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倌好:
劇情要開始自由狂奔了嗎ʕ •ᴥ•ʔ我也不確定噢。
希望我不用發連結那麼煩(´・ω・`)
第一請勿上升至真人,第二我寫包單一定會有OOC不爽則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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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始於一條被陽光曬得火辣辣的街道。
顧不得赤腳跑在水泥地的痛楚,顧不得肺部快要連丁點空氣也吸不進來,她拔腿狂奔,使盡方法離開這裏。她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聽見四周的吆喝聲,但她不敢回頭看,現在的她只能全神貫注在自己的步伐上。
直到她看見路邊停了一輛載貨卡車,她沒有多想就爬上去,躲在龐大的貨物後方,拼命縮小自己,讓自己躲在暗角中。她聽見那些兇巴巴的大人就在貨車附近徘徊,發出威脅的聲音。她聽見自己顫抖的呼吸聲,於是趕緊捂着自己的口鼻,深怕自己太吵的話會被發現。
最後沒有人上來貨車查看,她感受到貨車緩緩起動,駛離剛才的地方她才鬆開雙手,但她還是不敢讓自己大口呼吸。她爬去車尾,偷看車外的環境,看來已經遠離剛才的位置。於是她回到剛才的黑暗角落,靜候車子再次停下來的時候才下車。
她不知道剛才在哪裏,更不會知道現在在哪裏。她只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拿到空曠的地方才停下來。披頭散髮的她穿着破爛泛黃的白裙子,赤腳站在水泥地,茫然觀察這裏。這裏能看見海、潛水艇、還有戰機的雕像。海水反光令她睜不開眼睛,她就走到一棵樹下,坐在陰涼的草地上,茫然看着眼前。
有些金髮碧眼的人會過來和她說話,但那個時候的她聽不懂其他人說什麼。她聽着沒有意義的聲音,盯着他們的嘴巴一開一合,嗅出他們身上過分濃烈的體味和汗味。她只覺得這些人很吵很煩很臭,於是一直捲縮身子,捂耳閉眼,屏息以待,當時的她以為這樣其他人就消失了。
直到那陣氣味消散了,吵鬧的聲音遠去,她才稍為睜開一線眼睛。有人來到她面前蹲下,拿着冰涼的東西碰在她的手臂上。眼前的人是束了一條馬尾,下巴還有點鬚渣。他戴着圓形的墨鏡,穿了夏威夷襯衫,和卡其色短褲,踩着一對快要爛掉的泥色拖鞋。他在她面前打開一罐可樂,遞給她喝。
她雙手捧着紅色罐子,咕嚕咕嚕就灌了半罐。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很口渴。
“你的父母呢?”
她從結成團的頭髮之間直直看着男子,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懂說話。
男子又換了好幾種語言,她還是沒有反應,最後他大嘆一口氣,從口袋掏出半融的巧克力棒遞給她。她吃光了整條巧克力棒,她才知道自己肚子餓了。
男子站起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着她,她就站起來跟着男子走了。那時候誰給她飼料,她就會跟着誰走。男子帶她走進附近的記念品,和職員交談幾句後就拿到店裏的急救箱。
“不報警嗎?她看起來像是從那個逃出來的。”職員在遞上急救箱的時候壓下聲線問男子。
“別這樣做,世上也有警察管不了的事情。”男子接過急救箱,回過頭發現小女孩又不見了。他繞了店內一圈才在角落的紙箱後方找到她。
他指指急救箱的紅色十字,又指向椅子,女孩才緩緩爬到椅子上。他從急救箱子中拿出碘酒,想替她消毒四肢傷口。男子稍為靠近一點她就想爬起來逃跑,男子只好一手抓她回來,再走去買了巧克力條給她。
男子判斷眼前的小女孩聽不懂說話,加上身上一堆瘀傷,大概很害怕被碰又要捱打。
「我不會傷害你的。」他遞上巧克力條示好,而女孩也接受了。
就算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小女孩憑語氣也能判斷對方沒有傷害她的想法。
這下子她才咬着巧克力乖乖坐下來,讓男子塗了一點碘酒在她腳底下的傷口。當碘酒刺進她的傷口時,她放棄享用巧克力,再次死命捂着嘴巴,不發半點聲音。等到男子替她處理好所有傷口後,她才回到吃巧克力的節奏。
男子去還急救箱,回來的時候還替她買了一雙小孩用的拖鞋和一件大人的T 裇。她換掉破衣服,套上連價錢牌也未剪掉的T 裇。對她來說這個衣服拿來當裙子就剛剛好。
期間她的視線一直落在一旁的帽子區。男子留意到她的目光,就讓她挑了一頂鴨舌帽。她挑了一頂黑色的。在鏡前看着打量自己很久,她很滿意這頂對她來說是太大的帽子。這樣就能擋掉陽光,更能擋掉刺眼的目光。四周的人都對她投以好奇的目光,只因為她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的金髮碧眼,只因為她四肢都纏上繃帶。
離開記念品店後,她如影子那樣緊貼在男子後方,直到他們找到一輛黑色老賓士。男子替她打開後座門,車上的煙味立刻撲出來,但這勝於剛才那班人的體味。她跳上車,躺在已經脫色的皮椅上,縮起身子睡着了。
她醒來的時候,還未去到目的地。她伏在窗邊遼望景色。這裏只能看見兩種顏色,綠色的樹林或是藍色的天空。他們從海邊跑到山林裏頭,最後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停下來。男子先下車,再繞過來打開後座車門,她自動跳下來。
這裏和剛才那邊比起來少了很多人,環境安靜更多,能清楚聽見鳥啼蟲鳴。她放眼看過去,在這裏只有幾座木房子,下意識就想走過去。就在差點走遠之際,她聽見男子的叫喊。
「是這邊!」
當時她不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只要跟着他就好了。於是她踢着拖鞋,小步跟在男子,走進一座樸實低調的二層木房子。
木房子一樓有廚房和客廳。男子指向廚房的椅子,她又乖乖爬上去坐下。他從糧食櫃翻出一個泡麵,倒進熱水,遞上叉子讓她吃。她以拳握的手勢拿着叉子,小口小口吃光泡麵,連湯也沒有放過。喝光所有湯的她嘴邊還留有一圈印,她用手背隨便擦過就沒了。當時的她比起奇怪口味的泡麵,她其實更喜歡半融的巧克力棒。
「你是餓鬼投胎嗎?」
男子拿起空空如也的泡麵杯,正想拿走她手中的叉子,怎料她卻雙手抓住不放,任憑他怎樣說就是不願還塑膠叉子。
期間她一直緊握叉子,打量廚房的每一個細節。餓着渴着的時候她只求得到飽足,等到吃飽喝足後她才有餘力思考下一個問題:現在她安全嗎?
男子沒強硬要拿回叉子,他悠閒扔掉泡麵杯,離開廚房不曉得去了哪裏。
等到男子回來的時候,他也沒有料到女孩能不動如山,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他。他一手捋着下巴的鬍渣,一手在餐桌上放下一件純黑的東西。
女孩盯着那把她不曉得是什麼的東西,於是男子就拿起刀子,「咻」一聲刀刃就甩出來。原來那是一把折刀,他漂亮轉了幾圈刀後就一刀插在餐桌上。那時女孩還未有世俗的認知,她沒有覺得刀子、轉刀是危險的,她只知道「這看來比叉子好」。
男子朝女孩伸出手,女孩果然還了叉子,剛空出來的手立刻握在刀柄,男子第一回看見女孩露出笑容,他嘴角不自禁上揚。
***
兩年後她已經和一般的小孩沒分別,她會蹦蹦跳跳,聽得懂其他人在說什麼,也懂得閱讀和書寫文字。男子會和她說英語和日語,她也習慣把這兩個語言混在一起說,但更多時候她都是沉默的。他們可以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十二小時的電影也不會交流半句。
唯一他們交流比較多的時候就是男子要教導她的時候。當時她唯一和一般小孩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人家的小孩都在玩過家家和捉迷藏,她是在山林拿着槍練習瞄準目標。
「站在靶場的話你就有時間慢慢瞄準,但在現實裏,你最好一拿起槍來就能打中。」
男子親身示範一次什麼叫一抬起手就打中目標,接着就把槍交給她。當時她完全不知道男子給她的不是玩具槍而是真槍,但她哪會管這麼多?這件事看起來是比一味坐着看電影更有趣。只要男子給她一枝槍,一把刀,她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到了晚上,他們倆面對面坐在廚房餐桌旁,餐桌上放了毛刷、槍油還有髒了的白色抺布。
「有空就經常抺它,別讓槍管和槍膛有任何塵埃,而且記得要上油,但不要太多。」
男子三兩下手勢就把一根CZ75折開,指着槍管和槍膛說。
「這些都是你的夥伴,可要好好對她們。」他把重新組裝好的槍推到她面前,要她自己重演一次。
他可沒有想到對面的小女孩看了一次就懂得完美做好剛才的每一個流程。這個小女孩彷彿天生就懂用槍。
那晚上有什麼可以做?男子把手頭上的槍都交給她,她就可以可以慢條斯理清潔每一枝槍。每次弄完之後她的雙手和臉頰都沾有黑色槍油,然後她就可以洗澡準備睡覺。
年幼的她已經習慣一個睡在成人單人床上。折刀是她的護身符,她把它放在枕頭下每晚才能睡着。她可以自己一個人梳頭、洗澡、吹乾頭髮,所有事情她都能一個人處理。連同十二歲的初潮,她也是一個人翻書查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大概除了當女人的事情,她所學的事情都是男子教的。男子不只教她用武器,他也教懂她生活技能、偽裝手段、開車開快艇,甚至在互聯網絡才剛流行的年代就教她用電腦。有時候還教她玩結他。她納悶到底這個男人有什麼不懂的。
「有空就什麼都學習,你不曉得什麼時候會用到的。」男子拿着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削蘋果,說完就把刀子一手扔去切菜板上,剛好不偏不倚插在板上。
她平時的日子很簡單,一早醒來就要去練跑和鍛練體能,下午就是練習使用武器,晚上自由學習別東西。很多時候男子都不會留在家,有時候甚至一整周都不會回家,但她還是會乖乖完成男子交代的功課。她從沒有質疑過為什麼要這樣重複過日子,她並不討厭這種單調的規律生活。
通常每周只有一天男子會帶她出遠門,那就是去超級市場的時候。她一直很聽男子的話,唯獨在超級市場的時候她會反抗一下。
「我、不、要、吃、那、個、味、道。」
「這個味道超級好吃為什麼你不懂欣賞!」
「這個很難吃!」
「但第一天你吃得很香!」
「那是因為肚子餓!」
他們會在超級市場販賣亞洲食品的走道上用日語吵起來。別人以為他們是在吵什麼,其實只是在吵最後該買什麼口味的泡麵。最後男子屈服,選擇買下各自喜歡的口味。
當然他們不會只買泡麵,還買了可以填滿整個後尾車箱的蔬果肉食。泡麵是他們的奢侈品,平時他們都在吃汆燙的菜和肉,理由是男子說她之前長得太營養不良,皮膚乾巴巴的,長得像一個火柴人。
「給我吃得健康一點,不然你怎樣長肌肉?」
「但也不用全部都是汆燙吧?」
「你別多管閒事。」
語畢,男子就遞上一大盤完全沒有調味的椰菜和雞肉,她也乖乖吃起來。
她可以接受他們三餐清淡得不像人吃的,但接受不到男子回家時身上傳來的濃烈味道。直到她嗅過鐵銹的味道,她才知道有時候男子回家時身上是帶有這種味道。
小時候她會閉氣等待,長大一點後她學懂躲起來。她留意到當男子的腳步聲聽起來比平時還要沉重緩慢,那天他身上大概會有那種討厭的味道。這個時候她就需要躲得遠遠。有時候她躲到閣樓裏,有時候是跑到房子後方的樹上,有時候會逃到地下室。直到她聽見浴室獨特的關門聲她才會走出來。男子從浴室出來後才能看見她出現於他的視線範圍。
「你跑去哪裏了?玩躲貓貓嗎?」
「你回來時都很臭,我就躲起來。」
「天啊,你是貓來的嗎?」男子對她這樣的舉動也無可奈何,不過轉過頭就把家中的沐浴露洗頭水換成沒有香味的。他改用香菸的味道蓋過回來身上的味道。
男子看得出她同樣討厭香煙的味道,但比起一嗅出鐵銹味就不知道躲到哪,起碼香煙味能令她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他彈掉菸上的灰,用那一點橘光指着她說:
「好好保護你的嗅覺,它會成為你的好幫手。」
***
又過了兩年,有天男子忽然叫她上車。今天不是去超級市場的日子,她好奇這個有違日常的日子是要去哪。
他們坐了二十分鐘的車子,沿着山路來到深山。在深山中有一座破破爛爛的木房子,從刻在門上的字跡來看,這裏之前似是森林護管員的地方,但應該已經廢置了多年。現在看起來只像是一間鬼屋。
她還不敢靠近這座陰寒木屋,穿得一身花俏的男子直接開門走進去。這下她才發現,明明房子看起來殘破不堪,但木門的鉸鏈卻是新得發亮。她順着男子的腳步進入室內,發現裏頭看起來多年沒有人用過,連同翻起來的木地板也像極了發霉。翻起來的木地板是通去的地下室,裏出漂出淡淡的霉味。她皺了皺眉頭,閉着氣走下木樓梯。
原來這裏是男子的武器收藏室,竟然由小刀到RPG都有。她看着琳琅滿目的武器,興奮的在這裏跑了一圈。
「在這裏挑一種你喜歡的。」男子被她這個反應逗笑了,他又點了一根菸,用煙薰蓋過這裏的霉味。
她又在地下室繞了一圈後,最後停在AWP面前。
「你是喜歡這位吧。」她還沒說一句話男子就拿下AWP交給她。
「為什麼你會知道的?」
「拜托,你都兩眼放光,活像小屁孩在店裏看中玩具的樣子。」男子蹲在地上,叼着煙挑釁般上下擺動。
當時這枝槍和她差不多高,她連拿着都成問題,但她就是喜歡這一枝槍給她的感覺。其他小孩抱着泰迪熊就安心,她只要抱着AWP有安全感。
「你這個性格也適合當狙擊手。」男子的視線來回於她和AWP。他也察覺到這個女孩和這枝槍天生一對,拼在同一個畫面是很自然的感覺。
「為什麼?」
「因為你太懶,能用盡一切辦法不動一吋。」男子說出來也忍不住想笑,女孩只是瞇起眼瞪着他。女孩還未當殺手前就有殺氣了。
「好啦,不開玩笑了,總之接下來功課方向要改,你要練習用這傢伙,練到任何目標也能打中。」
「然後?」
「然後你就能活下去。」男子點了另一根菸,朝她的臉上吹了一口煙,果不然又被白了一眼。
從那天起,她的訓練就以成為狙擊手為重心。男子有時要她藏匿在炎炎夏日的沙灘,有時是冰天雪地的樹林,有時是發臭的垃圾堆中一整天。男子會要她練習什麼也不能做,保持姿勢不動半天,亦要她學懂絕對安靜,就算被打得遍體鱗傷亦不能哼出半聲。她有成為狙擊手的體質後,男子才教她狙擊。
到十五歲她已經很擅長狙擊。男子帶她到高樓大廈,她能打中遠在一公里外的玻璃瓶;男子帶她在時速一百二十公里的車上,她能打中放在路邊的假人頭顱;男子帶她帶到野生動物保護區,她能打中全速奔跑中的動物的尾巴。
「雖然能打中擺動的尾巴是很厲害,但為什麼只打尾巴?」男子用望遠鏡看着那頭雄鹿驚慌失措,旁邊的雌鹿跑過去用頸蹭牠。
「無緣無故打死一頭鹿,牠也太可憐了。」她縮在後座,「咔」一聲弄出子彈殼。
「以後你對目標可不要這樣,你最好瞄着頭部,讓人走得痛快。」
「動物和人類的情況我會分開處理的。」
男子從倒後鏡看着她,問:
「如果一槍能令受重傷的動物痛快離開,你會開槍嗎?」
她抱着AWP,噘起嘴巴思考一會。
「應該會吧。」
在回去的路上他們都沒有交談,她看見男子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想打擾,就拉高外套,倒在後座睡着。
***
在男子帶她走的那天,其實她就有了名字。男子看了一眼她戴着的帽子寫着”South”,就叫她「南」,不過她到大概十五歲的時候才擁有姓氏,或許該說是知道自己的姓氏。
有一天男子叫她到廚房,給了她一枝鉛筆。她以為男子要她畫下什麼,怎料是要咬着鉛筆。
「在你頸後弄一點東西,是有點痛的,但咬一咬鉛筆就過去了。」
她咬着鉛筆,跨坐在椅上,伏在椅背。男子稍為拉下她的衣領,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她感到入心入肺的痛楚,她才醒悟咬鉛筆是沒屁用的。不過她還是不動聲色忍下來,等男子用毛巾按在她頸後,她才吐了被咬斷的鉛筆,像死了般攤在椅上。她嗅出討厭的血腥味,但她現在無力逃離這個環境?
「你做了什麼?」等到痛緩,她才能按着毛巾坐起來,但只要她稍為轉動頸項,一陣刺痛就閃過。
「你要看你的肉嗎?看起來就像平時吃的雞柳。」
她瞥了一眼盤子上的東西,原本四肢乏力也忽然能彈起來跑去廁所嘔吐。等到她沒有東西可以再吐的時候才能踉蹌離開廁所。
「幸好你是當狙擊手,不然你怎樣混?」男子啞然失笑,他早就把那盤噁心的東西扔掉。
「就是不想弄髒才當狙擊手,那你到底弄了什麼?」她捂着口鼻,躲到客廳最遠處問道。
「在你頸後弄了紋身,M.M.,代表名井南。」男子展露在胸口處的紋身,那邊寫着“M.H”。
「名井?為什麼忽然多了這個姓氏?」在她目前的人生,從沒有一個需要用上姓氏的時候。
「因為你長大了,這是一個記號,就像接力比賽要接棒,上一個人也是這樣對我做。」
這是男子第一次,亦是最後一次把手放在她頭頂的亂摸。自從男子發現女孩討厭肢體接觸後,他在日常生活中就盡可能不觸碰她。平日走路會隔開一米距離,在糾正她的執槍姿勢時也特意筷子,夾着她的手來調整,然而在他教導近身格鬥時不可能不碰她。結果不知不覺間,女孩對「被觸碰」這件事只剩下疼痛的印象。
也許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朝她伸過來的手不一定只會傷害她。當晚她仔細研究男子的表情,但她就是讀不透那是怎樣的情緒。他看起來似是高興,又像是悲傷。
那天名井半夜驚醒,拿起放在床邊的手槍指着床邊的人,男子坐在她的床邊。
「反應不錯。」男子用文件夾撥開她的槍,遞上文件夾。
「殺掉這個人,成功後就撥通文件夾的最後一頁的電話。如果你要離開這裏的話,記得放火燒掉這裏。如果有機會看到電話裏頭的人,他不相信是你的話,你就讓他看紋身。」
「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就自由了。」男子輕輕一笑,放下文件夾就離開房間。
隔天名井醒來,在屋子搜索都不見男子。她回憶起半夜的情況,卻只記得男子輕笑的嘴角。她從不擅長記下別人的樣子。
她翻開文件夾,猜這如同之前男子給她的「作業」。她可是會做好功課的乖孩子。
文件有交代了目標的個人資訊和經常出沒地點。只要按着這些資訊名井就知道該去哪裏蹲點。她亦需要準備逃亡方式,她一邊想着男人的教導,一邊準備好全盤計劃。
她從沒有質疑過男子從哪裏找出這麼一個目標,不過她只要像平常那樣執行就好了。
事情比她想像中的容易,一切如同她平時的訓練。這一個月內她沒有去晨跑,但是會半夜騎一個小時的腳踏車到市區,潛進看似合適的狙擊點研究最好的狙擊角度。
等了一個月,她覺得時機成熟。到實際動手前一晚她像平時那樣過日子,那晚她出乎意料睡得挺好。如同這一個月內不斷重複的日子,她天未亮就伏在狙擊點。視野中的十字如常落在目標的頭上,她如常扣下扳機,只是她第一次看見人倒下來的樣子。
她第一回的目標是一個穿着正裝的男子,男子給的照片拍得模糊,但足夠她認出重點就好了。她這一個月躲在遠處觀察,發現這個人的作息很固定,連服裝亦是。早上六點五十五分那個人就會出現從轉角處的咖啡店走出來,穿了一身酒紅色的西裝,打了白色的領帶,永遠頭頂着圓帽子。她從沒看清楚過這個人的樣子,也沒別要看清楚。只要她是打在頭上,她就不用擔心對方還未死透。
逃出狙擊點後,她找回停泊在後巷的腳踏車,幸好沒有被人偷走。她心想如果有誰能每次接她回去就好了,能省下不少體力和麻煩。
她揹着貝斯袋子,踩着腳踏車有多遠踩到多遠。直到她踩了半小時後,心想距離應該夠遠後才停下來。
肚子餓的她走進便利店,買了三文治和水。她坐在路邊,一邊摟着貝斯袋子,一邊咬着三文治,盯着四周環境。從其他人的目光看來,她應該只是一個流浪音樂人,沒有人會懷疑她和十公里外的槍殺案有關係。原來狙擊殺人的感覺就只是這樣,她連目標的樣子也來不及看清楚就送人上天堂。
她想起男子的吩咐,從貝斯袋子放樂譜的口袋中拿出文件夾。文件夾最後一頁用紅筆寫了一串數字。
結果她沒有料到打電話才是最麻煩的地方。她沒有電話,就得從電話卡開始着手。加上這個不似是本地電話號碼,光是研究要怎樣撥打國際長途電話就能花掉她半天的時間。幸好男子在文件夾裏放了足夠的的現金,不然她就直接卡關。這種麻煩事她實在討厭得很。
等到快要黃昏的時候,她才成功撥通電話。豈料到聽到那一聲「喂」的時候,她才想起完全沒有準備過該說什麼。
「你是誰?」對方用日語問她。她正在繁忙的街道上握着公用電話,扶着藏有AWP的貝斯袋子,忖度該回答什麼。
「他叫我打電話給你。」
「他?」對方看起來想不起認識哪個「他」。
「M.H.」她想起男子的簡稱,但她從來不知道男子的名稱。
對方恍然大悟的「啊」一聲,反覆呢喃着「這樣啊」。
「你人在哪裏?」對方問。
「夏威夷。」
「那是一個適合度假的地方,但不適合你未來工作的地方。」
「那我要怎樣?」
「過來吧,這裏有足夠的工作適合你這種人才。」
對方替她安排門路,讓她能一個人漂洋過海來到新的國家。接着她要按着對方指示來到市區,尋找一座大廈。她晚上來到的時候,大廈外的招牌刺眼害她睜不開眼睛。
從廣告來看整座大廈都是聲色場所,全都是打扮暴露的女人照片。在大廈地庫則有地下酒吧,而那個坐在最近廁所,腳邊放了貝斯盒子,喝着Asahi啤酒的大叔就是她要找的人。
這個大叔身材壯碩,臉形還算尖銳,還留了山羊鬚,他身上掛了一個鼓鼓的馬鞍包。她現在仍清楚記得當時站在大叔面前,對方嚇呆了的表情,好像不相信她就是打電話的那個人。她露出頸後的紋身,大叔才死心般相信她。
「你多大了?」大叔問。
「大概十六吧。」
「為什麼是大概?」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大的時候被他撿回去。」
她看着大叔默不作聲,隔了半晌才叫酒保拿來一罐可樂。
「你的名字是什麼?」大叔替她擦乾淨罐子,打開了才遞給她。
「南。」
「是那傢夥改的嗎?你是叫他M.H.?」
「他看見帽子有這個字就改了。我從沒有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
「相處了十多年也不知道那傢伙的名字?真有他風格。幸好他替你改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名字。」大叔咯咯發笑,手中的啤酒差點灑出來。光聽語氣,她猜男子和大叔關係挺不錯,不然也不會叫她來投靠大叔。
「那他去了哪裏?」
從那天晚上半夜吵醒她之後就沒再看過男子。在把十多年的記憶燒得片甲不留之前,房子裏的一切就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可以證明男子曾經存在的事物都不在了。
「他嗎?」大叔頓了頓,舔了舔乾燥的唇邊。
「誰知道?他就像隼一樣飛得太快,沒有人能追上他的。」
大叔的視線落在腳邊的貝斯盒,她立刻拿起來捧在懷裏。大叔替她換上貝斯的硬盒子,抱起比自己身形大兩倍的盒子沒那麼方便,雖然被大叔笑了這個笨拙的動作,但管他的,她只是掛念半天沒見的夥伴。
「話說那傢夥說你是不錯的狙擊手,來讓我看看吧。」
大叔帶她到這座大樓的頂層,因為電梯壞了他們只好從地下一樓爬上十二層樓梯。她單手拿着貝斯盒子,臉不紅氣不喘色不變上到頂樓。大叔則是一瘸一拐的爬上來,上到頂樓的時候還要回過氣來才能說話。
「你不累嗎?」大叔靠在門框,叉着腰問她。她搖搖頭。
「天啊,看來那傢伙訓練得挺不錯。」
大叔抺掉額上的汗水,緩慢走到天台欄杆,她就跟着對方,在大叔旁邊組裝AWP。
「你最遠能打多少?」大叔從馬鞍包掏出夜視儀,觀察四周。
「我沒有測量。」
大叔抓抓下巴還沒有剃乾淨的鬍子,剛好她拿着AWP站起來。
「看見那邊那座空置的大樓嗎?招牌也搖搖欲墜的那座。」
她瞇起眼睛一看,在市區找出那樣的大廈也挺簡單。
「那座大廈廢置挺久了,不少小混混、癮君子、流浪漢都喜歡藏在裏頭。看見第二高那層樓的窗子嗎?破碎的窗邊放了捏過的空啤酒罐,打那個就好了。」
她捧起AWP架在欄杆處,一靠近瞄準鏡就鎖定到啤酒罐。他們人在市區,就算這邊不是鬧區也有充足的燈光照明,今晚是無風的好日子,目標是不會動的東西,感覺上不會太難。
她舔舐唇邊,數算呼吸次數。她準備扣下板機,然而瞄準鏡的另一端竟然刮風,啤酒罐竟然被吹起來。
砰。
她放下AWP,連子彈殼也忘了彈出來,表情僵硬望向旁邊的大叔。
「哎啊啊。」大叔正拿着夜視儀檢視成果。
大叔發出這個音節令她不由自主緊抱着AWP。對方拿下夜視儀,朝她伸出手。她以為要被打就趕緊閉眼抿嘴,做好防禦反應。怎料她等來等去也沒有疼痛的觸感,她才睜開一線眼睛,大叔的手正尷尬卡在半空。
「我可以碰你嗎?看來你很不喜歡肢體接觸。」
「只要不是打我就好了。」
「怎麼可能?誰捨得打這麼可愛的孩子。」
大叔用溫暖的手使勁的揉她頭頂,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在AWP射程範圍外打中被風刮起來的罐子,你可真厲害。」
「欸?我有打中嗎?」
「有打中啦,給自己一點信心。剛才罐子被風吹起的一下也嚇了我一跳,但是你還是一槍打在漂起來的罐子,做得好。」
聽到讚美她忍不住嘴角一咧笑了出來。之前那個男人從不會這麼直白讚美她的。
「技術上我相信你不會有問題的,但是狙擊團隊不能只有一個人,我會把認識的兩個人和你湊作一個團隊,之後就一起處理委托吧。現在你應該累透了,今晚就先休息吧。」
那天大叔就讓她睡在附近的公寓。那裏只有一個房間和洗手間,角落整齊堆放了數十個啤酒罐。這裏看似是大叔住的地方,但出乎意料沒有她想像中的骯髒不堪。就算她倒在床上,鼻子埋在枕頭裏也沒有她想像中的臭味。
她看見大叔要走的時候就問對方要去哪。
「去別的地方睡。」
「你還有別的地方睡嗎?」
「當然,這叫狡兔三窟。」
大叔一句話就讓她學到重要的一課。大叔臨走之前停下來,回頭找躺在床上的她。
累透的她才睜開一線眼,大叔在無聲無息之間已經拿出槍指着她,她悄悄握住藏在被子中的黑色折刀。
「在這個行業最談信用,如果有誰失信於你,你就一槍轟下去。」
大叔手腕一轉,變成手握槍管的姿勢,似要她接下手槍。她就放下折刀,從被子中伸出手握住槍柄。
「為什麼是沙漠之鷹?」
「有什麼問題?這是男人的浪漫。」
「但這枝像失控的野狗不太好用。」
「工具好不好用是看人的,而我相信你能用得好好的。」
大叔再次揉揉她的頭頂,說了聲”Good night “才拖着右腿離開。大叔和夏威夷男子好像很熟絡,但這兩個人的風格南轅北轍。
她會說一個是嚴師,一個是慈父。那位慈父般的大叔就是她待會要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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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時,名井跨過欄杆時,又不小心按到掌心的傷口,害她又痛了一下。虎口受傷還真是有夠麻煩。她掛上耳機,確認同伴們都聽見她這邊的聲音後才上去甲板。
「一個月沒見了,我就知道你能過來。」大叔站在甲板上,朝她揮手。現在大叔就是一個髮量稀疏,面形勉強算是尖銳,但身材令人聯想起藍色機械貓,在街上走着也不會到的人。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在這一個行業混。
「請開門見山,這次可不是有委託給我吧。」名井雙手插在口袋,和大叔保持距離。
「你都能活着來到這裏已經很好,就不能多聊幾句嗎?」大叔看起來滿不在乎,竟然從口袋拿出一罐啤酒來喝。
「你似是假定我來不到嗎?」名井緊握拳頭,傷口隱隱作痛。她嘴裏傳來血腥味,剛才太用力咬着口腔兩側,結果咬傷了。
「你是一流的狙擊手,但其他方面我就不確定。這樣的餿委托我對你也沒有100%的信心。」大叔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酒,發出一聲慨嘆。他輕蔑喝酒之餘卻不忘用銳利的目光打量她。
「那你還說服我接下這樣的委托?你早就知道裏頭有問題嗎?」名井的手都探進外套裏,隨時準備掏槍。
「我說不知道你會相信嗎?」
「因為是你,我會相信。」
他們靜默聽着海浪聲,隔了半晌大叔才接話,沒有回應名井的話。
「你還記得我把送你沙漠之鷹時說的話嗎?」
「『有誰失信於你就一槍轟下去』。」名井掏出藏在衣下的沙漠之鷹,瞇着眼瞄準對方的頭顱。她的手竟然在發抖,呼吸的節奏怎樣也調不回去。這是虎口傷口的錯嗎?還是被背叛感導致的,過去的經驗根本無助她理解這個情況。
就算在酒店時她也能一抬手開槍就能打中目標,但在這種節骨眼上卻能槍口對在人身上都有困難。她根本沒辦法把眼前人和平時的目標劃上等號。目標是死物,大叔可是活生生的人。
「可能就是為了這個情況吧,但我沒有料到你竟然手在抖噢。」面對槍口大叔仍處之泰然,摸蹭下巴上的鬚渣。
這令名井腦海浮現在夏威夷的回憶,兩個男子都喜歡這樣蹭鬚渣。是誰學了誰的習慣?
「說起這個事還真夠麻煩,總之你還記得你頸後的那一道傷口吧?就是和那個有關的。」
「這是什麼意思?」
「你啊,就是一個只管開槍的人,從來沒有深究過遊戲和槍以外的事情,連對莫名多出來的姓氏也完全沒有追溯一下的意思吧?」
大叔張開雙臂,如一頭老鷹展開雙翼。也許在他身材還未走樣的時候做會很帥氣,現在的話他只像一個發酒瘋的普通大叔。
「這一切全都是名井家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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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碎碎念:
嗯,改稿很辛苦,但也很有(被)趣(虐)。本來在第一章有說過「我們就來戀愛喜劇吧!」但其實在半個月前寫到這裏的時候我就知道”ok fine bye”。
現在稿子快七萬字但還未到我腦海中劇情的一半,然而在這一周裏我又想到各種劇情,所以我的願望是這個月能完成稿子,那我就能慢慢周更了。現在就是我腦中的進度條已經100%,但實際進度條仍卡在30%。最痛苦的點莫過於想得很爽的地方全都在後頭,但為了寫到那裏,得有一丁點我認為稍為悶一點的劇情(就是沒有南和紗夏互動的劇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滿腦子只想看她們在床上翻筋斗,根本不在意劇情和細節)。
因為從一開始就看得出這兩個人的作風完全是相反的,然後就想到「噢,作風相反一定能扯到背景問題,那就來寫寫吧。」其實本來這章我大概只寫到六千八字,然而為了每篇大概有八九千或是一萬字的長度,那我唯有不斷加東西進去。本來以為在添加水分,沒想到加了之後效果好像挺不錯。像在這種回憶以後肯定會有的:P
一個月前就決定非得用夏威夷不可,除了因為南平時好像很常去夏威夷,更重要是在柯學的世界裏,什麼都是在這裏學習的,那這不是一個好地方嗎(´・ω・`)
因為名井這個姓氏很稀有,所以就很不幸讓我拿來借題發揮了ʕ •ᴥ•ʔ我有在內心好好向姓名井的人道歉的。
關於故事中一開始的南,怕你們看不懂,你們就當是人口販子好了,被虐後就逃出生天溜出來。
話說你們一群小變態是喜歡看我虐她虐到不要不要嗎ʕ •ᴥ•ʔ其實在上一篇也有略略提及,沒有人會興高采烈在高中志願表填上「我要當殺手」的,所以有着這樣想法的我覺得,好吧,那就有讓她們的經歷有多慘就多慘吧ʕ •ᴥ•ʔ是她們噢,兩個一起來虐。
遙想2016年寫長篇(也只有八萬多字就拖了三年),當時完全不理會人物塑造的重要性才寫得那麼爛ʕ •ᴥ•ʔ現在的話,我有努力寫出心中人物的性格感覺。最近和一個同學說起Margarita,說到一些細節的位置,我才發現原來我當時真的是仔細想過每一句才打下去的。我不曉得有多少人會看得那麼細啦,但總之我還是會這樣寫的,你嫌細節麻煩就過主吧。(´・ω・`)
辛苦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