也許還有和很多人一起永遠睡着。
她嘗試雙手撐在欄杆,如同做翻單杆的準備動作,但她沒有翻出去。不過離地幾厘米後她就放下自己,不是沒有力氣,是沒有勇氣。
她不能想像南早苗是抱着怎樣的心情躍過欄杆。
名井依着欄杆,直直盯着遠處的水平線,盯着反光快要刺盲她的雙眼才垂頭,改看橋下的水流。
也許不是每天有人從這裏跳下去,可是每天一定有不同人在世界各地以各種方式死去。明明不用動手人也會死,還是會有人特意花錢請她去殺人,這樣想不可笑嗎?
她閉目,雙手合十,模仿別人祈禱的樣子,然而祈禱實際上是怎樣做她也不太確定,總之是在心中念出句子吧?
「南小姐,現在我要借用你的身份過日子,請你多多包容。希望你現在會過得更快樂。」
名井摘下帽子,朝遠方行鞠躬禮後才離開。
「乾杯!」三名女子擠在一起,圍着小小的茶几敬酒,大快朵頤。
「我們多久沒這樣聚在一起吃晚飯了?」
「三個月?還是半年前?好像還是大叔叫我們、」司機突兀斬斷句子,彷彿她差一腳就踩在地雷上。
提及不在的人物是令氣氛瞬速冷掉的最佳方法。她們三人盯着沸騰作響的湯,沉默不語。
「這些日子有什麼消息嗎?關於大叔的。」名井的指尖不斷撥弄罐上的拉環,現在室內多了「咔嗒咔嗒」的微小噪音。
副手搖了搖頭,拿着筷子不斷戳在碗裏。
「如果酒店那次只是誤導了調查方向。這次是完全沒有消息,沒有屍體,沒有槍擊案,最近我們再去那個公園,看起來和一般公園沒有分別。」
「看來對方的來頭不小。」名井夾了菜放到碗裏,看着沾了辛辣湯汁而染紅的菜,她沒有勇氣急着吃掉。
司機和副手視線聚焦在她身上,她抬起頭說「怕燙才不立刻吃」。
「不,這個我們都知道,我們在意你的話語。」
「那天我們有聽到你和大叔的對話,一直也覺得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了?」
「因為大叔說到這是『名井家』的事,而你也是姓名井的吧?為什麼現在卻說得像別人的事那樣?」
嚥下辣得不能入口的菜和吐出不曉得從何說起的過去,到底哪個比較容易?名井把一大口菜塞進嘴裏,再灌了半罐冰涼的啤酒,重重放下罐子喟然長嘆。結論是沒有哪一邊比較容易。
「在十五歲之前,我沒有姓氏;在三歲之前,我沒有名字。」
她有想過要不要把整個人生經歷說給她們聽,但真的想說的時候,卻發現她的人生除了槍之外沒什麼特別可以好說。剛才的一句已經足夠概括她和一般人不一樣的事情。
司機聽了之後點點頭,夾了一整碗菜和肉;副手聽了之後搖搖頭,沉默喝下啤酒。
「你們這個反應是要我怎樣回答?」名井皺起眉頭,口中還存有嗆辣的感覺。
「總之你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而你也不打算深究。」
她的同伴一如既往了解她。
「那你現在要怎樣?我看過你的帳戶,理論上足夠你一輩子當一個不課金的宅。」
名井也不清楚她要「怎樣」,沒有槍的世界太遼闊,隨便一走就會掉入無窮的迷宮。她現在完全沒有方向,換個角度去想,隨便邁出一步就有了方向。
她只要有第一步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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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碎碎念:
昨天的TTT,南提及Ray chan的時候我內心融化了。雖然她只給出兩首三段詩,但兩首也是滿滿亮點的ʕ •ᴥ•ʔ
昨天提起Ray,剛好今天這篇就提起牠了,莫名的巧合。為什麼要加可愛的狗狗進去?因為TMD的第二章裏提過南的初吻是給了狗的,就是因為當時隨便的一句話就害我在後期要這麼一篇補充以說明之。
在這篇裏又看到隼人和南的互動,但這次感覺上加上狗狗就能溫馨,讓他們有說有笑。在這裏隼人說了「因為我們是同類。」,帶出他由始至終也覺得自己和狗沒分別。南開槍後安撫Ray的方法其實和安慰怕雷的紗夏一樣呢,因為兩邊都是可愛的狗狗(啊不
那套電影是真的,名為Ray Charles ,我只隨便搜尋movie 和ray就給了我這套電影ʕ •ᴥ•ʔ
為什麼紗夏是薩摩耶?首先你們知道薩摩耶是什麼嗎ʕ •ᴥ•ʔ就是白得像一團雲的可愛大狗狗。因為大家都說紗夏像柴犬我就更不想寫成柴犬、也不想寫成大家都愛用來比喻的金毛或是拉布拉多,剛好在萬惡的YouTube 看到薩摩耶的影片,那陣子Pinterest 又剛好推了薩摩耶圖片給我,剛好有一次是紗夏和薩摩耶同時出現在我的頁面上ʕ •ᴥ•ʔ於是就變這個局面,而且薩摩耶是微笑天使呢,不是很適合嗎ʕ •ᴥ•ʔ
在這個故事的世界觀才過了五天……但我TMD寫了多久ʕ •ᴥ•ʔ
在做MBTI 時,紗夏有說過自己去門玩是會做好規劃,連要乘哪班車也會寫好的人,但來了韓國就沒這樣做了。也許是平時生活已經被安排好,自己的空餘時間才不想被規劃好ʕ •ᴥ•ʔ總之參考了這點,就把她寫成規劃型殺手。
因為南很聰明,她看一眼就看懂了紗夏接委託的方式(´・ω・)話說之前忘了說,紗夏是在父親住院第十三天下手,在西方十三是一個很不吉利的數字,umm好吧是沒什麼特別的ʕ •ᴥ•ʔ 之前紗夏不用看也知道南走近,但現在卻會被南嚇到,是不是以為矛盾呢?其實寫的時候就想,南前期就是殺氣騰騰,存在感過強,真的是一進門就知道是她來了(想起TTT南進課室的時候)可是經歷了大叔的死,她的棱角被磨掉,變回一般人的氣場,加上無聲腳步紗夏才察覺不了她走近。 其實現在日本的地下賽車已經不再興盛(´・ω・
)可是為了劇情,你就當還在流行吧。
志效的好勝心就不多加解釋。
整個故事裏,大概分了前中後三步曲,到這就是要由前轉中了(´・ω・`)接下來的劇情會怎樣走呢,看下去就知道了ʕ •ᴥ•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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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沒想到上次那堆無病呻吟式的題外話會有這麼多人來關心邊緣魚,我很感謝你們願意花時間看我寫的東西,願意花時間為此而留言。
有人說遇見每一個人都必定有其意義,要不是我改變你,要不是你改變我。謝謝你們讓我更相信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