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倌好:
《趕在世界滅亡前》的DLC⋯⋯不、是另一篇了,就是南視角。
你知道我有很多寫到一半就扔到一邊去的故事()
這個標題我真的想破頭了。
嘩,三萬字的,難怪寫來寫去也斷不到尾()
請勿上升至真人OOC一定有不爽則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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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活着離開這裏,我去睡你的女友,你去找我未婚夫說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這是完美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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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裏!快追上去!」
她如靈巧的獵犬在夜裏的大街小巷穿梭,全憑敏銳的直覺避過身後的敵人,最後連跑帶跳從沒有任何梯子的地方爬到大樓的四樓,從打開了的窗戶跳了進去。
「她逃到哪裏了!快給我找!」
黎明前的黑夜幫了她一把,沒有人發現她是往上逃走去了。等到敵人的聲音遠去,她才敢移動。
她翻出通訊裝置,馬上聯絡總部。
「目標到手。 」她小聲但清晰轉達。「摧毀?」
「先拿回來。」話筒裏傳來簡潔的指令。
她掛斷聯絡,從另一處窗戶躍到隔壁大樓,趕在日光之下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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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角的血還未擦乾淨,身上的衣服又是塵又是泥巴就走進辦公室,敬禮過後把到手的東西放到上司的桌上。
「名井,做得很好。」上司的聲線比聯絡官多了一點人性,至少會誇她。
名井只是雙手放在身後,立正站好。
「目前沒有任務,去休息一下吧。」
她聽見休息的指令又一次敬禮,準備轉身離開。
「施奈德。」上司忽然開口,名井正要扭開門把的手也停下來。
「這次施奈德他的事情,我也很遺憾。」
名井完全扭開門把,推開門,離開時只遺下一句「任務總有犧牲」。
她到洗手間洗乾淨面上的血跡,又到衣帽間換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從防火梯往上走,由一家傢具店舖的後門走出來。
街道上是平常的面貌。人們因為各種目的而出現在此,又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出發。她淹沒在普通的人群,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進。
這次她選擇回到畫廊上方的小單位。雖然建築物老舊,但樓底足夠高,空間感亦很足夠。她一回去就能躺臥在沙發椅,看着天花板發呆。
盯了好一會,她才決定去洗澡。
她已經習慣沖澡時留意到身體某處傳來刺痛。
這是擦傷了手肘。只有擦傷她已經很感恩。
上一次她被劃開肚皮,一直捂着滲血的傷直奔辦公室交代任務進度,再撐着回到居所自行縫針。她有下麻醉藥,但因為傷口太長,她的麻醉藥太少,痛只是減了一半。她還得自己一針一線縫合自己的傷口,弄好之後她已經滿身大汗,累得動彈不能。
這次只有不太需要處理的擦傷,她真的很感恩。
然而,她也沒了一個夥伴。
洗澡後的她頭髮沒有擦乾,又一次倒回去沙發,凝視天花板。
「卡爾……」
她捂着面,想起失去夥伴的一刻。當刻的聲音回響在耳邊,內心很難受,可是現在的她早就哭不出來。
她早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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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唯有在她完成任務的一刻才用稍有人性的語調,平時的話只是如機械般陳述指令。
她不是人,亦因為她所在的組織沒有當她是人。
她不過是機械,只管接受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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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要和你當拍檔!」
「上面安排的。」
“Fuck!”
名井放棄對話,只管專心處理準備自己的事情。這一次她和另一位特務合作,是一名性格和作風完全不一樣的女人。
「我說啊,名井,你給點反應給我好嗎?」
「你要我給什麼反應?」
「真是的,明明之前考試時你給的假高潮也挺真的,現在、」
名井二話不說擲了把手,在牆上打出一個洞。
「不要動粗啊!」女人及時躲到沙發背後,探出頭反抗。
名井當然也不想和這個女人合作。她還以為訓練時期的性課堂就是最後一次合作。
這次的任務被列為SS級,上面稱為是弄不好足以毀滅世界的任務,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任務是排了她們倆出去。
女人撿回名井扔出來的把手,跳回去躺在沙發上,在手中玩弄起把手。
「因為當時我們當時是第一和第二的關係;亦有可能是因為我們倆是還未死的二人。」
名井整理好工具袋,拿回女人手中的把手。
「那已經不重要了。」名井說。
對她來說,拯救一個人、一個國家、還是一個世界,只是一樣份量的任務。她早就由骨子裏麻木。
「你不是人了。」女人說。
「我知道。」名井把把手放回工具袋,準備離開房間。
「不過我也一樣了。」
女人坐起來,跟着名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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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次任務的主軸在於三個國家共同開發了足以毀滅了世界的武器,武器代號為「大洪水」。那種武器是不應該存在於世上,但同時沒有一個國家敢出面解決,那只好靠不見得光的方式處理。
「那三個國家的代表會上去那艘前往北極圈的郵輪,在那裏把觸發『大洪水』的鑰匙均分三分。」
「然後我們就是要搶了鑰匙,鎖定『大洪水』實際存在的地方,再毀了它。」
「嘩,很容易的計劃。」女人反了一個白眼,結果被名井踢了一腳。
「待會注意別亂反白眼。」
「嘖!」
她們一個人會偽裝受邀名媛正常登船,另一個人會以船上工作人員的登船。
本來女人提出要當工作人員,但被名井拒絕了。
「第一,社交方面我沒你那麼擅長;第二,體能訓練你沒我那麼擅長;第三,我不喝酒,所以你給我上。」
她們的分工就這樣強硬定好。
等到郵輪駛至公海時,她們將會行動。
「名井。」
「嗯?」
「嗯、小心一點?」
名井兩目圓瞪,隨之淺淺一笑。
「我可是比你厲害的。」
女人愣住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句熟悉的髒話。
那才是她認識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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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鑰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名媛很快鎖定了三個代表,用她擅長的方式在目標身上按上偷聽器,名井就能掌握他們三人的動向。
最完美的一刻在於他們三人共聚一室之時,名井一口氣弄昏三人,再潛入拿走鑰匙。
所謂的鑰匙是一根金屬棒子。明明有各種不需依賴鑰匙的方式開啟,人就像為了儀式感,非得要弄出一件東西。
現在名井正待在放置救生快艇的倉庫,按開了閘門,把偽裝用的衣服和工具都扔下海。下一步就是她帶着鑰匙坐快艇逃離郵輪,再與組織聯絡安排交接。
她的夥伴會像普通乘客完成完整的郵輪行程,她只需一個人逃就可以了。
就在準備逃離的時候,從逃生出口的綠燈有一抺黑影飄過,她也來不及掏槍了,下一個瞬間已經被一拳打在地上。
危險的東西就是會吸引一群危險的人。
名井被壓在地上捏着脖子,於是她起腳一踢,趁對方失平衡的一瞬間逆轉重心,拿着鑰匙一記敲在別人的太陽穴。
她把沒了反應的敵人扔到海裏,急速上升的緊張感退後只剩下龐大的疲勞,但沒時間讓她休息,她得趕快逃走。
啪嗒。
船艙又一次傳來異常的聲音,她馬上再一次警戒,但疲憊拖累了一瞬間的判斷,從盲點傳來重擊,她根本來不及轉身反擊。從腳步聲聽來,這回有多於一個敵人,而且很明顯她打不過他們。
任務是什麼?
一,奪取鑰匙;二,找到「大洪水」並破壞掉;附加條件,絕不能讓鑰匙落到其他人手裏。她自己的附加條件:確保夥伴安全。
“她有同伴嗎?”
“沒發現。”
如果她的同伴低調完成郵輪之旅,那應該會沒事的。槍聲餘音殘留在空間,左肩傳來劇痛。她任由自己腳步不穩,從艙門墮進海裏。
好像聽見外語的咒駡聲,但那也不關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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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間腦中浮出的是自己可能的死因。
可能是溺水,可能是失溫,亦可能是流着血的她吸引鯊魚來吃。
現在的她手上還緊握着金屬鑰匙。
如果有誰發現她的屍體,大概想不到這根金屬棒子是足以毀滅世界的鑰匙。
她鬆開手,任由它沉到海裏。
扔了很多垃圾下去,是海洋污染。名井還浮出莫名其妙的想法。
一想到海洋生物有機會吃掉她,她就想着要解掉的配槍。這大概是她能為地球做的最後好事,可是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動手了。
濛瀧之間,名井回憶小時候的畫面。
人生走馬燈嗎?
「從今天起你就在這裏受訓了。」
一夜之間她失去一切,小時候的她隨着大人來到陌生的地方,開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走向。
一個訓練班裏有着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但她還是最年幼的。他們一起訓練,一起長大,成為密不可分的家人,然後她再目送一個又一個離開。
她是訓練班裏的第一名,但那對完成血淋淋的任務沒有太大幫助。
她的任務完成率是最高的,只因為她的夥伴由始至終都把她當作訓練班上最小的孩子。
「南!這裏交給我好了!」
「南、別管我、我大概就到這裏了、你去吧!」
「南,任務完成後可要請我喝一杯,淋在墓上我也算的。」
她看向夜空中的一輪明月。
這回總算到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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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應該是抓到大魚了吧!」
漁民因為漁網的重量而興奮,加快拉網的速度,想盡快檢查收獲。
結果打開網子,除了平時會到的魚類,還撈了一個人。
驚慌失措的漁民馬上圍觀,大膽的人甚至用手拍了拍看似死了的人。
那個人吐出了幾口水,睜開一線眼很快又閉上,再一次昏了過去。
「還活着!」
「馬上回去!」
「快點去醫生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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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名井感受到左肩的痛楚,她意識到自己還是沒有死去。
她馬上想彈起來,然而左手痛得動不了,右手下意識尋找能支撐自己的東西,結果好像把金屬的東西弄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摸索到穩固的東西,她吃力撐起自己,眼睛逐漸適應昏暗的光線。
對,她又死不去,人正待在陌生的地方。
她摸了摸坐着的地方,察覺自己是躺在床上,蓋了被子,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件大襯衫,傷口也包紥好。
右邊傳來窸窣的聲音,她繃緊神經瞪着那邊,好像一個躺着的人正在翻身,下一刻就彈起來。
「嘩!有鬼啊!」
名井不動聲色,快速審視四周。現在她是受傷了,但要逃走也不是不能,雖然沒能完成任務的她也不曉得能逃去哪裏。
她直盯着另一端的人影,從剛才的喊聲她知道是一名女子。
女子抓了抓頭後就下床,朝她的方向走過來。她繃緊全身肌肉,進入戰或逃的準備反應,結果對方只是把掉下來的金屬盤子拿起來。
「是我搞錯了。」女子自言自語着。
因為不清楚女子是什麼身份,名井不排除是某一方勢力派過來的人,故意營造令人鬆懈的環境,再從她口中套出話來。她直盯着女子的一舉一動,希望能看出對方的身份。
只見女子打開衣櫃,披上睡袍,按亮電燈離開房間。對方出出入入,第一次回來時拿着紗布,第二次回來時拿了剪刀,第三次回來時拿了繃帶,第四次回來時手是濕的。
為什麼不能一口氣做完?是有什麼目的嗎?名井維持警覺,用手護住受傷的左肩,扭過身子,直盯着女子拉了一把椅子過來。
女子看起來剛睡醒,眼睛還未完全睜開。
「那個……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女子不確定般開口。
名井點頭。
「你受傷了。」女子拿起紗布,指向名井的左肩。「有大大小小的傷,其中左肩傷得最厲害,現在我替你換藥,順便查看傷口。可以嗎?」
基礎第一課的內容:如果死不去,那她得努力活下去。
為了傷口的癒合,就算是敵人也得利用。她放下右手,展露傷勢。
「面向我坐在床邊,這樣方便一點。」
名井面向女子而坐,對方替她解開扭釦,拉下衣服解開繃帶。她全裸坐在一名陌生女子的面前。
「還是有點滲血,但比昨晚好多了。」女子向她滙報,眼裏只有她的傷口。
名井趁機會打量房間的格局。這裏是木建築,窗戶下是一張書桌,沒有打開窗簾所以看不到外面環境,但聽到海聲,應該離海不遠。房間兩邊各有一張床,女子睡的是雙人床,她睡的單人床,一角放了大衣櫃。
包紥完成,女子替她穿好衣服,準備拿着舊敷料離開。
名井決定首先確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她不能想像對方一個人忽然在海裏扛了她回來。
「請問……」她被自己嘶啞的聲音嚇到。
「有什麼事情可以幫你?」女子整個人轉了過來。名井未能從對方的眼神讀到什麼異樣,沒有心虛,沒有驚慌,看起來只是睡眠不足。
「是你救了我嗎?」
「嚴格來說不是我,是昨天早上的漁民出海,他們以為撈到大魚結果原來是你,然後空歡喜一場的他們就把你送來這裏了。」
所以她是墮海落在漁民出海的海域,結果把她從鬼門關撈回來。漁民會把她送到這裏來,應該是因為附近沒有醫院,而女子是這裏的醫生。
女子想離開房間,名井又喊了一聲。
「又怎麼了?」
「謝謝你救了我。」名井向對方鞠躬道謝。
「欸、噢、就、你沒事就好了!那我先去忙了掰!」
看到女子的慌張,瞬間惹起名井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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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點牛奶燕麥嗎?你昏睡了一天,應該肚子很餓了。」
女子拿着一個碗和一杯水進來,放到名井床邊的椅子上。
「我弄得比較稀的,所以你可以像喝湯那樣喝,而且只用右手就可以了。」
聞到熱牛奶的香氣,名井也餓了。女子才離開房間,她馬上拿起碗,大口大口喝下牛奶燕麥,餓得連碗也舔得乾乾淨淨。
連水也喝完她才想要自己竟然沒有留意到要是否有下毒。那可是基礎第二課來的。
「那個……」
女子聞聲回來,問了一句「怎麼了?」,看到她空空如也的碗和杯頓時雙眼圓瞪。
「欸?!吃光了嗎?!那麼快!」
「請問還有食物嗎?」
「你還要牛奶燕麥嗎?」
「有肉嗎?」
「這樣啊,你可能要等一會。」
女子又一次離開,名井聽見遠一點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她猜是女子在準備料理。然而在等候期間,名井聞出一股焦味,廚房傳來的聲音也帶着慌張和焦急的感覺。
該不會是一個不懂下廚的人吧。正當名井這樣想,女子回來了,趴在門框心虛般看了進來,對上眼才敢走進來。
「那個、你介不介意等等我?我出去買給你。」
女子一邊說一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名井確實看到窗外是海,吹進來的風也帶有鹹味。
「我不介意的。麻煩你了。」
「出去買的話種類很多,有想吃的種類嗎?」
「你推薦的就好了。」
「那你等我,我很快回來。」
名井的目光緊隨着女子。她看着對方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但那不足以擋住名井的視線,然後脫了睡袍掛起來,下一步就脫掉上衣。
她當刻顧不得傷勢馬上扭過頭,餘光看到女子後知後覺地看了過來。
「啊、欸、抱歉,因為這裏是我的房間,所以沒注意、」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就算真的有看到什麼名井也得這樣說。
「我、我、我很快的等等!」
名井又一次聽到慌張的聲音,對方匆忙換衣過後馬上關上衣櫃門,然後飛奔出去。
確定女子出門後,名井決定躺下來休息,左手基本處於一動就痛的狀態,所以名井只能活動右手。
有人在眼前忽然脫掉上衣當然會嚇她一跳,白晳的胴體令她一看難忘。
她捏了捏發燙的耳廓,手枕在額上,想起基礎第零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我怎麼都把基礎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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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閉目養神,一聽見房門傳來聲音,馬上想坐起來。
「別用左手!」
突然的大聲訓話嚇了名井一跳,下一刻就被圈住肩膀,整個人陷在柔軟的懷抱。女子扶着她坐起來。
「你是傷者來的,要坐起來的話,先側身躺好再慢慢起來。千萬別用受傷的手作支撐。」
女子仔細叮嚀她,得到她明確的點頭後才把食物放好。
「因為是海邊,最不缺的是魚,所以買了烤魚給你。這份肉可以嗎?」
「可以的。」
「餐具在這邊,你應該是右撇子吧,你自己慢慢吃吧。」女子貼心地把叉子放到她手中,再三確定她能自己好好活動才打算離開。
這回名井總算記得要確保食物有沒有毒。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要對方和自己吃一樣的東西。
她拉着對方的衣袖,把想走的人拉停。
「你不吃嗎?」
「我、」忽然傳來響亮的咕嚕聲,名井確定是女子肚裏傳來的。
「那麼大份的魚我也吃不完的。」她把叉子還給女子。
「那我一起吃吧。」女子㞈尬捂着肚子答應了。
女子到廚房多拿一份餐具,貼心把魚分了好幾份,挑了骨頭,方便名井進食。
此刻起,名井正式把女子當作無害的。她從自己墮海的時間、郵輪的航海路線及現在窗外的風景,大概判斷出目前所在地。那是和她目前、該稱為沒能完成的任務無關的地段。就算有其他敵人覬覦,也不會選擇在這裏設基地。
女子行為異常,應該是因為沒睡醒。
因為身上的衣服被換下來,名井不知道能證明身份的一切是沉沒在海裏還是被處理了。她懷疑女子發現了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因為醫生的道德所以只把她當作普通的傷者。
「你在這裏住了很久嗎?」她小聲問了一次,但女子沒有反應。
是我問得太小聲了嗎?名井心想,女子才半信半疑抬起頭,好像不確定自己聽到什麼。
「你在這裏住了很久嗎?」名井又問了一次。
女子放下叉子,抱着雙臂用力思考,想得額前皺了起來,在鬆開的一刻才回答。
「好幾年了,我也忘了準確的時間。」
名井又吃幾口魚肉,靜思着接下來的問題。
「這裏是哪裏?」
「如你所見,這是近海的村莊,是很簡樸的地方。」女子指向窗戶外的一大片藍色。
「然後你挑在這裏做醫生?」
剛才女子到廚房拿餐具時,名井聽到有人大聲喊着「醫生!醫生!」,女子就出去應門了。
「嘛,其實我沒有醫生執照。只是幫忙處理過幾次緊急的事情,村民就喊我醫生,然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但你看起來像是經驗豐富的醫生。」
名井在對方換藥的方式看得出來。
「哈,大概拿了不少人當實驗品,還有惡補了不少書籍之後才有點醫術。」
女子乾笑幾聲,二人再一次沉默吃着魚。
「請問……」女子忽然開口,名井馬上抬頭,掃視對方。
「嗯?」
「我該怎樣稱呼你?」
對組織而言,她就是名井,是負責完成任務的機械。
對眼前這位女子而言,她就是被撈的傷者,沒有任何需要負責的事情。
「南,南方的南。」
「那我是紗夏,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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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大半條魚後,名井總算有飽足感。
門外傳來人聲,她又一次警覺看出去。
「村裏的人當我是醫生,所以他們隨時會找我的。」紗夏站起來,收拾餐具。「現在我要正式開診,所以我不能陪着你。」
名井點點頭。
「要跟每一個人說明為什麼你會在這裏實在是太麻煩,所以請你先不要出來吧。」
名井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走來走去,所以她很快又躺回去睡覺,直到紗夏進來她才馬上醒來。
「肚子餓了嗎?午餐來了。」
這回名井記得先側身躺好再慢慢起來,全程沒有用受傷的手作支撐,但當她想下床時,雙腳卻不聽使喚沒有力氣。
「哎啊!」紗夏馬上上前抱穩她。「你還是不要亂走好了。 」
「我沒事、」
「沒關係,你坐在這裏吧!我把午餐拿進來。」紗夏讓她坐下來,選擇出去把午飯拿進來。
紗夏拿了一張小桌子進來,再放了一人份的飯菜和二人份的餐具。
「抱歉,因為我的午餐和晚餐都是村民弄的,今天他們只弄了一份。不過他們的一人份也很大份的,應該不會不夠吃的。」
「沒關係的。」
她們又一次沉默吃着飯。
「現在有什麼不舒服嗎?」紗夏看着她只拿着餐具,卻不動手。
因為剛睡醒,名井還迷迷糊糊,胃口一般。
可能又要來了。她心想。
「就是傷口在痛,還有累,其他沒什麼特別的。」
紗夏伸出手,微涼的掌心捂在名井的額頭。
「有點低熱,可能還是有點發炎。待會我拿藥給你,你一定要多休息,不然發炎會變嚴重的。」
名井吃過飯後就被餵了藥,被按到床上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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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就這樣傷口發炎,敗血症死掉那也挺好。只是她命太硬,亦可能是詛咒,名井從沒有一次順利死去,睜開眼睛還在人間。
她受傷經驗豐富,所以她預計了自己會發燒。一開始是低熱,然後通常會轉為發高燒,燒個一天就退了,每十次就有十次經歷了這樣的過程。
這次也不例外。
黃昏後她開始發熱難受,紗夏仍在外面照顧村民。本來她就是外人,對方不管自己她也不會埋怨。
她半昏半睡間聽到開門的聲音,紗夏好像在說話,但真的聽不清楚說了什麼。下一刻紗夏來到床邊,微涼的手又一次來到她的額頭。
對方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轉。名井的衣服被解開,隨之濕涼的觸感落在脖子、腋下和大腿根部。抹身過後紗夏替她穿回衣服,坐到床上抱着她讓她墊高一點。
「南。」
名井聽到了。她吃力睜開眼睛,正靠在紗夏的懷裏。黃昏過後,拉上窗簾的房間沒有開燈,燈只能從客廳透進來。那對她來說也太刺眼了。
「能張開嘴吃藥嗎?」
她吃力張開一條縫,紗夏扶着她的下巴,從乾澀的嘴唇間用湯匙把藥水一點一點餵了進去。名井還能完成吞嚥,但那已經耗光她旳體力。紗夏還餵了一點水,替她抹乾嘴角後就讓她躺下來。
「沒事的,好好睡一覺吧。」
名井很快就睡回去。
她睡得不算沉,還是能聽到身邊的聲音。紗夏好像仍在忙,總是弄出一點聲響。
紗夏不止一次回到她身邊,有餵藥和擦身,還有讓她側臥替她擦背。
她好像總聽到對方呢喃着「沒事的,會沒事的」,到底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她也不清楚。
到名井再次睜開眼睛時,天應該亮了。窗簾下的光透了進來,通過書桌反射到房間的天花板。
她滿身大汗,汗都黏在衣服上,但精神好多了。她正想撐起身,又想到紗夏的叮囑要慢慢翻過身來,結果右手卻不能動。她扭頭一看,紗夏趴在床邊,雙手祈禱般緊握住她的手。
結果名井沒有馬上起床,而是等到紗夏清醒,再裝着剛醒的樣子。
「好多了嗎?」
紗夏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關心她。
「出了一身汗,精神還不錯。」
「那就好了。」
名井看到紗夏額上全是壓出來的紅紋,忍不住笑了出來。
紗夏一面懵懂,摸了摸自己的面頰。
「這裏壓出紋了。」她笑着指給對方看。「而且口水流出來。」
「你早說啊!」
紗夏急忙用手擋面,衝去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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紗夏依然會把食物拿進房間,但忽然有人喊「醫生」,她放下東西就馬上出去了。
今天的早餐是清淡的粥。紗夏有說過餐點是村民替她煮的,可能為了她而特意交代準備清淡的食物。
她一個人吃完粥就試着下床。她像學步的小嬰兒扶着書桌,緩慢走動。
豐富的經驗讓她清楚知道受傷後的每一個過程,現在沒事就真的沒事了。
「我回來了!這些是你的衣服、噢!你能走動了!」紗夏抱着一堆衣服回來。
「對,托你的福。」名井不扶着書桌也能走動。
「那就太好了。昨天的高燒真的嚇我一跳。」紗夏把衣服都放在椅子上。「這些是你的衣服,已經洗乾淨了。那我要出去應診了噢,你可以在房間裏練習走動的。」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醫生」把紗夏喊出去。名井趁機查看衣服。
外套、牛仔褲,襪子還有運動鞋。
她檢查了外套的暗袋,兩邊的拉鍊已經打開了,內容物不見,而且槍也不見了。
要不是在海中遺失,要不就是被處理掉。名井直覺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畢竟她還記得泡在海裏時因為解不開槍套而懊惱,而外套的拉鍊她也有好好拉上。
「我身上的東西只剩下這些嗎?」
「對。你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掉了嗎?」
「沒有。掉了的大概不是重要的東西。」
名井試探紗夏的反應,紗夏也試探了她的反應。結果大家也沒得到特別的回答。
就這樣好了。就算讓她拿回槍,她也做不了什麼。
紗夏闔上病歷本,伸懶腰,果斷換了一個話題。
「南,有興趣出門嗎?」
「我的禁足令解封了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想出去逛逛。」
「我從沒給你下禁足令,只是因為你受傷,這幾天最好不要亂動。現在附近的人也知道你了,所以出門也沒有關係。」
名井待在房間時也隱約聽到客廳的對話,村民也有問起「受傷的外地人」的事。
「是救起你的漁民傳出去的,和我無關。」紗夏舉起雙手,示意不是她的錯。「但那也挺好的,你出門時大家也知道你是誰。」
「確實是一件好事。那有借我穿的衣服嗎?穿這些好像太格格不入了。」
「衣服會有的,你等我一下。」紗夏離開客廳,名井緊跟着走。看到紗夏去了儲物室,拿了梯子爬高搜尋。她翻到箱子,抽了幾件衣服出來,然後從梯上跳了下來。
「你小心一點。」
「沒事的。」
「萬一醫生受傷了誰來負責照顧你?」
「這裏有些衣服,應該還能穿的,不過尺寸可能會有點大。反正現在你手不方便,穿襯衫類的的會比較方便。」紗夏沒有回答她,只顧着整弄拿下來的衣服。
紗夏把其中一件遞過來,名井接過來拼在自己身上,確實是大很多。對方平時穿的是連身裙,而且這一件衣服明顯是男裝。
「這些應該不是你的衣服?」她問。
紗夏沒有回話,名井抬頭就看到對方拿着另一件襯衫發呆。
「紗夏?」
「啊、抱歉,你剛才說了什麼?」紗夏馬上放下衣服,換上微笑問道。
名井搖了搖頭。
「沒說什麼。」
※※※
名井換了麻質襯衫和棉褲,掛了三角巾,穿上陪了她很久的運動鞋。紗夏還特意蹲下來替她綁好鞋帶。她肯定對方在早就看光自己。對着滿是傷痕的她,紗夏沒有多問,只專注在現在的傷口。
紗夏是一個照顧周到的人,每一個細節也顧護着她。她挽着對方的手臂,緩慢離開屋子,樹林的氣味讓她精神煥發,忍不住用力多吸幾氣。
「閉得太久了嗎?」紗夏笑着問道。
「覺得能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很好。」
紗夏為她介紹環境。附近是山和樹,上坡是公路,下坡是市集,再下一點就是海,還附帶說明這裏的人工作差不多,閒着沒事做就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撲克牌。
名井沒法想像,在她賭上性命地工作時,現今世界還有人能過得這麼悠閒。
「是因為這裏的生活方式才令你留下來嗎?」
「部分原因吧。」
紗夏遙看海洋,和剛才翻出襯衫時的神情是一樣的,眼裏沒有平時的亮光,嘴角的笑意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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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挽着紗夏的手,緩慢下坡。
「醫生!吃了飯嗎!」一名胖婦人熱情和紗夏打招呼,目光已經落在名井身上。
「吃了飯噢。」紗夏微笑回答。
「旁邊這位就是待在醫生家裏的外地人嗎?」其他人看到紗夏的出現,也紛紛圍了過來,名井就成了視線的籠中鳥。
眾多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令名井很不習慣。名井悄悄站後,躲在紗夏後方。這個舉動逗笑了紗夏。
「是啊,她身體好多了,就和她出來逛逛。」
「你叫什麼名字?」有人直問名井,所有人滿是好奇看過來。
「南。Mina。」
聽見她報上名字,村民有一句沒一句聊起來,其中名井聽出最重要的一句話。
「那醫生要再次準備兩人份的食物給你了!」
名井偷看紗夏,對方面上沒什麼變化,但手的力度加大,似是想快點離開人群。
對方牽着她,朝着海邊而走,告訴她這裏有海鮮市場、碼頭、餐廳和酒館。
名井看到一班大漢在餐廳外的桌子圍成一圈,口叼着菸,手拿着撲克牌,偶爾喝下大半杯啤酒。
紗夏帶着她來到大漢那邊,其中一人看到她們來臨,又是熱情打招呼。
「嗨!醫生!很少見你來這邊呢。」
「你們一大早就在喝酒打牌嗎?」紗夏沒聲好氣問道。
「對我們來說不早了,現在已經是休息時間了!噢!這不是之前那位小姐嗎?」
名井和另外一人對上眼,對方馬上興奮問道。所有人也看向她,但她對他們沒有半點印象。
「啊,他們就是把你撈起來的漁民。」紗夏說。
名井只是點點頭,小聲說了一句「謝謝」,漁民的熱情又一次燃燒起來。
「太好了!看到小姐沒什麼事就好了!不愧是醫生!」
「來來來,快點拿酒敬醫生一杯!」
「小姐也過來坐吧!」
回過神來,名井和紗夏已經併坐,面前放了兩杯冰啤酒。
因為漁民熱熾的視線,名井只好準備光天化日下喝酒。她伸出手來,結果被紗夏撥開手。
「你們別要傷者喝酒啊!」紗夏大喝一聲,震攝了所有人。連名井也嚇了一跳,沒想過對方能發出洪量的聲音。
話音剛落,紗夏搶過名井的杯子,大喝灌掉一整杯酒,眾人馬上為她鼓掌。
「好!醫生帥啊!」
「南不能喝,就醫生和我們喝!我們請的!」
名井就默默在一邊吃魷魚乾,看着紗夏和其他漁民對酒。對方氣勢洶洶,但很快看到紗夏面紅得發紫。
中午的太陽毒辣,紗夏沒吃點東西就灌酒,過沒多久就好像茫了。
「該回去吧。」
名井用手肘蹭了蹭,對方聽後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幅隨時要吐出來的樣子。
「哎喲,去叫餐廳老闆借一個房間讓醫生睡睡吧。」幸好有漁民提出這個想法,不然名井可不覺得紗夏能走回去。
「我扶你過去吧。」名井站起來。
紗夏正要搖頭拒絕,搖了半下已經站不穩,幸好名井及時抓穩了她。
「不要急,待會你站我在右邊,搭着我肩膀,我會抱穩你的腰。」
紗夏懵懂舉起雙手,分辨了一會左右兩邊,最後伸出左手,搭在名井的肩膀,手還別扭翹着,沒有壓在名井的傷口。
「完全靠過來也可以的,我夠力的。」
紗夏靠了過來,名井就摟住對方的腰。對方比想像中還要瘦,一手就能圈抱。
「嗚——」紗夏手捂着嘴巴,一幅要吐不吐的樣子。
「很快就能休息了。」
名井勒住紗夏的腰間,帶着對方到房間休息。
※※※
現在紗夏仰臥躺在床上,名井在等人拿水、毛巾和桶子。
「還需要什麼嗎?」負責拿東西的小男孩問道。
「沒有了,謝謝你。」名井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對方交下房間鑰匙後就離開了。
「又是鑰匙。」
名井把鑰匙收在褲袋,關好門,拉上一半窗簾,拉了一把椅子看向紗夏。如她所料,不消一會紗夏就吐了出來。她拿起桶子,讓紗夏抱着桶子吐個痛快。她一直捧着金屬桶子,等人吐完後,她都覺得桶子底部變溫了。
「現在好了一點嗎?」
「吐出來好很多了。」紗夏躺回床上,有氣無力回答。
一條毛巾讓紗夏擦嘴,一條名井用來濕敷,就像紗夏之前替她做的那樣。
「酒量不太好?」
「本來挺好的。只是今天太陽太毒辣了。」
「因為你連我的份也喝掉才會變成這樣吧。」
「你受傷就不能喝酒;但他們倒了出來的酒也不能不喝。」
「謝謝你替我頂酒了。」
「我該做的。」
很快就傳來穩定的呼吸聲,對方胸口平均起伏着。
名井放下毛巾,靠着椅背,安靜看着睡着了的紗夏。
※※※
紗夏睡得很沉,沉得名井看着人睡覺亦是催眠的一種。她坐在椅子上亦能差點睡着。
忽然對方扭過頭,令名井馬上清醒過來。紗夏依然睡着,但在夢中仍皺起眉,翻來翻去,似是睡得不安穩。
房間太熱了。窗戶是向西的,加上房間在頂樓,大太陽直曬的話肯定熱。名井也熱得滲出汗,躺在床上的紗夏亦如是,熱得無意識間拉開衣領。
名井拿起置在一邊的毛巾,又倒了點水沾濕,替對方擦面和脖子,可是那好像沒有降溫太多。
她摸了摸對方的手,還是有點燙。如果真的要降溫,可能要抹其他位置。
「紗夏。」名井小聲呼喊,但對方沒給她反應。她只好擅自行動。
她放下毛巾,站了起來,右手點在紗夏胸口上的鈕扣,解開第一顆扭釦。就在此時,紗夏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名井停下手,耳朵湊到紗夏的嘴邊。
名井聽出那是一個人的名字。
她對這個村莊而言是外地人,紗夏也應該是外地人。雖然打扮合符當地,但對方的五官明顯不是本地人,而是和她一樣,更貼近亞裔的。
名井想起今天聽到的話。
「要再次準備兩人份的食物給你了!」
再次。
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明顯是來自一名健碩的男性,穿在她身上顯得太大件。
===
等到紗夏醒來時,已經快要黃昏了。除了偶爾替紗夏擦身降溫,名井就只坐着發呆。
離開餐廳時,她們又和漁民寒暄一會,眼見紗夏總是皺着眉,她猜對方還是挺不舒服的,所以她讓紗夏挽着自己的手,二人緩慢走回去。
「剛才麻煩你了。」
「那沒什麼,比起照顧我的你,我剛才做的算不上什麼。」名井回答,忽然想起解扭釦的事。「剛才還擅自解了扭釦,很抱歉。」
「那真的沒什麼啦,可能你沒有替我擦身,我也不會睡得那麼好。」
「今晚你會不會睡不着的?」
話音剛落,紗夏馬上打了呵欠。
「看來不會睡不着了。」
她們回到家裏,一來到床邊,紗夏馬上趴在床上。名井打算就這樣關燈到客廳坐一會,結果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你在看什麼?」紗夏沒有直接睡死,還是掙扎爬了起來。
「那邊就是剛才餐廳的方向嗎?」
從窗戶是可以看到海的,漆黑的海邊有一整排橘黃的光帶,吸引了名井的目光。
「對噢,晚上那邊會很熱鬧的。剛才你也看到吧?漁民會圍在那邊打牌賭錢,吃過晚餐的村民沒事做也會聚在那邊,有時候還會在沙灘辦營火晚會。你想去的話可以去的。你現在狀態好了很多,出門逛逛對你有益,不過記得不要喝酒。」
紗夏連珠發炮,名井無從插話。
「你不去嗎?」
「平時工作完已經累死了,我只想早早睡覺休息。」
紗夏說完之後就爬下床,拿起睡衣離開房間。門關上的一刻,名井再一次看向海邊的橘光。
世界正在分崩離析,但現在的她沒有身份,沒有任務,沒有責任,她要做什麼也沒有人規限。
===
「你不是想去海邊的嗎?」
過了兩天,紗夏見名井還是無所事事待在家裏,躺在沙發上發呆,忍不住問了一句。
「多休息幾天才下去。」
紗夏聽罷也沒有理會她,繼續她作為醫生的一天。
有着豐富的經驗,名井清楚知道受傷後最重要的事情是吃好睡好和休息。
休息了整整一周,讓紗夏檢查傷口確保沒事後,名井吃過晚餐後才提出去去海邊逛逛的請求。
「其實不用正經八斗,你想的話隨時可以自己走出去的。」紗夏笑着回答。「你也是成年人了。」
「和主治醫生交代清楚比較好。」她披上外套後就走向海邊。
晚上的市集比她想像中熱鬧。沒事做的村民習慣出來聊天,在各戶門口放了幾張椅子,大家坐着那裏閒聊,看得她時又一次熱情打招呼。
「這不是南嗎!醫生呢?」
「紗……醫生說累了。」
「那又是,南是要去哪裏?」
「想去酒吧那邊看看。」名井指向海邊的方向。「好像會很有趣。」
「哈哈!那邊的傢伙只會打牌耍嘴皮!」
「聽起來也足夠有趣了。」名井笑了笑,繼續前進。
果不然走到海邊酒吧,那群漁民仍在,而且還有其他村民,大家圍在一起,手上拿着撲克牌。
有人看到她,就主動邀她過來坐。
「南偷偷下來了嗎?回去會被醫生駡的!」
「我有問過她才下來的。」
「哈!醫生又給你放行!」
「可能是怕我覺得悶了吧?」
「對啊!醫生可是很兇的,受傷生病就要求人絕對靜養,酒不能喝,牌也不能打,誰被發現不聽話她可是會駡人的!但那真的很悶啊!」
「她也是為了大家好。」
「那又是!醫生是很關心大家的。來吧!南坐下來玩吧!」
名井就坐下來,有人馬上讓了一幅撲克牌給她。
她很快掌握了這裏的玩法,是她從沒有玩過的方式。四人為一組,一開始誰拿到鬼牌是第一個有權出牌的,然後就是按牌型和大小出牌。
對名井來說是只要玩一次就熟透規則,玩第二次她就知道每個人出牌的風格。穩打穩紥的,隨心所欲的,有大牌就忍不住出的,每個人的風格很鮮明,名井很快就知道對着他們要怎樣出牌,加上可以把出過的牌全記下來,牌局基本上就在她手中。
久違動腦思考,名井也累了,在最後兩局已經頻頻打呵欠,村民也說今天就此結束。
「嘩!南的運氣真好!」
「新手運吧。」
玩了兩個小時,名井從零賺到一筆不少的零錢。有村民給了她小錢袋才能帶回去。
「快點回去吧!不然醫生會生氣噢!」
名井別過村民,拿起小錢袋,披回外套就離開這裏。
她沒有想過回來時燈還亮着,用鑰匙輕輕打開門,推門進去後不忘鎖好門,走進去就發現紗夏躺在沙發上。
名井把外套披到紗夏身上,對方的頭就轉了過來,睜開了一線眼。
「睡沙發不怕感冒嗎?醫生也病了會很糟糕吧?」名井笑着說。
紗夏看來還未完全清醒,像想拿到什麼而舉起一邊手。
「回來了嗎?」
那一刻名井愣住了。她第一次聽到紗夏這樣的聲線。
聲音不響亮,但聽得出悲喜交集,迷惘的眼裏還帶着思念。
名井握上紗夏的手,可能發現不是期望中的觸感,對方馬上睜大眼睛,尷尬抽回手,裝忙般揉搓面頰。
「那麼快回來了?」
紗夏的掩飾總是笨拙得讓名井發笑。
「不快了,已經快到十二點了。」
她把今天贏回來的錢都給了紗夏,她也預計了對方會大吃一驚。這裏的錢留着她也沒什麼用,倒不如交給紗夏會有更好發揮。
紗夏甩着甩着就把袋子甩到面上,痛得捂着鼻子。
名井久違爽朗哈哈大笑。
她太久沒有這樣盡興笑出來了。
※※※
這一周名井都睡在紗夏的房間。除去第一、二天她因受傷而昏睡,餘下來的日子和之前一樣,一夜難眠,而她也知道,紗夏和她有同樣問題。
「你是不是平時就睡得不太好?總是聽到你在動來動去。」在聽到紗夏連續翻身好一陣子後,名井忍不住問了。
「可能吧。我吵到你了嗎?」
「不算吵到我,我只是很淺睡的人。」
今晚不是滿月,但月光仍足夠照亮房間。名井看到紗夏從被窩轉了過來,只露出眼睛一眨一眨看向她。
「我去病人房那邊睡吧。可能因為多了一個人,平時睡不好的你更睡不好了。」
名井拿起被子和枕頭就離開房間。紗夏房間旁邊是病人房,聽說情況嚴重的人會留在這裏。慶幸最近傷得最重的只有她一人。她挑了貼牆的床位,單手整理好床墊就躺下來。
她閉上眼睛,祈禱着。
希望她今晚睡得好吧。
===
名井習慣了新生活的規律。每天因為刻在骨子裏的生理時鐘而醒來,但現在的她有賴床的權利,躺着發呆差不多後就可以下床梳洗,和紗夏吃牛奶燕麥當早餐,接着她就無所事事。
因為病人房會有機會用到,她就會去紗夏的房間待着。
每一個來訪的人好像很好奇她的存在,她總會聽到各樣人喊她的名字。有時候她只是出門去廚房倒一杯水,村民總會以好奇的目光看向她。
「你們不要像看奇珍異獸那樣盯着南吧。」穿着白袍的紗夏就會朝着一群村民訓話。
「可是南很漂亮啊!和醫生一樣漂亮!」
「哼!別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當沒事!」話是這樣說,紗夏忍不住勾起嘴角。
等到紗夏一天的工作完結,她們就會一起吃晚餐,接着換名井準備出門。她才把外套披上去,就看到紗夏轉瞬即逝的訝異。
「你要出去嗎?」紗夏像下雨而沒能出門散步的小狗鬧別扭。
「說好了一起打牌。」
「別把錢輸光呢。」
「今天我會輸一點點的,但還是會拿一點點錢回來。」
「你怎會知道的?」
一句話就把紗夏的好奇心鈎起,剛才的鬧別扭又消失了。
名井只回以微笑就出門了。在前往海邊的路上,她看着遙遠的橘光定位。
「為什麼我會知道?」她自言自語。
她很聰明,動腦子的遊戲從沒有人能贏過她。只是她之前還是有輸的經驗,還是練習刻意輸掉給人。
其他人要練習怎樣贏的時候,導師要求她學習怎樣輸。
「名井,你很厲害,能把所有人碾在你腳下,可是在你接下來的人生的每一場牌局,你不是一味贏,也不是只有你贏就好了。」
「我還不夠厲害嗎?」
「不,你很厲害,然而這個世界不是你輸我贏,世上只有雙輸或是雙贏。」
導師語重心長,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時候你得犧牲一點,大家才能贏的。這一點只有你才能做到的。」
「南!到你出牌了!」
耳邊響起的聲音把名井拉回來,她揉了揉眼睛,拿了一張牌準備打出去,後來想起今天的目標,就改打旁邊的牌。
今天她的目標是讓其他人高興,在心裏默默記下每一局的輸贏,讓大家平均贏一回。結果亦如她所料,平均大家也有贏一點,所有人也很滿意今天的結局。
村民討論着今天的牌局有多好,只有她一人知道這是她選擇的結果。
當她回去時,紗夏又是躺在沙發上,今晚沒有睡着,而是拿着書本蓋在胸口上,像讀到一半要思考什麼的樣子。
「怎樣?贏了還是輸了?」紗夏最關心的就是這個,看起來看好她沒有贏。
「贏了一點點。」
「那麼剛好?」
紗夏吃驚的表情讓名井很滿意。
「不是剛好的,這是我要的結果。如果我每次也贏太多,他們會不開心的。所以我有時候得輸一點給他們才行。之後再贏回來就好了。」
果然紗夏露出半信半疑的眼神。
「我做得到的。」名井微笑着,回想起導師的話。
那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
一個月後,窗外還是藍天白雲,世界還好好的。
名井不由得思忖失敗的任務是否真的關乎世界滅亡。
她抽了抽鼻子,想着比起世界滅亡……
「嗚嗚!怎麼又焦了!」
紗夏的廚房會先滅掉。名井從床上跳下來,現在動作幅度大一點肩膀也不會痛。
「你在煮什麼嗎?」她走到廚房,嘗試從一堆炭看出本來的樣子。
「我只是想試試看煮飯……」紗夏欲哭無淚,黯然神傷把炭倒進垃圾桶裏。
「其實吃村民煮的菜也可以的。」
「可是我還是有其他想吃的東西啊!」
「例如?」
「呃、蛋包飯?」
名井看進去垃圾桶裏的炭塊。
「喂!我只是煮得焦一點點!」
「如果只是焦一點點,我也可以吃的。」她作勢要拿起垃圾桶的東西來吃,馬上被紗夏一頭撞過來阻擋,整個背撞上牆。
「不不不!還是不好,我怕你肚子痛!」
「肚、肚子不痛但肩膀在痛……」
「嗚嘩!對不起!我替你檢查!」
「其實又不太痛、」
「坐過去!我要檢查!」紗夏忽然一句壓低聲音,確實把名井嚇倒。
總之她就乖乖坐在椅子,交由主治醫生替她檢查。她解開襯衫露出一邊手臂。現在的她其實已經沒什麼事,傷口已經好好康復,紗夏要她做的動作大部分也能完成。
「那很好,除了舉不起手其他一切正常。你現在是有折扣的正常人。」
「除了在酒館打牌贏錢,你會讓我做其他事情報答你嗎?」
「我也沒有其他、」
「例如煮飯。」名井瞥向廚房的垃圾桶。「我可以幫忙的,如果你有特別想吃的東西我也可以研究怎樣煮。」
「那又好像不太好、」
「今晚就吃蛋包飯,好不好?」名井看出紗夏的動搖。「應該不會太焦的。」
紗夏的喉核明顯動了一下。
「那、那就麻煩你了。」
在各種千奇百怪的課堂裏,廚藝課程是名井做得好兼發自內心喜歡的一科。只要刻意忘記在食物下毒的畫面,烹飪是她在各項任務之間能調製自己心情的小小興趣。
要弄出紗夏合不攏嘴的完美蛋包飯,對名井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好吃嗎?」名井看着對方像黑洞般瞬間清了半碟,明知故問。
「好吃得想哭,我很久沒吃過了。」紗夏泫然欲泣,誇張感謝名井。
明明在日常生活是一個笨拙的人,在工作範圍裏卻能展現不一樣的專業。紗夏說自己不是正式的醫生,可是名井能看出她的技術和知識可以嫓美真正的專業。
她在一個月內斷斷續續想像紗夏會留在這裏的原因。她知道她在這裏遇到一名男子所以留在這裏,但因為一些事情,男子消失了,而紗夏一直留下來。
不過名井最好奇的是最一開始為什麼紗夏會漂洋過海來到這裏。
不過我也沒資格好奇吧。她抿着嘴唇,皺着眉頭思考。
從她被撿來這裏起,紗夏沒有過問她的身份。就算清楚知道彼此明顯不該出現此地,她們還是沒有互相過問。她們沉默達成共識。可能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們也不會清楚彼此的真實身份。
「你喜歡海邊村莊的生活嗎?」
直到紗夏一問,直刺進心房的問題令她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直接露出最真實的表情。名井猛然發現,潛意識已經假設了自己會和紗夏一直留在這裏。
對啊,我早就放棄了任務。
如果沒有放棄,她早就在養傷後的第一周離開這裏,趕緊和組織取得聯絡。本來還記掛在心裏的任務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世界要怎樣毀掉已經不關她的事。
她回答了自己的答案。紗夏明顯鬆了一口氣。
帶着各自的理由離開本來的地方,在陌生的土地扎根,對她們來說,留在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我喜歡住在這裏。」
===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名井已經不太記得是第幾次晚上下去海邊找人打牌。她也不是真的很愛玩才下去,更像是退休後需要固定做晨運的老人家,她得找點東西固定時間。
她走了幾步,回頭看向這兩個月來的家。除了需要固定作息,她猜紗夏也需要個人時間。一整天看診後已經很疲倦,平時吱吱渣渣聊不停的紗夏也會橫臥在沙發上沉默放空。
除了贏一點錢回來,煮一頓飯,留下一點個人空間,她也沒什麼能為救命恩人而做。
「我又贏了。」名井把最後的牌打出去,桌旁的人都在哀號。
「南啊!怎麼今天這麼好運!」
「已經連續五次贏了!」
「海神大人評評理吧!」
「海神大人?」名井收起大家遞過來的錢,好奇問道。
「那是我們村莊的神。當漁民的也希望能夠出海順順利利,平安歸來。對了!接下來我們會準備祭拜海神大人,南可以來看看呢!」
「好啊,我回去問問紗夏吧。」
話音剛落,名井看到在場所有人神情僵硬。
「醫生的話,應該不會來?」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開口,其他人跟着面面相覷。「南也用不着問醫生的。」
「問了會令她不開心嗎?」
「我們也不知道,也過了、」另外一人回答,馬上被旁人肘擊阻止。
名井快速掃視在場所有人的神情,上一刻還有說有笑,下一刻卻像吃到腥魚那樣苦着臉。
她拍了三下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來。
「謝謝大家今天讓我贏了那麼多,誰想多叫一杯的我來請客。」
大家馬上笑逐顏開,紛紛加單點酒,剛才的事情馬上被拋諸腦後。
名井不太喝酒。酒精過敏算得上是最影響她工作生涯的一點,但至少她可以理直氣壯把需要應酬的任務甩給別人。
再看看醉得糊塗的村民,她再一次感恩自己喝不了酒。
四周的人散發着濃烈酒味,薰得名井頭昏腦脹。她把酒館的小孩喊了過來,把錢交給他後就決定要走了。
「南——」忽然有一人醉醺醺的喊她。
回頭一看,是一名年輕女子。名井對這一位還是有點印象。圍着打牌的人群裏有好幾個年輕女生。
「怎麼了嗎?」
「我、呃、喝得有點醉、你可以送我回家嗎?」女子指着不遠處的一間房子。
現在只剩下她和這一名女子,遺下一名女子在全是老粗的環境也不太好。
「好吧。」
名井繞過來扶一把,女子搖搖晃晃站起來,一個站不穩就跌在名井的懷裏,手還剛好按在她左肩上的傷口。
本來開始睡意萌生,這樣一按名井馬上痛醒,悶哼一聲。
「站好一點。」她拉住女子身後的衣服,把人拉直。「我扶你回去。」
幸好女子住的地方不太遙遠,名井忍一下就能把人送走。
女子喝得爛醉,頭靠在名井的肩上亂蹭。她一心只想快點把人送回去,自己再回家睡覺。
很快就到達目的地,名井扭轉門把,發現門沒有鎖。
還真是沒有戒心的地方。她暗忖。
一手搭住女子的肩膀,名井一手摸黑找電燈按鈕,摸了老半天也找不到的她也不耐煩。
「吶,南——」
「嗯?」
「沙發在那邊。」
名井感受到女子指了一個方向,就帶着人走向那邊。她在漆黑的房子裹前進,稍為習慣了之後總算能稍稍看清楚環境,隱約看到沙發的踪影。
她以為把人送到沙發上,頂多翻一張毛毯給人蓋住就事成了。結果她放下人的時候,女子忽然摟住她,把她拉了下來。
留下來陪我,好嗎?
「你累了,我替你拿毛毯吧。」名井想撐起身來,可是左手發不到力氣,只能陷在對方的懷裏。
「陪我,好嗎?」女子收緊力度,臉要埋到名井的肩窩。
名井不喜歡這樣。她如掉進陷阱的野獸,急着想從對方的臂彎逃出來。
她用右手抓開對方的手臂,獨自站起來。
「我去找毛毯給你。」
「是醫生才可以嗎?」
女子突然問道,話裏的醉意忽然消退。
名井沉默不語,反覆思考後只能回答:
「你喝醉了,我去拿毛毯給你。」
她回來的時候,女子已經發出深沉的呼吸聲。她蓋上被子,卻沒有急着離開,倒是坐在附近的一把椅子上休息。
她後知後覺聞出這座房子的氣味。那是她不習慣的香水氣味,連同剛才的懷抱、觸感、溫度,也不是她習慣的樣式。
名井軟癱在椅子上,茫然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
名井在女子家裏小睡一會才回去紗夏的家。她猜對方應該沒那麼早起床,結果一開門就看到打着呵欠的紗夏。
總之得快點去洗澡睡覺,她很不喜歡那陣香水的氣味。名井快速路過紗夏,感受到身後緊隨着一股視線。
嗯?這個是?
她脫掉衣服時看到側項的一抹紅印,用手一抹只是把印愈糊愈開。她決定不管那麼多,快快洗澡睡覺再想。
晚上名井還是下去酒館,快速環視四周,沒看到昨天的女子她才鬆一口氣。
「南啊,今天很不在狀態呢,怎麼不斷輸了?」
名井確實很不在狀態,第一回無視輸贏,腦袋空空地打牌,結果輸得一塌糊塗。
「我有點不舒服,今天先回去了。」
她也沒有說謊,昨晚被狠狠按在左肩,今早睡醒之後還隱隱在痛。今天她打牌沒有心思,回去後也只想快點上床睡覺。
「怎麼那麼早回來了?」紗夏看到她的時候,大吃一驚。
「輸光錢就回來了。」
「你?!輸光?!」
「對啊,有點睡眠不足就輸光了。」說畢,名井也打了呵欠。
「早點睡吧,你的黑眼圈也跑了出來。」
紗夏推她進房間,也不給她換衣服梳洗的機會就被按上床。她的身體在撞觸到床的一刻也馬上妥協,閉上眼睛,很快睡着。
隔天醒來後,名井梳洗完畢,換掉床單和枕頭套,已經看到在忙碌看診的紗夏。最近她的起床時間愈來愈晚,原本以為刻在骨子裏的生理時鐘也逐漸消失。
因為紗夏在忙,名井就待在房中休息,等到用餐時間再出來,然後又回房間。今天肩膀好了一點,可是她還是很累,而且昨天也輸了錢,她決定今晚不去海邊,還是早一點睡覺。
名井第一天沒有出去海邊是因為疲累,第二天沒有去海邊是因為察覺到異樣,第三天沒有去海邊是因為要確定一件事。
「那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嗎?」
「欸?我沒有。沒有痛,也能吃能睡、」
「但你躲我躲了三天。」
紗夏「嗯」的一聲,一時抓在裙襬,一時在玩手指。也許是在這裏待久了,紗夏變得和這裏的人一樣好懂,什麼東西也寫在面上。
昨天沒多少病人來找紗夏,理論上應該是空閒的一天,但是每當名井出現在紗夏的面前,對方總會找事情來做,說着自己很忙。今天同樣沒什麼病人,紗夏依然對自己別扭,名井肯定是有什麼事情了。晚上她就抓住紗夏要問清楚。
說到最別於平常事情就只有名井那一次沒有回來睡覺。
「因為那天晚上我沒有回來嗎?」
紗夏沒作聲,名井檢視般瞇起眼睛,全神貫注留意對方所有微小反應。
看來名井只要順着這個方向發問就可以。
「你懷疑我去了海邊,和某個村民待了一晚。」
不過是她隨便一說的事情,垂着頭的紗夏耳朵瞬間紅起來。
名井忍不住偷笑。
「那……」
紗夏難得說話沒有氣勢。
「那你是不是這樣做了?」
「並沒有。或許該說,我是和人待了一晚,但不是你想像中的待一晚。」
名井一這樣說,紗夏像聽到可以去散步的狗狗馬上抬起頭來,頻頻眨着眼睛看向她。
「那天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喝得太醉,酒館大多數是粗獷的男人,我就成了負責把她送回家的人。有些喝醉的人很難搞的,她絕對是其中一個,又吵又鬧還會有很多親密接觸,把她安頓下來並不容易。我在她的房間小睡一會,天一亮就回來。」
她沒有說謊。
「真的嗎?」
紗夏竟然保持天真爛漫同時能質疑她。
「當然是真的。我為什麼要騙你?」
名井一輩子在各地對着不同人說過無數次謊言,唯獨在這裏卻從沒說出一句。她頂多只是隱瞞。
「我怎知道?」紗夏噘起嘴巴,鬧別扭般別過頭。
「沒有騙你,請相信我。」名井抓住紗夏的手,誠懇哀求。
「那你就別天天去酒館。」紗夏嘀咕着,偏偏又讓名井聽到。
「欸?」
「欸、就是、嗯、我沒別的意思、你要去哪裏玩當然我也不會阻止你,這裏荒山野嶺也沒什麼好玩,所以我懂的、可以、稍為、晚上留下來,和我聊聊天也好吧?我知道海邊會有更多趣聞,但就、」
「我知道了。」名井沒有多想就答應。「我不會天天也跑去海邊,可能減到一周一、兩次吧。」
是醫生才可以嗎?
女子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她吃驚於自己竟然會沒頭沒腦就回了「我知道了」。
「讓我留在這裏好嗎?」她哀求着。
「笨蛋,想留就留下來吧,我不會趕走你的。」紗夏二話不說就把她抱進懷裏。
沒有過多的考慮,沒有盤算全局趨勢,就這樣答應了人,被抱住也沒有想到要反抗。她壓根沒有抗拒紗夏的懷抱,甚至是捨不得離開,願意拋下一切賴在安心的臂彎。
名井主動抱着紗夏,悄悄吸着早已習慣的氣味。
===
隔天名井早上起來的時候,隱約覺得不對勁。
Get up on the wrong side of the bed?
她坐在床上思考一會,最後手搭着左肩的傷口。今天的傷口好像比平時更酸痛。
看向窗外,今天是晴空萬里,傷口不應該這麼痛的。
身體真的差了。她自嘲地笑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管受了多少次傷,她還是不會習慣任何痛楚,試探般想高舉左手,但還是舉不起來。她也知道不把裏頭的子彈挑出來,應該會一輩子影響肩部的活動。不過現在她就算高舉不來,對這個世界也沒有影響。
名井下床去,看到紗夏的房門已經打開,空氣濔漫清新的濕氣,她猜對方剛剛是洗了衣服。
應該在露台?名井打着呵欠,打算出去和對方說聲早安,手才放在大門門把,聽見門外的一點聲音立刻讓她警覺。
「你看過這個人嗎?」
隔着門名井也能聽得出這把聲音是誰,立刻抽開手,全身繃緊但仍維持輕柔的動作,輕輕把耳朵貼到門上。
她在「戰」或「逃」兩個反應之間徘徊,聽到紗夏回了一句「沒有看過」。
名井等了一會,判斷出遠離的腳步聲和紗夏揚起衣服的聲音,才裝着剛起床的樣子打開門。
「剛才有人嗎?」
「有人啊,問我晚上要不要賞面去和他跳一支舞,但我拒絕了。」紗夏冷靜回答她的問題,彷彿剛才真的只是發生這件事。
「今天晚上有什麼特別嗎?」
「海邊有營火晚會,是村莊的傳統,祈求海神保佑出海的人。」
名井想起之前村民僵硬的神情。
「聽起來挺有趣。」
「你想去可以去的。」
「你不去我不會去的。」
紗夏正想掛起毛巾,但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名井。
「那我們一起去吧。」紗夏笑着回答。
名井看得出,那是牽強的笑容。
===
名井來了一陣子,她知道紗夏如非必要是不會去海邊。一開始只是帶路才帶她過來,接下來名井也沒看過多少次紗夏出去海邊,甚至連家裏那戶可以看到海的窗口也不怎樣看出去。
所以當她和紗夏出現在海灘時,很多人對紗夏說「醫生你竟然來了」時,她一點也不吃驚。
「所以村民也覺得你不會來?」
「對啊,因為我經常足不出戶,他們才覺得稀奇。」
紗夏明顯是外地人,她的外貌在一眾村民之中是很突出的。名井有想過,如果當日救她的不是紗夏,而是普通的村民,她會否想過要停留在此。
紗夏主動牽住她的手,帶她穿過人群來到營火旁邊。四周的人也成雙成對,紗夏忽然一拉,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
「這是、要做什麼?」名井祈求營火燃燒的橘光能掩飾自己發燙的面頰。
紗夏又笑了,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抓住她的手。
咚咚——
如雷貫耳的鼓聲和歌聲令名井嚇得抓緊人,紗夏看起來很滿意她的反應。
旁邊的人開始繞着營火而打轉,紗夏穩穩帶着她邁出第一步。
「一起跳舞吧。」
===
名井看到了。
在圍着營火起舞時,她看到她和紗夏一直待在小村莊,過着簡單快樂的生活,直到世界突然滅掉的一刻。就算世界滅亡她也不害怕,因為紗夏就在身邊。
那一刻她由心底裏感受到平靜。在漂流不定的生活裏,其實她最終還是渴望安定在一處。
名井忘記身上殘留的所有痕跡和痛楚。回家路上,月光之下,此時此刻,她願意拋開一切,只和紗夏在一起。
然後她看到了。
那一抹藏在樹林裏的人影迫她回到現實。
光是看到人影的輪廓她也知道那個人是誰。埋在左肩的子彈忽然劇烈疼痛,彷彿過去受過的所有痛楚全都湧到左肩裏。
右手傳來輕輕的力度讓她回過神來,紗夏嘴唇半啟,似是正要開口,但被嚇到而打斷了。
名井摸了摸自己的面頰,除了自己也沒有人能嚇到紗夏。
「剛才想說什麼嗎?」她揉了揉面頰,盡可能溫柔問道,同時偷偷看向那一抹身影。
那一個人正躲在黑暗之處,安靜看着她和紗夏,然後用了迷你手電筒打了信號。
懸崖見面嗎?名井馬上分析出信號。終究她還是沒法忘掉刻到骨子裏的訓練,那些早就成了她的本能,但現在不一樣了,她不用再像一頭獵犬看到指令就行動。
她已經自由了。
「只是想說今晚的月光很美。」紗夏搖了搖頭,指尖捏在她的掌心。
名井抬頭一看,今晚的月光確實比平時更圓更亮。
「確實很美麗。」
她垂下頭時,看到紗夏偷看剛才她看的地方。
「回去吧。」名井拉着紗夏回去。
※※※
名井躺在床上,可是她根本睡不着,腦海還殘留着手電筒留下來的信息。
她閉着眼睛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決定赴約。基於多年認識,她不認為對方會做出危險舉動,雖然也不能排除一切可能性。拿起藏在抽屜底下的手術刀,名井套上很久沒穿的皮革外套,前往約定之處。
「真美。」
來到懸崖的名井看着遠方的月亮,忍不住慨嘆。
名井在出門時有想過紗夏會否偷偷跟上來。其實讓對方知道也沒有關係,她肯定紗夏知道的遠比所說的更多。
只是紗夏總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以名井說過的話為準,不以自己看到的為實。同樣,名井也嗅出紗夏隱瞞很多,可是她同樣以紗夏所說的為實。就算有太多沒說出來的過去,在接下來的日子彼此仍能互相依靠。
她也想不到有誰曾給她那樣無條件的信任。
站在懸崖上,她正正對着水平線上的大月亮。敏銳的聽覺讓她知道有人來到她五點鐘方向的樹林,但因為沒有走出來,只能猜那是追上來的紗夏。
從她六點鐘出現的腳步聲才是要找她的人。名井緩慢轉過身來,果然看到預想中的人。
“退步了嗎?竟然沒有立刻轉過來。”對方一步一步走進月光所映之處。
“知道是你來,也沒有必要防備吧?”名井讀懂對方的唇語,嗤之以鼻回答。”伊萬諾夫小姐。”
名為「伊萬諾夫」的女子站到她面前,沉靜打量着自己。
“所以你真的沒死。”她看起來鬆了一口氣,但隨之又繃緊起來。
“我倒希望自己真的死了,那就不用大半夜和你見面。”
“我也不想煩你,但任務還未完結,世界隨時會完蛋了。”
名井沒有回答。
“這個世界還需要你,所以你得回來,把任務完成掉,你就自由了。”
名井閉上眼睛。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黑暗,而是回憶。
“卡爾、伊麗莎白。”她張開眼睛,直盯着對方的眼裏。“阿巴杜、艾梅斯、茉莉、海倫、約翰。”
每說出一個人名,她腦裏就想起和那個人的回憶。她希望想起的是一起打鬧的時光,而不是失去的瞬間。
“大家已經一個又一個離開了。”
她捂着左肩的傷口,可是現在最痛的不是這裏。
“人質、村莊、城市、國家,大家賭上性命救回來了,可是這個世界有改變嗎?新的問題還是會出現,不管我們怎樣努力,還是什麼也沒有改變。”
名井抬頭長嘆一聲。
“現在只剩下我們了,你、”
樹林間傳來微弱的聲音,伊萬諾夫馬上拔槍準備追擊時,名井一個箭步徒手捂着槍口。
「是那個救了你的醫生吧?」對方沒再用唇語說話,把槍收回槍套。「讓你變成這個窩囊樣。」
名井又一次沉默。
伊萬諾夫雙手扯起她的衣領。
「要不回來,要不我殺完她再、」
名井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緊握拳頭揍在對方面頰上。伊萬諾夫馬上鬆手,她高舉拳頭威脅般準備多來一拳。
「你想動她我馬上殺掉你。」
「你這個臭傢夥還真是用力啊!」伊萬諾夫捂着面頰,痛苦喊道。「那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麼!等我沒那麼痛時就要去殺掉她了,啊!好痛啊!痛得暫時走不了!」
名井甩開她,準備衝下山。
「名井啊!明天給我答案吧!」
她緊抿着嘴唇,沒給回答就跑進黑夜的樹林。
===
路是人走出來的。
紗夏教名井上懸崖的是四平八穩的路線,而名井曾出於職業反應找出更快捷的回程路,不過是從近乎直角的斜面跳下來,穿過灌木叢就能省掉一半路程。她沒有想過這條路是用在這裏的。
名井久違用力奔跑,發現自己的身體真的不太習慣劇烈運動。
她看見房間的燈光亮了又關掉,加快腳步衝進屋子,「啪」的一聲拍亮了電燈。她按住肩膀,倚着門框大口喘息,定睛看着紗夏。
「噢,南,你失眠了嗎?」紗夏裝着剛起床的樣子,摺疊自己的外套。
但名井很清楚的,待在這裏太久的紗夏是什麼也寫在臉上的。
「紗夏你挑了遠路,所以我才可以抄近路回來。」名井喘一口氣,重新站直起來。「剛才你跟着我出去了嗎?」
紗夏知道裝不下去,默默點頭。
「有聽到內容嗎?」
「沒有。你們是知道我在才只用唇語溝通吧?」
紗夏眼裏對她的不信任令名井更喘不過氣來。
「有沒有人在,我們也是那樣說話。她早上有找你吧?」
「對。」
「然後你說沒看過我?」
「對。」
「為什麼?」
「那我確實沒看過證件照上的你。我不算說謊。」紗夏聳肩回答。
「的確。」名井失笑,她的確沒留下什麼漂亮照片讓其他人找自己。
「我累了,要去睡,晚安。」
紗夏急切中斷話題,名井馬上喊住她。
「紗夏。」
紗夏頭也不回「嗯?」了一聲。
「如果我留在這裏,你會不會趕走我?」
「你是成年人吧?你要去哪裏我也管不了的。」
紗夏飛快回去睡房,用力關上門。
只要她想留下來,就算世界滅亡紗夏也會讓她留下來。
沒有挽留,亦沒有驅趕,紗夏總是讓她自行決定。
===
名井又失眠了。她躺平在床上,虛無地直盯着天花板的方向。沒有思考,此刻的她彷彿失去了用腦袋辨別的能力,變成一塊只懂呼吸的肉。
直到木門的合頁發出難聽的「嘎」一聲,她的意志才回來,繃緊問了一句「誰?」。
「還能有誰?」
是紗夏的聲音。
「你也知道有人在找我的。」名井放鬆下來,按亮了床頭的小燈,看到披着外套的紗夏胸前抱着一堆東西。
「那個人找你的話,應該不會像我弄出這麼多動靜吧。」
紗夏來到床邊,名井才看清楚那些是什麼。
那是本以為不見了的工作證和手槍,紗夏好像替她下了去留的決定。
「果然是你藏起來的。」
「但你也相信是丟了的。」
「因為是你說的,雖然我記得墮海前,拉鏈和槍套是扣好的,不應該會被海浪沖走。」
名井看着證件上的自己,她竟然覺得陌生。原來自己看起來是這麼討人厭惡。
「『南』是真的名字嗎?」
「真的,在工作證上的名字是真的。只是一般都喊姓氏,不喊名字。」
紗夏抽走她手上的工作證,視線來回於證件上的她和現在的她。
名井拿起紗夏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槍,拿出彈匣。子彈全都受潮了,有槍也沒有用。她把槍放回去,重新對上紗夏的目光。
「為什麼一開始藏起來?」
「我不想惹麻煩。」紗夏乾脆回答。「墮海的外地人已經很顯眼,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這個人中的是槍傷,身懷各國假證件,戴着槍,還是某個組織的員工,我不能想像會變成怎樣。」
「我確實是一個麻煩。」名井自嘲地笑了。「早上那個人找你的時候,有說我是怎樣的人嗎?」
「她說你是很重要的人,沒有你世界會滅亡之類的話吧。」
所以紗夏才會把工作證還給她,連同世界的責任也還給她了。
「所以。」名井垂下頭,用力嚥下要上湧的情感,用盡力氣維持平靜回答。
她不會怪紗夏的,一個人換來一個世界,怎樣想也很划算。
「你才選擇把東西還給我嗎?為了不讓世界滅亡。」
「唉——」
紗夏長嘆一聲,一屁股坐在床邊,抽走她手上的工作證扔到地上。
名井還在愕然之際,紗夏的手搭在她的,下一個瞬間已經十指緊扣着。
「只是抽屜沒有位置,我才把東西還給你。」
她一抬頭就感受到紗夏氣息。
「世界滅不滅亡,不關我的事。」
那一刻,名井的世界只有唇上的柔軟。
===
紗夏親了名井一口就退開去,低垂着頭,正當她打算連手也抽去時,名井緊握不放。
「紗夏。」她輕聲呼喊,待對方抬頭之際馬上迎上。
終究紗夏還是掙開了,一把摟住名井的身軀用力擁抱,但在讓她躺下時又像對待新生嬰兒般溫柔,連解開每一顆扭扣,撥開衣服也用上最輕柔的力度。
紗夏打量她身上的每一處。名井不感到害羞,她這輩子從沒被誰憐憫,現在彷徘光是被看着,她也能感受到一股溫暖流在紗夏注視之處。
這是名井第一回清醒地被打量着身體。之前洗傷口的時候也會看見,但紗夏的目光只會專注在左肩的傷口,而不會直落在她的舊傷。
她看到紗夏咬着唇,壓抑着嘆息的衝動,用掌心輕按在她的身軀。那力度輕得名井好像沒能確實感受對方的觸感。紗夏撐在她身上,緩慢靠近,讓柔軟的唇點在她的脖子,每一下如羽毛輕拂,每一處亦雨露均沾,追着她身上的傷口親吻。
落在身上是輕柔的吻,可是名井卻感受到對方整個人緊張的氣息。唇上的輕吻是用繃緊全身換來的。
「放輕鬆點。」名井揉着紗夏的腦袋瓜,對方以泛着水氣的眼睛看過來。「我沒那麼脆弱。」
「真的嗎?」
「當然。」名井摟上紗夏的背,伸長脖子深吻。「用力一點我也能承受。」
紗夏的面紅得發燙,支支吾吾要她躺回去。現在的吻別於剛才,壓抑的熱情從唇上傳來,讓名井漸漸發燙。
性愛。名井忽然想起。
對她來說是受訓時最討厭的一課,是眾多完成任務的手法,而她從沒有應用於任何一項任務。
她努力回想有沒有從課上的時光享受到性的美好。
那時候的她作為受訓最優秀的學生差一點就被當掉這一課,最後靠着和該課成績最好的人合作才勉強合格。她甚至也不願稱那些是性愛,那只是磨人地考驗她的演技。
現在她倒慶幸自己定義受訓時的經驗是丟面的黑歷史,而她從沒有在任務時利用性。在「名井南」身上,性是身上少數純粹的一環,能完全交到紗夏手上的事物。
「嗯、」名井抓緊紗夏的手腕。突如其來的痠脹感讓她分神。
「還好嗎?」紗夏定着不動,等候她緩過來。
「我很好。」名井倒抽一口氣,難耐地扭動腰間,想更迎向紗夏的手。「請給我……」
「當然會。」紗夏馬上給她一連串的親吻,手輕巧穿梭於她身下。
「你到底有沒有一處是沒有受傷的?」紗夏心疼問道。
「你、手指在、的地、方吧。」名井昏昏沉沉回答,滿腦子只想更靠近溫暖的紗夏。
她想高舉雙手抱着紗夏,對方立刻按着她的左手,埋在她身裏的右手指用力鈎了一下。
「別舉左手,用右手抱着我。」
名井很乖巧,只用右手抱着紗夏,埋到對方的肩窩,聞出對方淡淡的汗味。她感到整個後背到後腦項都被快感弄得發麻,腦袋空白一片。
「紗夏、啊、紗——」
繃緊的身軀一瞬間放鬆,名井倒回床上,大口喘氣。
「沒事吧?」紗夏抽出手,用乾淨的手撫着她的面頰。
「沒事,就說我沒那麼脆弱。」名井雙手撐床,正想坐起來又被按回去。
「別撐起你自己!你的手是受傷了的!」
紗夏是唯一一個把她當作人來看的人,總是珍而重之,無微不至看顧着她。名井也想不到可以怎樣回報。
「可是你也要。」名井握住紗夏黏黏的右手。「不能只有我一個人。」
「我明白了。」
紗夏扶着她坐起來,褪去睡裙坐在她身上。
「借你的手來用。」
「我可以為你做什麼?」
紗夏捧着她的面頰,拇指揉走她的焦燥。紗夏閉上眼睛。
「來吻我吧。」
名井慶幸自己有上過課,和一個技術真的不錯的同學合作,不然她可能真的不懂該怎樣討好紗夏。
一連片的碎吻從唇到側項再到肩膀,再繞回去和紗夏交纏,手雖做着不太熟練的動作,可是仍足夠讓紗夏溢出滿足的低鳴。
她圈住紗夏的腰,要對方更貼近自己,再垂頭親在紗夏的胸口,感受激烈的鼓動。
紗夏去的時候全身發抖,張着嘴巴卻半聲也吭不出,像沒安全感的小孩緊縮着四肢,緊抓在名井的背上。
「沒事的。」名井拂着紗夏的背。紗夏放鬆後只是一直盯着她的左肩,盯了好一會又親了下去。
「一直親那邊有點癢。」她說。
「在裏面的是子彈吧?」紗夏直問。
「對,應該是少於0.2英寸的子彈,不然應該穿了出來。」名井再也無需隱瞞。
「中槍後你就墮海了嗎?」
「我沒有記錯就是這樣了。」名井回想起當刻細節,從左肩的劇痛到失重心,再到跌進冰冷海水,每一幕也刻在她身上。
「抱歉,讓你又痛了嗎?」紗夏補償般親了她。
「大概每想一次,對應的地方又會痛一遍了。」
紗夏鬆開口,移到名井的右肩時又停下來,直盯着一道長而凹陷的傷痕。現在的紗夏可以毫不避諱直看着她身上的每一處,細問每一道傷口的由來。
「每一個傷你都記得。」
「因為每一個傷也很痛。」
名井以為她已經忘掉過去,怎料被提問後記憶如潮水湧現,她總能清晰回想每一個瞬間。在她受傷的同時,總有什麼失去了。也許是當時的敵人,也許是當時的同伴,也許是她作為人的一部分。
「會有不痛的傷。」紗夏貼在她頸側,像小貓咪調皮用牙齒咬了她一下。
「還是有點痛,而且還會消退。」
「這個傷。」紗夏點在她旳脖子,她從她的手指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搏動。「怎樣弄的?」
「紗夏,在她的家裏。」
「要繼續嗎?」紗夏輕聲問道。
「嗯。」
名井的指尖從上而下一直摸索,她感受到紗夏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抱緊她。
在這裏她不用理會對世界的責任,在此刻只要和紗夏一起舒服就可以了。
「趕在世界滅亡前。」
===
「為什麼你那麼擅長的?」
紗夏拿了毛巾來,抹乾淨彼此的身軀後又躺回名井的懷裏。
「謝謝誇獎,但我沒有很擅長的,這一課我是差一點就不合格了。」
「不合格?這還有課要上的嗎?」紗夏忍俊不禁,名井也跟着笑了。想到過去的課堂只覺得荒謬而好笑。
「因為我們什麼也要懂,所以這方面也要上課學習。大家看起來也一本正經專心聽課,但內心應該覺得挺糾結的。」至少當年的名井是這樣想的,那是她唯一想盡辦法翹課的一課。
「天啊,這是什麼奇怪的課?同學之間不會尷尬嗎?」
名井回想起當時的尷尬,那時的畫面到現在她仍記得一清二楚,但從回憶擷取,看到過去同學的樣子,她默默一數,發現很多人也不在了。
「一開始當然會尷尬。」她垂下頭,用力嚥下喉間的哽塞感。「但後來大部分人也會習慣。現在會記得這份尷尬的只剩下我。」
紗夏捧起她的面頰,要她抬起頭對上眼,安撫輕吻她的唇。
「所以你是間諜?」紗夏馬上轉移話題。
「稱為『特務』比較合適。」
「你是特務。」
名井是拋棄任務的特務,那紗夏呢?
「那為什麼你會留在這裏?」
紗夏靠在名井身上,指尖在她身上打轉,最後名井的心臟上。
「一連串的巧合。」
===
名井早就從八卦的村民口中拼湊出紗夏的故事。她真的無心主動打探,是村民總是不小心說漏嘴她才聽到。
事情大綱是當年紗夏在四處旅行,在快要來到這座海邊村莊時遇到受傷的年輕村民。熱心的她為他處理傷口,對方為了報答請她留了下來,然後因為八卦的村民以訛傳訛,紗夏就以醫生的身份留宿,後來決定以妻子的身份停留。
本想着在枝頭暫時休息的小鳥,最後能建巢成家。本來這該是美好的結局。
「結果他就再也沒有回來。」
正正是那位名井護送回家的女子說出最重要那段的故事。某一天名井下去海邊時,她請她過去喝一杯。
「那個時候醫生把自己鎖在家裏哭了很久,所有人也很擔心她。隔了幾周她才好了一點,能重新生活。」
名井不喝酒,安靜看着女子呷了一口酒。
「之後醫生就沒再下來海邊,大家也能理解她的。畢竟前一天才說海神會保佑,隔天就這樣了,她視海神失信也很正常。我自己覺得,她還未走出來,就算和村民有說有笑,她身上還有一種壓抑着什麼的感覺。不過對大家來說,能看到醫生好好生活,那已經很足夠了。這就是大家眼裏醫生故事的大綱。」
「大家眼裏。」名井重複一遍。「你是知道其他事情嗎?」
「嗯。應該只有我知道的。因為那天我剛好在山上玩耍才看到的。」
名井沒有回答,女子瞇起眼睛,露出苦澀的笑容看了過來。
「看在我喜歡你,而你喜歡醫生的份上,我才跟你說噢。」
女子湊到名井耳邊,小聲說話。
無人看到名井瞪大雙眼的瞬間。
女子退開來,看了眼名井,似是滿意她的反應,喝了口酒才接話。
「那天我想着要去看日出,於是一大早跑了上山。就在快去到懸崖邊時,天已經亮了,而我看到有人在了。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是有人和我一樣想看日出,於是就靜靜靠近,看到那原來是醫生。我到現在還清晰記住。天空才泛着金光,醫生她面無表情跪在地上,裙襬沾了一大片血色,用着血淋淋的手扒開泥土。當時的我嚇壞了,馬上逃走,回家就作發高燒和作惡夢,有一陣子不敢靠近那邊。再長大一點,我才明白那天是什麼一回事。」
女子看着杯中酒,黯然無光呢喃着。
「她是在親手埋掉自己的孩子啊。」
===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
紗夏痛苦吶喊着,她想用力抓傷自己的肌膚發泄,但名井緊抓住她的手。她不會讓她傷害自己。
她緊抱着泣不成聲的紗夏,她的心也很難過。
「不是你的錯,這不是你的錯。」
事情完整了,名井總算知道紗夏一路以來的態度因為什麼而起。
她聽到紗夏親口說出來的人生故事。
因為自己提出想和父母一起去旅行,全家卻遭遇事故只剩下她一人。
因為自己說要給愛人一個驚喜才說要吃大魚,對方為她前往大海卻再也沒有回來。
因為自己龐大的悲傷,沒法承受的脆弱生命在匆匆來臨後也離她而去。
她是屢次失去根本的人。這些她全都要一個人承受。沒有人能回來跟她說:「這不是你的錯」。
「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她任由紗夏哭在自己身上,這些年來壓在身上的自責和內疚就由名井來承受。
「不是你的錯。」她堅定重複着這句話,像安撫小嬰兒那樣輕拍在對方的背。
紗夏的哭聲漸漸減弱,最後轉為啜泣,後來安靜下來,在名井懷裏傳來穩定的呼吸聲。
名井耐心等待紗夏睡着的一刻。
雖然對方是淺睡的人,但今晚累壞又哭累了,所以怎樣弄小動靜紗夏也沒有醒來。連她親在眼瞼上,紗夏也沒有醒來。
「世界滅不滅亡,不關我的事。」
在親下來之前,紗夏這樣說了。因為她的世界已經毀了三次,就算真的世界滅亡,她已經怎樣也沒所謂了。
就算各種細節表示出不想自己離開,紗夏仍不敢開口挽留。她害怕自己的話語又成了確切的詛咒。
名井看着紗夏的睡顏,盯着盯着又親了一下,對方還是沒有醒來。
「沒事的。」她撫摸對方面頰,抺掉所有淚痕。
這個世上,應該只剩下一個人能保護紗夏的世界。
名井小心翼翼下床,翻回她來時的衣服。
===
名井有給紗夏留下一封短信,內容為「我去去就回來」,結果在她穿鞋子時,身後傳來聲音。
紗夏披着被子,雙手抓緊在胸前,緊抿着嘴唇,安靜看着她。
「抱歉,吵醒你了嗎?」
紗夏一言不發,走到她面前,一頭靠在她的右肩。
「我去去就回來的。」
名井抱着發抖的紗夏,就像她不過是去海邊打牌那樣,很快就會回來的。
「沒事的,我可是特務噢,還是官方認證的王牌。真的沒事的。」
如果紗夏抱緊着她,不給她走的話,名井也會真的留下來。
紗夏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鬆開手。
以終為始是她一直以來接受的訓練。名井會快快解決留下來的問題,再回來找紗夏。她的計劃就是這麼簡單。
名井迎向早晨的第一道光,但忽然想起重要的事。
「我一定會回來的。」她在她唇上起誓。
「千方百計也會回來的。」
===
名井順着斜坡而上,在最頂端時看到來接自己的人。
「最終你還是來了。」伊萬諾夫的面上還紅紅腫腫,昨晚她打得太用力了。
她沒有正眼看向對方,自顧自繼續走。
「你是因為什麼才過來?」
名井想起屋裏的人。她咬了咬牙,從離開的一刻起決定絕不回頭。
「為了回去才來的。」
對方看着她的背影,長嘆一口氣才追上來,搭在名井的肩膀。
「所以啊,快快完成任務,快快回去吧。」
===
名井坐在接她回去的專車,直盯着窗外的風景,忽然她像想起什麼,回過頭來。
「你有記得那裏的地址嗎?」名井問。
「當然,這不是基本嗎?」
「那你有筆嗎?」
伊萬諾夫拿了墨水筆,名井搖了搖頭。
「我要油性筆。」
對方又翻找一下,最終找出黑色的油性筆。
名井掏出自己的證件,交給伊萬諾夫。
「幫我在後方寫下她家的地址。」
伊萬諾夫寫好後,她又拿回證件和油性筆,補充了一句。
對方看到她寫下的東西後沉默不語。
「你有這麼悲觀的嗎?」
「我只是以防萬一。」名井闔上筆蓋,交還油性筆。「我答應了她,不管怎樣也會回去的。」
名井收起自己的證件,閉在眼睛上深陷在椅子裏。
在開着空調的驕車上,她想起停在鼻腔的海邊氣味,想起夜裏那一排橘黃色的燈光。
===
名井的回去不會得到熱烈的歡迎,等着她的只有未完成的任務,但在重拾進度前,她得重拾應有的能力。
「名井,你的體能大跌了。」身穿白袍的專家以冰冷的語氣說話。「各方面全部不達標。」
「不如你先替我處理左肩那顆子彈再要求我做引體上升?」名井手撐在膝上,喘不過氣回答。
「話還能說這麼多,代表氣力還有吧。」專家以單一的語調回答,用手勢指了幾下就有人推着放滿醫療器具的手推車來。
「我好不容易找她回來,你不要第一天就把她弄死!」
「回來就代表她仍是組織的一分子,那她就要按這裏的方式行事。」專家要名井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醫療部的人隨之準備施行迷你手術。「給你三天時間左肩休息,期間身體其他部分仍需鍛練。」
「喂!」
名井還沒有發聲,倒是伊萬諾夫生氣起來。
「她說什麼就什麼吧。」名井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回答。
「這才是應有的態度。請在一個月裏回到你該有的水平。」專家快速寫下一句就闔上文件夾,大步離開。
「啊!真是令人火大的臭婊子!」伊萬諾夫氣得差點要跺腳。「就是只懂指指點點不懂做事的無腦胸小女人!」
「算了吧,他們就是這、」
突然中斷的話語讓伊萬諾夫回過頭來。名井的左肩已經在流血。金屬鉗子探進傷口,粗暴左右擺動,最終挑出一小塊金屬來,「咔噹」掉進腰盤上。
「What the Fuck! 你們連麻醉也不會用一下嗎!」伊萬諾夫咆哮着,可是從剛才起就沒有人回應。她的憤怒如敲在棉花,沒有半分攻擊力。她最終也認命般壓下一切怒意,咬牙切齒死盯着醫療人員處理名井的傷口。
她看到名井的唇動了,讀懂的她一個箭步拿起腰盤,用手帕把子彈拿走。
「處理好傷口了吧?沒你們的事了,快點走!」
「待會你把名井送到地下三樓的休息室,指令要求她在那裏休息直到回復原本體能。」
伊萬諾夫快要爆發,但最終選擇含着一口怒氣,把腰盤直摔到對方面作罷。
「你怎麼脾氣那麼暴躁?」從疼痛回過神來的名井跳下床,用右手笨拙扣好鈕扣。
「當然暴躁!好不容易把你撿回來這班人就把你折磨成這個樣子!一點也不給點面子!」
「我會把握時間快點回復正常,然後快快完成任務。」名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生氣,皺紋會變多的。」
「閉嘴!我這麼氣是誰的錯!你要怎樣賠我!」
名井笑了笑,自顧自走去休息室。伊萬諾夫滿面嫌棄,但還是乖乖跟在後面。
所謂的休息室是玻璃房間,放了一張床、一張書桌和一張椅子,角落是沐浴合洗手間,牆壁上突兀地安裝了單杠。
門從外面鎖上,門下有一道比較大的縫隙讓雜物推進來。其實和坐牢沒分別,甚至坐牢還能出去放風,但名井在達標之前也不用出去。
名井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這裏待着恢復,兼顧完成體能訓練。
「有什麼需要我帶過來嗎?玩的?用的?還是藥?」伊萬諾夫拿出剛掏出來的子彈頭,放到桌上。
名井艱難脫下外套,垂着頭坐在床邊。
「不用了。」名井平靜回答。
伊萬諾夫看到對方的眼神變了。
她認識的名井回來了。
===
看似不是人能完成的條件,名井真的可以完成。
兩周後,伊萬諾夫回來休息室時,已經看到名井在做引體上升。她等對方完成一組後才進來打擾。
「進度如何?」
「昨天做了一次測試,還差一點。應該可比預期快的達標。」名井拿起毛巾,擦掉身上的汗。
「剛才有聽到『大洪水』似有新動靜,隔沒多久就應該會有一進步的行動。」
「我會來得及的。」
「對,快快完成任務你就可以回去找你的小女友、」她才想開一個玩笑,馬上感受到刺穿肉體的銳利目光。名井如刀如槍的眼神盯在她身上。
「我收回這句話。」她馬上捂着嘴。
「別再提起她。」
名井又繼續訓練,她也不留在這裏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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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的任務是搶奪鑰匙,這一次的任務是要破壞武器所在地,兼處理所有知道該項技術的相關人員。
殺人的部分對她們來說是最輕鬆容易的,人的生命如花脆弱,輕輕一折一扭就消失了。
「爸爸?」
剛女孩抱着玩偶打開房門,看着待在房間的名井。她放下男子,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來。
「你爸爸工作太累,所以睡着了。」
「姐姐你是誰?」
「姐姐是叫你爸爸睡覺的人。」
「那你是天使嗎?」
「不。」名井拉下帽沿,只管盯着小女孩身上的小熊。「天使是你,過去陪你爸爸睡覺吧。」
小女孩聽話來到父親旁邊坐下來。
她看不到在身後的名井化為巨大的影子,籠裏在她身上。
※※※
遠方的房子化為巨大的火球。
「目標的女兒。」負責開車的伊萬諾夫開口,擠出不成完整句子。
「處理掉了。」名井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平淡開口。
「嗯。」伊萬諾夫按下車窗,讓風灌進來。「你覺得我們會下地獄嗎?」
「地獄和天堂都由心而生。」名井想了一想,回過頭看向對方。「你是怎麼了嗎?」
「什麼怎麼了?」
「之前的你不會這麼……多愁善感?」
「現在我多愁善感嗎?」
「你老了?」
「Fuck You!你才老!」伊萬諾夫一激動,跟着一起扭動方向盤。
等她冷靜下來,車子也扭回路中央。
「我啊,幹完這單後就不再做前線了。」對方忽然說。
「那麼突然?」
「其實也不突然,是我們本來也沒什麼合作你才不知道。本來也和上面談好了,但因為這單任務有人中途掉隊,所以一直沒能Closed File。」伊萬諾夫看向名井一眼。「不做前線,我會負責教學部分,然後結婚。」
「什麼!」這回換名井大叫出聲。
「嘩,上次在床上也沒、」伊萬諾夫還未說完就被名井踹了一腳。「咳、對,總之我要結婚,完成這個世紀大任務後就會退下來。」
「但、但、但你要結婚?」
「對,我要結婚。所以我才得千辛萬苦挖你出來完成這個任務,以終為始,You Know?」伊萬諾夫從胸口處掏出項鏈。名井認得那是對方從小到大有戴着的十字架,現在旁邊多了一枚戒指。
「總之長話短說,之前任務偽裝要和一個傻子打交道,然後我魅力沒法擋他就愛上我,然後任務完了還死纏爛打、」
「纏到可以令你結婚?」
「對啊!他真的很煩,我告訴你,那種信懇的教徒最難纏最不死心,真的打死也不放棄。反正我也覺得老是跑來跑去很累,那不如拿他來用,我就能正式宣佈老娘不幹了。」
名井仍待在任務同伴竟然要結婚的衝擊之中,不是說結婚不行,而是想像不到是這個人要結婚。
不過伊萬諾夫滿嘴嫌棄,實際上看起來沒有很討厭這件事。
「所以才變得多愁善感嗎?想到我們剛才做的事情。」
「事先說明,我可以結婚但絕對不會要小孩的。身材會走樣還會變醜,小孩真的不行,啊!想起也頭痛了!」
「你也想得挺遠了。」
「如果我們能有命完成這個任務的話,這算是我這輩子想過最遠的事。」
女子拿起煙盒,叼着一根煙。
「接下來的任務可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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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沒那麼簡單。」名井背靠在牆上,大口喘息着。
「我不就這樣說了嗎!」伊萬諾夫咆哮着,名井沒來得及回應,一陣槍林彈雨馬上掃過來。
她們倆一個扔手雷,一個瞄準開槍,才換來停暫的休息時間。
「沒有一個國家方便出軍隊幫忙,結果就變成靠組織的兩個小女人來拆場。」伊萬諾夫揉着耳朵回答。
「接下來就是一個中斷電力供應,一個去破壞中央系統吧?」名井換了彈匣,和對方確認。
「對,一個要走左邊下去,一個要走右邊上去,最後也是最難的一關。」伊萬諾夫咬着紥帶,替自己包紥手上的傷口,隨之又拿出一盒菸,用火柴點了一根。「要嗎?」
這次名井難得接了下來,放到嘴邊深吸一口,徐徐呼出一口白煙。
「哎喲,沒有被嗆到。」伊萬諾夫笑嘻嘻說着,又點了一根菸給自己。
「抽菸比上床簡單很多了。」名井苦笑回答。
「嘖,你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和我上床嗎?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伊萬諾夫反了她一個白眼。
「萬人迷小姐,之後結婚就不要這樣說了。」
「哈!結婚!」伊萬諾夫爽朗一笑,吸了一大口煙。「我得好好煩惱婚紗要穿什麼款式,那個窮光蛋也付擔不起什麼,我猜還是要我自己付錢才行。當然前題是我有命完成任務後。」
「我們會活着完成任務的。」
「嘩,你真的變了。」換伊萬諾夫露出苦澀的表情。「你之前可不會說那麼有希望的話。」
「我還得回去。」名井閉上眼睛,食、中指夾着菸,由得煙灰掉在地上。
「我也想去見見你這位小女友,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令你變成這個樣子,還令你願意去上床。」
名井想了想,其實紗夏最特別的地方,可能就只是把她當作人來看。
她慢了八拍才聽懂到後半句。
「你怎樣知道了……」
「親愛的,你走的那天,頸上可是有很顯眼的吻痕。我可不相信你們只是親得多一點就完了。」
名井扶着一邊脖子,想起當日的紗夏,胸口頓時有一股溫熱的感覺。她伸手進褲袋,拿出一小枚金屬。因為它,她和會遇上紗夏,現在成了她的平安符。
「𠵱——真肉麻。」伊萬諾夫滿是嫌棄。「雖然你的小女友也挺漂亮的,害我也想親身體會一下了。」
「我倒是想看看是怎樣痴情的男人才能令你願意結婚。」名井把子彈收回褲袋,惡狠狠瞪了對方,馬上轉移話題去。
「哈哈!那不如這樣。」伊萬諾夫把菸頭按在地上,拿起放涼了的槍枝。
「如果能活着離開這裏,我去睡你的女友,你去找我未婚夫說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這聽起來很完美。」
「我們會活着離開,但我不接受後續的行動。」名井也把菸彈到一邊去,扶着牆壁站了起來。
「你的腿還好吧?」
「小問題,沒事的。是不是要挑路了?」
「對,你有偏好嗎?」
名井凝視着盡頭,要了左邊。伊萬諾夫思考了一會,拿出項鏈,解下來遞給名井。
「為什麼給我了?」
「左邊是地獄之手,而且又是往下走,亞洲不是說地下十八層地獄嗎?給你十字架保你平安。」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迷信了?還是多種迷信混在一起。」
「噢,親愛的,我小時候還是純正的東正教徒。」伊萬諾夫聳了聳肩。
「連戒指也給我嗎?」
「以備不時之需嘛。」伊萬諾夫爽朗一笑。「如果我有什麼萬一的話,你還是能拿點東西回去給我的未婚夫,不過要說我找了另一個男人不要他了。」
現在名井沒了嗆回去的心情。她默默脫下身上的皮衣,扔了給伊萬諾夫。
「我可是來自不怕冷的民族。」
「就當作是交換護身符吧,穿了它也保佑我當時沒有淹死。如果我有什麼萬一,你也能拿我這件衣服去找她。」名井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左肩。
「哈!沒想到我們也會有像小女孩交換信物的一天。」伊萬諾夫穿上名井的皮衣,重新拿穩槍。「下次見面是在地面了。」
「對,一定是這樣。」
她們走到分道之上,背對背而站。
「那麼,下次見面是在世界和平的時候了。」伊萬諾夫說。
「待會見。」名井說。「祝你好運了,艾莉。」
「真肉麻。」她笑了。「願神與你同在,南。」
她們各自邁出一大步,直奔自己該去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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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碎碎念:
伊萬諾夫是俄羅斯的姓氏,所以那是俄羅斯人()
忽然想起The Last of Us,配男主的人(我忘了名字)說男主確實拯救了世界。「她就是他的全世界啊。」
在聽《絆ノ奇跡》時,覺得歌詞挺能放進去的——
直到能夠再次去愛你曾存在的這世界 縱然會失去性命 我也絕不鬆手
ouch(´;ω;`)
看看這個溫柔一笑的南哥哥(不)
今次應該是我第三次留言(?)之前說的第一次其實是第二次 然後第一次不知為何username是不同的(´・ω・`)
我很喜歡作者會一個故事寫兩個perspective ~ 因為有一些細節只看一個人的perspective 是注意不到的
另外每次紗夏看海都會思念愛過的人 簡直sad爆…
然後就是因為另外一篇《逃離人類荒謬》,我覺得《不許你注定一人》的歌詞也蠻適合這個故事 作者應該有聽過吧? (please take this as a compliment 🙂
那如果你有留意二者的差別,那不枉我白了頭髮地寫了兩個角度了👁️
不Sad這個故事就不好看了(?)
我會挑《逃離人類荒謬》是因為它有一種末世宿命感(?),但如果是太明顯愛情向的反而我沒什麼興趣去寫,而《不許你注定一人》我好像沒有完整地聽過🤣畢竟我只有三歲(不)我是指我沒有很喜歡聽廣東歌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