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Line】Alpha Bunny

各位看倌好:

阿姨我不想再改了🥲噢,怎麼台詞這麼熟悉的?

這篇真的改了很久久得我要懷疑人生,為了今晚能作好夢決定還是快點甩手發出來好了。

本來想拿着上一篇的設定直接開車,後來發現內容空泛還是乖乖先寫好設定才來大開特開。

啊其實當年師生也是這樣的,第二篇本該直接去開車。現在看那個時候寫的車稿,再三確認發現寫設定集很重要(誤)

然後這篇一不小心就爆了字數呵。我一口氣發,發現自己真有良心(擦眼淚)

總之看得開心好了,細節什麼的不用吐槽。

啊,這是那篇不霸道總裁愛上小兔子的故事,好像不說清楚你們會不知道這篇是哪篇(抺汗)

Alpha是狼的系統,Bunny是兔子,拼在一起就成了⋯⋯

請勿上升至真人OOC一定有不爽則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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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崎在車上激動揮舞四肢,名井得提醒她小心不要走光。

「真的不用緊張,很普通吃個飯而已。」名井空出一隻手,握住湊崎的手。

「你、你、你說不用緊張!你就說得輕鬆!」湊崎一手被固定了,但仍揮舞另一隻手的拳頭,焦急看向名井。

「現在是見家長!怎可能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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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們交往才三個月,名井忽然問湊崎要不要來見她的父母,湊崎聽到的時候,她把本該倒進杯中的可樂直接倒進洗手盆。

「欸欸欸!可樂啊!」名井激動得從床上彈起來。

「三個月就見家長!」湊崎激動得把可樂全倒光。

這兩個人的重點完全不一樣,手忙腳亂一輪後才對上頻道。

「最近回家和父母吃飯,說起近況,然後就提起了你,他們就說『那帶她來吃個飯吧』。」

「天啊!認真嗎?!那麼快!見家長呢!」

「就只是一起吃飯,你當作一起解求生理需求就好了。」

湊崎覺得這番話由名井說起來有點微妙,但她也沒有拒絕的選擇,那就唯有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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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南的父母嗎?」

林娜璉聽到湊崎的話語,忍不住挑起一邊眉。她沒想過對方和名井交往後還有機會收到小兔子的電話。

「對,交往三個月就說見面了。」現在的湊崎正躲在大學的一角,長嘆一口氣。四周的人沒有在意她,自顧自來來往往。

「那你打電話來是想問到什麼?」

「林小姐覺得我能活下來嗎?」

林娜璉豪不掩飾就哈哈大笑,湊崎拉開距離後仍能聽到爽朗的笑聲。

「當然可以活下來,南的父母也是普通的父母。紗夏小姐可以想像平時在俱樂部工作的感覺,但這次是以『紗夏』的身份應對。」

「好吧。」湊崎又嘆一口氣,忽然她想到什麼。

「慢着,林小姐你說像平時在俱樂部工作?」

「嗯?對啊,你應該習慣了和那一類型人的相處吧。」林娜璉頓了一頓,換她忽然想起什麼。

「等等,南沒有跟你說過嗎?」

「說、說過什麼?」

「例如她是酒店負責人。」

「這部分有提過……」

「哎喲喂啊,只有這部分嗎?」

湊崎心知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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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名井的車上,湊崎一直盯着車窗外流逝的景色。她在想如果和名井交往前有一份「與名井南交往時需注意的條款及細則」,肯定有一項是寫着「小心會有驚喜盒突擊」。交往以來,名井好像藏了很多沒說清楚的話,總是在湊崎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忽然炸出來。

「看你這麼吃驚,南肯定沒有跟你提過她家的事吧?」

林娜璉以「我就預料了」的聲線說話。

「不過我猜時辰到了的時候,她就會跟你詳細說明了。」

「那為什麼她不願一口氣和我清楚?現在我還得問林小姐才知道她的事情,她是真的想和我交往嗎?」

聽到湊崎失望的語氣,林娜璉難得遲疑,似要在腦袋仔細選擇了字眼才敢說出口。

「紗夏,我真的可以保證那傢伙是真的喜歡你,但這對她來說大概是膽戰心驚的第一次,給她一點時間吧。」

湊崎每一個字也懂,但就是不懂組合起來的意思。

「總之南的父母在那個場合應該還是像普通父母的樣子,不用那麼害怕。」

說是不用害怕,湊崎又怎會一句話就什麼也不怕?她之前就隱隱覺得名井是來自富裕家庭,考慮到對方平時的習慣,肯定是來自非一般富裕的家庭。她可是普通中下階層的人,是要她怎樣應對?

也許有人以為窮女子和有錢人家交往可以像仙杜瑞拉的故事美好,現在湊崎有資格拍桌子大喊「事情才沒那麼簡單!」

「怎麼了?不舒服了嗎?」名井拍了拍她的肩膀,湊崎才坐直。她才發現自己捂着胃彎下腰。她們早就到達目的地。

「沒有,我只是有一點緊張。」湊崎嘗試擠出笑容裝無事,但名井的反應告訴她好像不太順利。

「真的受不了的話,我們可以回去的。」名井緊皺眉頭,憂心忡忡看向她,牢牢握住她的手。

湊崎看出名井現在的眼裏就只有自己。

「不用了,我沒什麼事。總不能要你父母白來一趟的。」湊崎用力回握名井的手。

名井下車替湊崎拉開車門,牽上她的手一起前往餐廳。

這看起來是和式老屋,看似老舊但看得出有翻新的痕跡。大門上掛着大招牌,鎂光燈也打在之上,看來是有在開門做生意的地方。

湊崎戰戰兢兢跟着名井,拉開紙門走進玄關,立刻有身穿和服的女子出來迎接她們。

「我爸媽來了嗎?」

「名井夫婦正在平時的房間恭候兩位。」

她們換上室內拖鞋,跟着侍應來在到走廊,湊崎趁機悄悄問名井。

「這裏有什麼特別?」

「和式、米其連、三星。」名井如輸入搜尋器那樣回了三組關鍵字。

湊崎也該學乖了,對方說要去什麼高級地方她不應該感到吃驚。從侍應和名井的對話來聽,名井一家好像拿了這裏當飯堂,整家餐廳的人也認識名井家的人。

來到紙門之外,湊崎再次悄悄問道:

「一直牽着好嗎?你父母會不會介意的?」

「你不介意就好了。」名井笑着回答。

湊崎當然不會介意,如果她在這裏如果鬆開手,之後她可沒法一個人站好。

她在紙門之外,等待侍應拉開門的一刻,忍不住更用力握住名井的手,而對方亦回了同等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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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餘光瞥見副駕上的湊崎,再次擔憂看過來。

湊崎像沒了骨那樣躺在椅上,像剛撈上來的魚張着嘴巴,失焦盯着車裏的天花板。剛才的晚餐確實沒有湊崎想像中那麼可怕。如林娜璉所言,不管背景有多顯赫,名井的父母也有普通父母的一面,而且因為見慣世面,懂得問出不冒犯湊崎的問題。這一點可是讓湊崎大大鬆了一口氣。

只是精神放鬆下來,她頓時覺得累透了,賴在椅上完全不想動。

「你需要什麼嗎?」名井戰戰兢兢問道。

湊崎坐起來,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名井立刻慌張看向四周。

「好啦,我開玩笑的。」湊崎擺一擺手,裝作不介意的樣子。

交往三個月,如果她們一起外出,牽手是名井最高限度的親密接觸,要擁抱還得看天時地利人和,不躲到無人的角落也不願抱過來。每次出門她都能聽見街上的人說名井有多酷多帥氣,殊不知名井在自己家裏時才變了一個人那樣,搖着尾巴又是討摸又是討親,時不時就想要更多。

所以湊崎知道對着眼前人就算她開口了,絕對不可能在室外親吻。

結果名井脫了外套,外套披在頭上,沒等湊崎反應過來就拉了她過來。

「蓋了外套其實也沒分別吧?」湊崎離開名井的外套罩時,捂着嘴唇問道。「別人還是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有分別。」名井聳肩拉下外套,抿着嘴唇,發動車子的引擎。

昏暗的車箱裏湊崎看不清楚名井的表情,她伸長手臂勾好名井耳邊的碎髮,撫摸對方的耳邊,果不然是燙的。

「別做不像自己的事情吧。」

「可是你想要,我會努力的。」名井別過頭,駛離了停車場。

也許名井還未能對湊崎完全坦白,但對方是真的重視自己。正如林娜璉所言,湊崎真的要給這位大野狼小姐一點時間。

湊崎拉平椅子躺下來,名井就拿起外套給她蓋着。

「那我送你回家了。」

名井按下音樂播放器,緩緩開車,湊崎躺着偷看對方專注駕駛的側顏。

晚餐的氣氛很和睦,大家有說有笑,感覺上是不錯的聚會,但湊崎總覺得有微妙的感覺。

湊崎小時候總被說和母親一模一樣。雖然長大後一定有點差別,但還是殘有母親的影子,現在照鏡子的時候也會想起母親。

在名井身上沒有,湊崎怎樣看名井夫婦也找不到他們樣子上相似的東西。一見面時湊崎還以為自己去錯房間。剛才湊崎趁機多次研究名井父母的樣子,卻又察覺到沒法從二人看出名井的身影。對方身上獨有的氛圍並不是從父母得來的。

「難道因為返祖?」湊崎喃喃自言。

「阿凡達?」名井卻聽成別的東西。「你想看嗎?」

「就是在想什麼時候有第二集。」湊崎乾脆扯開話題。可能再等一會,名井又會拿出驚喜盒,說出她完全沒法想像的過去。

「我也在期待呢。」

名井說到感興趣的事情時會笑得露出牙齦,身體會不自覺搖晃,腳尖踏步得像高興的小鳥點頭。

晚餐時的名井是大方有禮,溫和端莊,與父母之間的言談是恰到好處,猶如教養十足的優秀小孩,但在日常的交往裏,湊崎常常看到興奮得像小孩,總是扭着要買可樂的名井。

湊崎放棄思考,反正她一直是走一步見一步的人,現在想那麼多也沒有用。

「我小睡一會。」湊崎側過身子,拉高沾有名井氣味的外套,閉上眼睛。

「晚安了。」名井揉了揉她的腦袋瓜,按停了音樂。

湊崎聽見名井輕聲說了一句「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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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很喜歡兔子,不論是指真的兔子,長得像兔子的林娜璉,還是湊崎小兔子,她全都很喜歡。

「恭喜你成為了一個幸福的變態呢。」林娜璉笑着說。

「嗯。」

出乎林娜璉意料,名井沒什麼反應。沒有吐槽,亦沒有傻笑,她只是一手拄着額頭,一手拿着完全沒有喝過的冷飲。

「你怎麼了?」

「抱歉。」名井總算轉過來,把手上的杯子塞給林娜璉。

林娜璉才發現對方面色不好,雙眼黯淡無光,面色死白。

「今天真的太累了,我撐不下去。」名井依然拄着額頭,緊皺着眉頭,有氣無力回答。

「快點回去休息吧。今天你還要自己開車來。」

「嗯,麻煩你了。」名井苦笑着,拍了拍林娜璉的肩膀就轉身離開。

林娜璉看着名井病了後依然能撐着挺拔的背影,邁着自信的步伐,只能寄望對方懂得找合適的人幫助。

名井回去停車場,坐在駕駛座上卻沒法立刻準備開車。她解開綁在頸上的絲巾,脫下外套,解掉襯衫頭兩顆的鈕扣。她整個人靠在椅背,覺得不太舒服又決定改換姿勢,伏在方向盤上。

疲勞,怕冷,發熱,喉嚨開始有點痛。名井閉眼細數現在有的問題。

她後悔昨晚沒多穿衣服就在辦公桌趴着睡覺,今天整天渾身不對勁,捱到晚上病徵就出來。

也許現在的不該開車。名井心想。

可是現在的她又不想離開車子爬回去地面,去攔截不曉得會否出現的計程車。

首要任務是要休息,其他事情睡醒才想。

就算病得腦袋當機,在出乎意料之外或是最差的狀態,她的身體能以自動模式行動,嘴巴可以說出近乎完美的回答。

因為她可是名井南。


來這裏的次數已經多得數不清了,她可以本能的方式駕駛車子,完美倒泊進車位。完成這個動作後她得坐好休息一會。車外傳來滴瀝聲,世界正下着滂沱大雨。她應該要到行李箱拿起傘子,但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完成額外的步驟,下車鎖車後就在雨中步行至目的地。

精心設好的髮型因為雨水而塌下來,身上的外套吸滿了水,現在的她看起來應該很落泊。她拖着漸漸沉重的身軀,緩慢穩定的步伐前進。這一段淋雨的路亦在她的計算之中,她應該可以在病徵惡化前去到目的地。

在哪裏拐彎,哪裏要上樓梯,該按下哪戶一家的門鈴她也可以處理的。

名井手肘撐在牆上,發抖的手按下門鈴。她因難受而粗喘着氣,豎起耳朵聆聽所有細節。不消一會聽到房裏傳來腳步聲。她額頭抵在牆上,想像對方正踮起腳看着貓眼,發現是她之後就解開防盜鏈,然後……

「南!你怎麼過來了、」

沒等對方說完所有話,名井搖搖晃晃站好,擅自走進去房子,靠到小兔子身上。

她會記得清醒後和小兔子道歉,因為她打擾到對方了,沒有準許就擅自進來,還全身濕漉漉還靠到對方身上。

嗅到安心的味道如同觸發下一個機關,她念出早就想好的台詞。

「我病了。」她一開口,聲音已經變得嘶啞了,腦袋沉甸甸的。

「請借我地板一睡。」

接着名井就推開湊崎,踢開鞋子,吃力走進客廳,在床和茶几之間的縫隙躺下來,失去意識。

湊崎緊趕關門鎖門,啪嗒啪嗒跑回來客廳,看着倒在自己家地板的人。

剛才門鈴響時她剛好貼上面膜,疑惑到玄關一看,沒戴眼鏡也看出是誰來了。她記得名井跟她說今天晚上有應酬,誰會料到這個人會忽然出現在門前。

名井在雨天垂頭喪氣站在門外,失去平時的氣勢,頭髮濕得貼在面上,肩膀垮下來,耷拉着腦袋等着她。名井連自己貼了面膜也沒能發現,迷迷糊糊就走進來。湊崎還未回過神來又自己走進去房間裏。

為了看清楚發生什麼事,她只好撕下貼了不到一分鐘的面膜,戴好眼鏡,跑回來看清楚名井。對方不像是喝醉了,身上沒有半點酒氣。剛才名井在躺下來之前還說了「我病了。請借我地板一睡」。

湊崎該說這個人是有禮貌還是有問題?

「南?醒醒!」湊崎的手落在名井的手臂,一抓下去好像能擠出水。她再摸了名井的額頭,有點燙手,連身上濕透的衣服也跟着變溫。

「南!換了衣服再睡吧!」

「嗯——」名井只能模模糊糊回答。湊崎拉她的手,滾燙之餘亦沒有半點力氣舉着自己的手。

湊崎一生已經充滿意外,今天名井為她再添一筆。

本來湊崎打算今晚當一個早睡的乖小孩,但對着眼前這位病厭厭的大野狼小姐,這個計劃看來要泡湯了。


名井稍為睜開眼睛,第一眼沒能順利對焦眼前的影像。她閉上眼睛,重新張開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牆壁,她嗅出空氣瀰漫着米香。她嘗試翻身,就對上坐在一邊的湊崎。

湊崎剛好打了呵欠,發現名井醒來之後就湊了過來。湊崎愈靠愈近,名井近得能感受對方的呼吸,她不由得閉上眼睛。

「燒退了。」

湊崎固定着名井的肩膀,額頭貼在名井的。名井有點失落,她還以為是有安慰用的親吻,結果只是探熱。

「靠太近。」名井捂着自己的嘴巴,輕力推開了湊崎。她的手總算有點力氣,舉起來沒那麼廢勁。

「我只是在量體溫。」湊崎拿起放在一邊的毛巾,替她抺汗。

「你出了很多汗,幸好有先墊了毛巾在底。」

名井抺了一下後項,真的整隻手也是汗水。她才發現自己換了湊崎的衣服,躺在湊崎的單人床上。

「我不是睡地板嗎?」

「傻的嗎?我怎可能要病人睡地板的?」湊崎甩着毛巾,倒抽一口氣。

「但是怎樣、」

「雖然剛才你使不出力,但你也挺合作的。」湊崎指着剛才名井穿過來的衣服,現在已經洗乾淨,掛在的冷氣機口附近。只有名井來的時候湊崎才會開冷氣。

「我先幫你換掉濕了的衣服,抺乾淨後換上衣服。那個時候你好像舒服一點,喚你也能給反應,要你自己爬上床,你也可以把上半身爬上去,我舖好床後再幫你一把就躺好了,再餵你吃藥喝水,你就睡死了。」

「我有吃藥?你怎樣餵、」

湊崎意味深長一笑,名井腦袋浮現出美好的餵法。

「才不是。」湊崎看到名井的表情就知道這個人想成什麼。

「讓你半躺在我大腿上,沖泡好藥後就拿着湯匙慢慢餵。」

這樣的做法聽起來才是正常做法,但名井就是想起美好的方式。她不知道自己半昏半醒時做了這麼多事,看向掛在牆上的鐘,現正顯示凌晨四時。

「那我先、」名井翻開被子,打算下床,湊崎立刻把她推回床上。

「難道你想這個狀態離開嗎?」湊崎爬上床,雙手按在她的肩膀,把人釘在床上。

「我不能打擾你⋯⋯」

「你已經打擾了。」湊崎沒聲好氣,防不勝防彈了名井的額頭。「剛才你肯定是開車過來,這樣已經是危險駕駛了,現在還下着大雨,你就等到天亮時才走吧。」

「可是、」

「你留下來吧。」湊崎揉了揉名井的頭頂。「還是說你不想見我,不想留下來嗎?」

「不是。」名井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根本不會過來。

「乖了,我再拿一套衣服給你換,再換了床單後就再睡一會吧。」

湊崎拿了另一套衣服,收拾東西,把濕了的毛巾和床單扔進洗衣機,爐頭上的東西收進冰箱,最後才關燈爬上床。

「我弄了粥,醒來早餐你就吃那個吧。」湊崎擠在名井旁邊。二人在狹窄的單人床分別側躺着。

黑漆漆的房間名井看不清楚湊崎,但對方開口了。

「你想抱抱嗎?」

為什麼會知道的?名井納悶。

「嗯。」

「那我來抱你了。」湊崎挪動身子,輕輕把名井摟進懷裏。

名井摟着小兔子,面埋在柔軟的溫柔鄉裏,聞着熟悉的香氣,睡意立刻撲過來。

她在湊崎的懷裏蹭了很久,最後才定下來。

「病了還是一個變態呢。」湊崎打趣說着。

「不能面對面,會傳染的。」名井口齒不清回答。

「是是是,晚安了。」

名井在湊崎的懷裏,聞着喜歡的味道很快睡着。到她再次醒來時,湊崎早就坐在茶几旁邊吃着麵包當早餐。

「早安呢,好了一點嗎?」

名井仔細感受,現在除了累一點之外,昨天的病徵也沒有了。是藥,是睡眠,還是湊崎治好她的?

「你去梳洗,我替你翻熱粥吧。」

名井梳洗好出來後,茶几上放了一碗冒着熱氣的粥,還加了蔥下去。

「這裏只有這些粗茶淡飯。」

「我不介意。」現在的名井也只能吃得下清淡的東西。

她們二人無聲吃着早餐,席上只有彼此的咀嚼聲。

名井想起她要做的事情。

「昨晚真的對不起。」名井吃到一半時打破沉默。

「嗯?怎麼突然道歉了?」

「因為打擾到你了,而且沒有準許就擅自進來,還全身濕漉漉還靠到你身上。」

湊崎仔細咀嚼麵包,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

「有嗎?」

「欸?」

「嘛,你夜裏忽然跑過來是嚇了我一跳,但我沒覺得被打擾,那些細節我也沒有記得很清楚。」

「欸?但你不是說我已經打擾到你了嗎?為什麼、」

「那是要留下你的說辭,不這樣說你一定不會留下來。我沒覺得你打擾到我。要說為什麼?沒想過你會問我為什麼。」湊崎交叉雙手抱胸,眉頭一皺,認真思考。

「因為滿腦子也在擔心你怎麼了吧?昨晚的你是我從沒看過的樣子。」

湊崎伸長手臂,揉了揉名井的腦袋。

「所以我從沒有想過『你打擾我』,在這裏你沒有必要計算得那麼盡,當你女友我還是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你的。」

湊崎也這樣說了,名井也不宜多說什麼,安靜吃過湊崎準備的早餐。

她再去洗澡,換回昨晚的衣服。現在衣服上全是湊崎家洗衣粉的氣味,她忍不住面埋在衣袖,陶醉多吸幾口。

「嘿,變態小姐,沒有遺漏的東西了吧。」湊崎的聲音忽然從後響起,嚇得名井立刻放下雙手。

「沒有了。」名井交叉雙手放到身後,轉過來看向湊崎。對方已經換了平時去大學的打扮。

「那我走了,要送你去上學嗎?」

「不用了,你送我的話會太早回到學校。」

「好吧,那我走了。」名井在玄關推開門,回頭看了一眼,準備離開。

湊崎忽然笑了,跳下玄關抱了她一下。

「上班加油噢。」湊崎還多加了一個早安吻。

名井在走去停車場時也沒有搞清楚,湊崎是怎樣知道自己想要抱抱和親親。

她正駛回自己的住處時,林娜璉打電話來了。

「喂?」名井開了免提裝置。

「早安呢,你是去了小兔子的家嗎?」

名井昨晚有說過要去湊崎家嗎?

「為什麼你會知道的?」

「喂喂,好歹也當了那麼多年朋友,你有事時會跑去哪裏我會猜不到嗎?」林娜璉故意失望嘆了一口氣給她聽,但名井知道對方一定正吃力忍笑。

「你一直喜歡小兔子,從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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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很快康復,又回到平時的忙碌充實生活。在忙碌的生活中,收到湊崎的短信是她人生一大樂事。

“要去看電影嗎?”

“好啊,你想看那套?”

“最近上映爆爆爆和炸炸炸的那套。可以去電影院看,朋友給了我票”

“電影院?”

湊崎看着名井在「電影院」加上問號,她感到有點不妙。


名井看似是一個滿載秘密的女子,但那不礙她同時成為一個可愛的人。

「這就是電影院了嗎?」名井仰望電影院外的大型海報,看了整整五分鐘。路過的人也忍不住好奇她到底在看什麼,跟着偷看一眼。

「請問你平時在哪裏看電影的?」湊崎看着旁邊的人像第一次去玩具店的小孩看得合不攏嘴,不由得失笑。

「小時候家裏地下室有播映院。在酒店的話,有時候會議室沒有人就溜進去看,不然在房間用投影機看。」

湊崎面露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吃了一口爆米花。她發現自己已經稍為習慣名井隨時說出像狗血劇設定般的經歷。

她帶着名井來到電影院裏,坐好後名井學她拿了一顆爆米花來吃,露出了吃驚的神情。

「噢,很好吃!」

「待會看電影要安靜的。」湊崎像哄小孩那樣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名井才捂着嘴巴點頭。

電影院的燈光暗了下來,眾人的焦點落在寬大的屏幕,唯獨湊崎是看向旁邊的名井。

她看着名井手一直伸來,拇指食指像夾娃娃機的抓子,夾起一顆一顆爆米花吃,她乾脆把整桶爆米花讓給對方。廣告完結而電影開始了,湊崎應該要專注於電影,但她就是好奇名井第一次在電影院看電影時會有什麼反應。

趁着電影屏幕足夠光亮,她偷偷一瞥。名井像幾歲的小孩,老早踢掉鞋子,捧着爆米花桶子,捲成一團縮在椅子上看電影。名井的雙眼像釘在屏幕上,沒能看到湊崎正在偷看。

看到這樣的名井時,湊崎總算覺得她有點地方和名井重疊了。

大家會以為窮女子找到富有人家為交往對象,生活水平就直線上升了,只會變好不會變壞⋯⋯吧?

名井就像一個巨人,一下子把壓在湊崎肩上的重擔挑走了。現在湊崎一身輕了,輕得雙腳像踩在雲上,沒有踏實的感覺。名井對她可說是有求必應,那她可以給名井什麼?

電影故事的迷題解開了,湊崎的問題卻沒有得到答案。

===

看完電影後湊崎帶名井去逛超商。今天天氣有點熱,她決定要買雪糕。

「這些你可以嗎?」湊崎捧着幾杯雪糕,讓名井查看。

「我都可以。」

「真的嗎?」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以為你吃慣什麼地方的高級雪糕,這種貨色你不吃?」

「我也不是吃慣什麼高級雪糕,不過是Haagen Daz、Movenpick 之類。」

看來她們對於「高級」一字的定義有點微妙的差距。

湊崎懶得每次給予過多的反應。她把名井趕出超商,順便拿了晚餐的食材,自行結帳後就離開店,結果出門左看右看也不見名井的背影。

她繞了一會才發現名井正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徘徊,看了四周無人後就把面貼在屏上。

「怎麼了?」湊崎來到名井背後一問,嚇得對方差點原地彈起。

名井用自動販賣機的反射來當鏡子,撥了幾下頭髮,裝忙之後才指着自動販賣機說。

「這個很好玩。」名井雙眼閃着興奮的光芒。

如果是別人和湊崎說「自動販賣機很好玩」,她肯定會當那個人是神經病,但因為是名井說出來,聽起來一點也不意外。

但為什麼會用好玩來形容自動販賣機嗎?湊崎心想。

「你有用過嗎?」湊崎發問。

「娜璉有偷偷帶我玩一次。」

所以這個不是玩具。湊崎壓下吐槽的欲望,手探進口袋,摸出剛才的找零,遞了給名井。

「嗯?」名井接過零錢後像木頭那樣站着不動。

「你不玩一下嗎?反正這裏有可樂,你可以買的。」湊崎的指尖敲在展示可樂的位置。

名井兩眼冒光,轉過去想按出可樂,然而又如湊崎所料愣住了。肯定是因為名井不懂用。

「你要先按下想要的飲料,再投入硬幣。」

名井緊張兮兮照着做,活像第一次自己點餐的小孩子一樣緊張,聽到販賣機傳來「咚」一聲就急不可待蹲下來。

「欸欸欸!不用把頭伸進去!」湊崎得拉着名井的衣領,對方才沒把頭伸進去,而是伸手摸了摸,總算拿出紅色罐子。

「好冰!」名井像拿出燙手山芋那樣把罐子拋來拋去。

「從冰箱跌出來當然冷,來,放進來吧。」湊崎無奈回答,拿起袋子遞給名井。

名井把自己按出來的可樂罐子放進袋子,用手巾抺乾手上的水就牽着湊崎。

「那快點回去吧!」

「不用那麼急!」

每次名井買了可樂就像買了興奮劑,牽着湊崎快步奔走。今天的她正是這樣蹦蹦跳跳走回去自己的車子。

===

名井習慣了把車子泊在路邊的停車場,然後和湊崎一起走回家。湊崎會一手拿着超商的袋子,一手牽着她的手,兩個人像普通的小情侶那樣走回家。

「為什麼每次你也要張望四周?」湊崎問她。

「因為這裏有很新奇又溫馨的感覺。」名井指向四周的住宅。「大家排得密密麻麻,好像很有人情味。」

「是嗎?但有誰家的孩子吵起來,全部人也會聽到。」

「雖然也是這樣,可是感覺上還是很溫馨。」

湊崎沒有錯過名井說這句話時眼中閃過的情緒。和名井的相處時,湊崎總會捕捉到名井轉瞬即逝的寂寞神情。

「啊,得走快一點,不然雪糕融了就糟糕了。」湊崎拉着名井小碎步跑起來。

她們繼續聊天,踏上樓梯,只要再拐一個彎就能回家拯救雪糕。正討論要不要在家裏再看電影時,她們一拐彎後會看到有人站在走廊上,而且是站在湊崎家門前焦急打電話。

站在門前的男人聽見她們的腳步,扭頭看過來。他滿頭大汗,不說話也看得出他的不耐煩,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名井歪過頭踏前一步,但湊崎停下腳步拉住了她。

「怎麼了?」名井回頭一看,卻看到湊崎雙眼顫抖,合不攏嘴,拉着自己的衣袖不動。

湊崎念念有詞,名井卻聽不清楚任何一個音節。她再看向湊崎家門前的男人,對方以狹隘的目光盯了一會才像認出人那樣,瞪大雙眼,急步走過來。

他一靠過來,名井迎面嗅出一陣酸臭味,仔細一看發現對方面泛油光,衣領有着不規則的污漬,好像在大熱天時卻三天沒有洗澡。名井不由得閉氣,皺起眉頭打量對方。

男人一靠過來,湊崎就緊抓住名井的手臂。名井沒來得及喊痛,發生了疑惑的一幕。

「紗夏?」男人竟然喊出了湊崎的名字。

名井來不及吃驚,她總算聽清楚身後的湊崎在說什麼。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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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井記得當時林娜璉是這樣說:

「小兔子輕描淡寫說她爸跑路了,沒有親戚投靠,所以自己獨自養家。」

那個時候的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機會看到湊崎的父親。現在看來湊崎是像她媽多一點,名井感恩沒能從這位髒亂的男人身上看到湊崎的身影。

「紗夏?你回來了!剛才我打電話給你媽,但電話已經是空號了,你知道她在哪裏嗎?我需要她稍為幫幫忙。」

男人自顧自說話,一直查看他油膩的手機,貪婪舔着嘴唇,名井看得一陣反胃。身後的湊崎仍然沉默不語。

「我真的只差那一點點錢,找了那麼多人,最後真的不行才要來找你媽的。怎料找不到她、」

「找不到她?」湊崎出聲了,是名井從沒聽過的低沉聲線。

「當然找不到啊?連媽死了你也不知道。」湊崎猛然踏出一步,她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雙眼卻刻着怒火。

小兔子生氣了。

男子愣了一回,隔一會才不可置信重複着「死了?」。他完全沒有悲傷,只是像確認資訊那樣重複。

「對啊!她死了!已經成了灰!」

湊崎右手一揮,超商的袋子差點打在男人,男人趕緊後退一步避過一擊。名井則轉身攔住湊崎的腰,把人推回後方,然而生氣的湊崎奮力掙扎,揮舞手腳,就是要衝向男子身上拳打腳踢。

「她在加護病房痛苦生存最後死了!現在你來也只是想來借錢!」

「我、不、」男人驚嚇看住發飆的女兒,卻連半句合聽的說話也說不出。湊崎就像迫瘋的小兔子,朝着他張牙舞爪。名井只好整個人背向男子,用力抱着湊崎。

「紗夏、紗夏。」名井緊摟着湊崎,讓對方靠到自己的肩窩。湊崎還用力揮舞四肢,袋子則打在她的背上。

「嗚。」被雪糕的硬盒子打在背上還是很痛的,但名井知道當刻最痛的絕對不是自己。

湊崎聽見她悶哼一聲才漸漸冷靜下來,垂下雙手。由一開始憤怒的力量轉為哀傷的淚水,湊崎額頭抵在名井的肩上,止不住抽泣。

「已經不在了⋯⋯」湊崎抽着鼻子,哽咽說着。「媽媽不在了⋯⋯」

名井揉了揉哭泣的小兔子,理梳剛才發飆而弄亂的頭髮,等到對方可以自己站好才轉過身來。

她讓湊崎躲到自己身後,由她獨自一人面對。男子仍拿着手機,無措看着自己。

「湊崎先生嗎?」名井反手一摟,讓湊崎貼到自己身後。

「你、你是?」男子露出如老鼠的狹隘目光,毫不避諱打量自己。

「你是來要錢嗎?」名井不回答對方的問題,直接掏出錢包。

「所以你到底是誰?和我女兒、」

「你的女兒?」名井冷淡瞪着男子,在大熱天時全身散發冰涼的氣息。湊崎聞到熟悉的氣味才抬起頭來。

「缺席孩子身邊的父母算得上是父母嗎?」

名井把錢包裏所有的鈔票拿出來,在男子面前一張一張數算着。果不然一拿出錢,男子聽不進名井的訓話,連女兒和亡妻也忘記了,雙眼只能容得下錢。

「全都給你。」名井厭惡看起男子,踏前一步,站到揮拳就能打到人的範圍。

男子立刻接過所有錢,他正想數錢確認時,名井單手抓住他的衣領,差點把他整個人拉離地面,迫對方直視自己的雙眼。

「你、別、再、靠、近、她。」

名井用力一甩,男子被摔到地上,紙鈔也散在地上。他卑微撿起每一張紙鈔,同時白了她們一眼,但看到名井似要隨時踩在他面上的神情,他匆匆收拾後連跑帶滾立刻逃離這裏。

她盯着醜陋的背影遠去後才長嘆一口氣,用乾淨的手撫摸湊崎的頭頂。紅着眼眶的小兔子才抬起頭。

「你生氣了嗎?」湊崎問。

名井沒有回答,她莞爾一笑,用拇指指向身後的單位。

「我們回家吧。」

===

名井讓湊崎開門,接下來的事情她一手包辦。

首先她得洗乾淨雙手,剛才抓住衣領還殘留着討厭的觸感,彷彿碰到陳年沒有洗的油膩碟子。名井到洗手間用肥皂搓出泡沬,仔細擦乾淨每一根手指,指甲縫也不放過,直到她嗅不出噁心的氣味才滿意。她扭開單人浴缸的水龍頭注入熱水,倒了一包浴鹽進去。

接着她拿起超商袋子,把半融的雪糕放到冰格急救,而食材和可樂就放到冰箱。她把袋子疊好收在湊崎平時儲塑料袋的地方,確認做好該做的事情才走進客廳。她拿起遙控開了冷氣,把溫度調低幾度,最後坐在湊崎旁邊。剛才湊崎一回到家就衝去了床和茶几之間縫隙,抱着膝蓋動也不動。

「紗夏。」名井以柔和的聲音呼喚,湊崎才勉強抬起頭。果然又哭腫了雙眼。第一回看到湊崎哭得很慘是關於母親,第二回是關於父親的。湊崎家庭的事情名井無法多言,她唯一能為湊崎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事。

名井張開雙臂,小兔子就主動溜過來。她抱穩小兔子,輕輕拍在對方背上,感受對方顫抖的身軀。

「去洗澡吧。」

名井揉了揉小兔子的臉頰,而對方點頭了,她就蜻蜓點水親了下去。在小兔子的家,名井總會主動一點。


兩個人擠在單人浴缸果然有點擠,但湊崎喜歡擠在名井的懷裏,喜歡被摸頭的感覺,喜歡聞着名井的氣味。名井總能令人平靜。不論是母親離世的時候,還是遇到討厭的父親後,因為名井在身邊她能和緩下來。

是生氣了吧?湊崎想起剛才忽然聞出冰涼的氣味。她記得只有在名井激動的時候,她才能更清楚聞出對方的氣味。因為她不是Omega或Alpha,沒法像狗狗那樣隨時捕捉氣味的改變。

她們誰也沒有作聲,只有移動身體時弄出的輕微水聲。時間夠了,她們就自動離開,各自擦身,套上衣服就回到客廳。

泡完半身浴很熱,幸好名井預先開了冷氣,現在的溫度是最舒服的。名井給湊崎最好的禮物,應該是幫忙付電費了。

名井先爬上床,湊崎就助跑跳上床。名井張開雙臂,穩穩接着小兔子。

「噢,是這件衣服。」名井看到湊崎穿的睡衣。「是那天那件吧。」

「對,就是第一次和你睡時你給我的衣服。」

「怎麼說得這麼微妙的。」名井拉開被子,湊崎就溜進來了。「你喜歡這件衣服嗎?」

「我更喜歡你抱着我。」

「那麼巧,我也是比較喜歡那樣。」名井用力抱了湊崎,鼻尖不斷擦在對方的頭頂。她用力的吸氣聲連湊崎也聽得清楚。

「變態,你到底有多愛吸?」湊崎握住拳頭起勢打在名井身上,對方輕鬆就擋下來。畢竟名井可是Alpha,剛才也是輕鬆箝制自己,還能像提起垃圾袋那樣輕鬆提起父親。

「我喜歡小兔子。」

大野狼竟然會喜歡小兔子,這是什麼反差嗎?

「那你到底是有多喜歡小兔子?」湊崎掙開懷抱,抬頭一看,本來還想繼續笑對方是變態,但名井的神情令她說不出調侃。

「你怎麼了?」湊崎坐了起來,撫摸對方的面頰。

她知道名井會為小事而驚奇,為買了可樂而興奮,為了自己的事而發怒,但她沒想過對方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沒什麼。」名井搖了搖頭,把她拉下來再次抱緊她,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你睡吧。」

名井每次都用手背輕撫她的額頭,隨着溫柔的撫摸,湊崎的睡意可以憑空冒出來,眼簾瞬間變得沉重。

所有感覺逐漸變得遲緩,在快要睡着之際,名井寂寞的神情浮現在她眼前。

===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林娜璉進入辦公室,下班後的名井正伏在辦公桌,下巴擱在桌面,腦袋瓜左右搖晃,滿面笑容。一看到她進來,名井才彈起來裝忙看電腦。

「為什麼不敲門?」名井白了林娜璉一眼。

「我有敲門啊,你沒聽到而已。」林娜璉自顧自坐在名井對面。

「當你笑得像變態時我就知道你心情很好。昨天去了小兔子家嗎?」

「嗯。」名井捂住嘴巴,撐着頭顱,熟練轉起筆。看似像專注於工作,但耳邊的顏色出賣了她。

「有Happy嗎?」

「這不是重點吧。」名井放下筆,雙手放在桌上。「話說昨天我遇到她爸。」

「欸?但她爸不是跑了嗎?」

名井言簡意賅說明昨天發生的事。

「嘩,真是糟糕的父親。」林娜璉說。「小兔子真的不容易啊。」

「所以她才會哭得那麼慘吧。」名井倒在椅背長嘆一口氣,這個時候她才看到林娜璉抱着一疊厚厚的公文袋。她想起電話裏林娜璉說有事才會在官方下班時間後上來。

「今天你找我有什麼事?」

林娜璉聽到問題後難得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遲疑把公文袋放到桌上,推給名井。

「這是什麼?」名井拿起公文袋,解開繩子,裏頭放了一疊文件。

「最近你帶了小兔子見父母吧?」林娜璉抓了抓後腦勺,認真思考每一句話語。

「那又、」名井抽出文件,瞥見幾行字後立刻全都抽出來,快速過目一整份文件。當中有值得關注的項目用了粉紅色的螢光筆間下來。

「叔叔他們很放任你這一方面的選擇,但畢竟這是你第一次帶人回家,說還是有點擔心,所以就請我幫忙調查一下,確認是不是OK的。」

林娜璉看着名井的視線停在其中一頁。

「其他人我可能也會這樣擔心,但因為那是小兔子,我不覺得會有什麼危險,總之只是請可靠的人幫忙搜尋一下資料。收集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特別。大部分事情也和小兔子所說的一樣,只是有些位置我們好像不小心找太深了。」

林娜璉說完之後不安搔癢耳廓,看着名井把文件翻過來放在桌上,揉着眉心沉默不語。她仔細確認名井的神情,然而對方早就習慣什麼事也不形於色。

「一直以來你總是像擠牙膏那樣告訴小兔子關於你的事。那換她有些事情沒能說出口也很合理。本來我有打算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可是我不是那樣的人,只好把這份東西交給你了。」

林娜璉把文件收回公文袋,綁好繩結,整齊放在桌上。

「所以是要我自己想怎樣做嗎?」

「不然要我替你想嗎?你自己要怎樣做,只有你能決定吧?那是『你』的女友呢。」

名井拿起公文袋後又放下,撐着面頰思考。

「吶,娜璉。」

「嗯?」

「你覺得『我』是誰?」

「你是名井南,我的好朋友,一個喜歡吸小兔子,性癖在小兔子,現在和小兔子相親相愛的死變態。」林娜璉斬釘截鐵回答,毅然站起來,準備離開。

「那份東西就交給你處理了,等你弄好後才告訴我,我再想想怎樣和叔叔他們說。」

林娜璉揮一揮手,離開辦公室,讓名井獨自思考。

===

名井曾經孜孜不倦每天下樓看湊崎,任由林娜璉嘲笑也要用迂迴的方式幫助湊崎,亦曾穿着企鵝拖鞋就開車衝去找湊崎。她對湊崎有着不一樣的行動力。

在等紅燈時,她看向放在副駕駛的公文袋。思考待會該怎樣開口。

還是中途扔了就好了?那就不用麻煩。名井拿起文件,思忖各種可行方案。

然而她又想像到如果不一開始扯開來,這份疙瘩會慢慢變大,總有一天會一發不可收拾。那天她下定決心要追到湊崎時,她也是決定直接攤牌,今天也是採用同樣的方式。

最後她放下公文袋,直奔小兔子的窩裏。

「喲,你來了嗎?」湊崎為名井打開門,踏進家裏就感受到悶熱的氣息。

「我會去開冷氣的。剛好在抺東西,所以客廳有一點亂。」

名井走進房間,在茶几上放了一盤髒水和抺布,不過四周變得一塵不污。今天湊崎不用上學,也不用上班,就來大掃除了。

「那麼,你說有事情找我,是什麼事?」穿了家居服的湊崎一屁股坐在床上,盤起腿笑嘻嘻問道。名井則是坐在茶几旁邊的地上,遞上公文袋。

「這是給我看?」

「嗯。」

湊崎打開公文袋,抽出整疊文件,從第一頁開始閱讀。名井目不轉睛看着湊崎,仔細留意對方的表情。

小兔子一開始是疑惑為什麼要讀文件,讀了幾行知道這份東西是關於什麼,來到關鍵地方時微微瞪大雙眼,又很快回到平靜,讀到最後又長嘆一聲,把文件放回公文袋。

「嘩,你是在哪裏弄到這份東西的?」湊崎笑着問道,可是這個笑容是表面的空殼,沒有半點笑意。

「娜璉找人調查的,聽說是我父母要求的。」名井留意着湊崎的神情,謹慎回答。

「真厲害呢,真的翻得很仔細,有些位置連我也差點忘掉了。」湊崎垂下雙腿,手肘撐在大腿上,拿着公文袋有節奏敲打床褥。

「那麼名井小姐給我看是有什麼意思嗎?我可是很清楚知道自己的人生發生了什麼事噢。」

名井不喜歡湊崎那樣稱呼自己,交往下來拉近的關係一下子退到最遠的距離,比一開始的「南小姐」還要搖遠。

「所以文件上寫的全都是真的嗎?」名井小心翼翼問道。

湊崎停止拍打,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她平靜看向名井,淡然回答:

「全是真的,連同特意間下來的部分也是真的。」

「那麼、」

「你啊。」湊崎拄住下巴,歪過頭看向名井。

「有試過肚子餓嗎?」

「欸?」名井整輩子也沒被問過這樣的問題。簡單的問題直接把她問得啞口無言。

「不是吃完早餐然後十點肚子響的肚子餓,而是一整個月沒吃到像樣東西的餓。」

湊崎倒抽一口氣,抓了抓頭髮。

「你有試過看着銀行帳戶的個位數字而手震嗎?有試過隨時擔心沒有電沒有水嗎?有試過害怕半夜會被債主燒家而失眠嗎?」

湊崎苦笑着,抿着嘴唇搖了搖頭。

「沒有吧?南你去買東西是完全不看價錢,想要什麼就拿下來。因為你從小到大也過着富裕的日子。也許想要什麼,你說出來就有了。」

名井沒能出聲回應。她只能看着小兔子愈發哀傷的神情,卻什麼也做不到。

「你是富貴的大灰狼。」湊崎倒抽一口氣。「而我是貧窮的小兔子。」

「不論是被吃掉,還是一不小心就死掉,小兔子很容易就死掉了,可是沒有任何生物想那麼容易就死掉的,所以不管什麼方法也得努力生存。那個時候的我,為了錢什麼也可以做。知道有兔女郎這種職業,也是托那個時候認識的人介紹。」

湊崎揉了揉眼睛,用力拍了面頰,拍出完美的業務笑容,朝着名井一笑。

「如果名井小姐因為這樣而想分手的話,我也是可以的噢。畢竟像我這樣的女子終究是配不起你。我一直有預感,我們背景的差異會是我們分手的主因。不過我想告訴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最快樂的。」

湊崎把公文袋還給名井後就垂下頭,等待名井的反應。名井沉默半天,最終還是站起來了。

湊崎回憶起和名井在一起的時光,她剛才說的話全部是真心。在她人生遭遇重挫時,總是名井出現在她面前,把她溫柔摟進懷裏。可惜那些只能成為她的美好回憶。

現在的南會怎樣做?可能會沉默不語離開這裏?不過南那麼有禮貌,大概會站起來,說幾句客套話才轉身離開吧。湊崎腦袋閃過幾種可能性,但她聽到的卻是清脆的「叮」一聲,抬起頭來,卻只看到一團火光。

名井不曉得從哪裏拿出打火機,燒在公文袋的一角。火勢瞬速燒上來,在快要燒到手的時候,名井把文件放到髒水盆裏,隨着滋滋聲,髒水盆裏漂浮着紙灰。寫有湊崎過去的紙張全成灰燼。名井悠然繞去開窗,現在滿屋子也是煙味。

「我來這裏不是來和你分手。」

名井來到湊崎身邊坐下,平靜開口。

「就算讀了那份東西,我也沒有萌生要和你分手的打算。」

「你只是在哄我吧?」湊崎搖頭問道。「跟我說客套話,更方便甩了我。」

但這樣湊崎就說明不了,為什麼名井會帶着打火機過來。

「紗夏。」名井雙手捧着湊崎濕漉漉的面頰。「我不會。」

「別再說謊了。」湊崎拉開名井的雙手,低下頭。「你騙了我也沒有好處。」

「我沒有說謊。」名井決定把頑固的小兔子按進懷裏,揉按毛茸茸腦袋瓜。

「就算是做那些事,那也是當時的你能努力的方法吧。那個時候的你能做出那樣的決定,實踐那樣的行動,我很佩服你。你會自己拼命嘗試解決問題,這是眾多我喜歡你的理由之一,為什麼我要和這麼好的你分手?」

「可是你不會這樣想嗎?我只是貪圖你的錢才會接近你、一直以來的我、」

名井捏住湊崎面頰,剎停對方的話語。

「我們交往而來,你有向我伸手拿錢嗎?」

「可能是我在演戲搏得你的信任、」

湊崎還未說完,名井已經忍俊不禁,捏着對方的鼻子。小兔子總是想得悲觀,總是自我否定,可是名井懂得小兔子的心態。

「如果你真的是貪錢的人,從一開始你就收了娜璉給你的錢吧?那就不會有每個月的資助,我就不會有機會和你正式相遇。交往後你有很多機會貪求更多,但你從沒有得寸進尺。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為什麼、」

「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名井輕力抱着小兔子,拍着對方的背。「可能因為你是小兔子,可能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

「為什麼又說起小兔子了?」湊崎推開了名井,用手抺了鼻涕,又用同一隻手搥在名井身上。「你到底是喜歡小兔子還是喜歡我?」

平時的名井會擋下來,今天的她卻什麼也沒做,而且沉默不語。

「最近被訓,我只會擠牙膏那樣和你說我的事。」

「要被訓話你才有自覺嗎?」

名井去了關窗,拉下窗簾,再一把抱起湊崎。兩個人躺好在床上,蓋好被子。

「我一直有自覺,一直在想該不該告訴你,要告訴你哪個部分,要在什麼場合開口。我猜今天會是坦白的好機會。」

「坦白?坦白什麼?」

「所有關於『名井南』這個人的事。」

又來了,湊崎又看到名井寂寞的神情。她一直沒能明白,到底有什麼可以令名井這麼好命的人感到寂寞。她家庭美滿,事業有成,外表身材也有了,她什麼都有了,到底還缺了什麼才會寂寞?

我是南,是喜歡你的南,現在請不要管我其他身份。

湊崎記得名井曾經這樣說,那個時候她也好,名井也好已經慾火焚身,她就當作是情話聽下去。現在回想起那一幕,名井的神情看起來不全是困在肉慾之中會有的反應。那更像是悲傷,寂寞的神情。

「你會聽嗎?」名井問。

「我會聽的。」

「那為什麼你會聽?」

「因為我是你的女友。」

湊崎之前有想過直接用搜尋器找名井的資訊,然而她還是決定等候名井親口說的時機。她相信別人拼湊出來的資訊不會有名井親口說出來準確。

「你知道你家的冷氣、冰箱、電視是哪個牌子嗎?」

名井忽然話鋒一轉,變了家電的話題。換作是之前的湊崎一定會摸不着頭腦,但現在她稍為知道這個人後,她甚至可以猜為什麼名井要這樣問。

「全是同一個牌子,同一個集團的。」

「嗯,我父親就是集團的會長,現在我們工作的酒店也是集團其下的品牌。」

湊崎已經習慣了名井隨時拋出驚天動地的消息。如果這樣說也很合理,不然名井那麼年輕能爬到高位,除了實力就只能因為有後台。

「但我不是他親生女兒,亦不是我媽親生的。」

名井的聲音頓時變得乾澀,雙眼也變得黯淡無光。

「我只是名井家裏的一個外人。」

===

名井南,身為名井家的女兒,從幼稚園到高中全都去最頂級的學府,一邊精英式學習,一邊學習各樣必要技能,順利長大成人。

她如同一顆最高級的小種子,四周的人給予最好的養分,她就像回應大家的期待,成為優秀的「名井南」。

十七歲的她身上早已貼上一連串的標籤,她成了七夕的許願竹枝,讓大家把對她的願望全都綁在她身上。

聽起來非人的生活她習慣了。因為從小到大也是這樣,而她實在太過順從,完全沒有反思過背負他人期望生活是正確還是錯誤。她從小到大建立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她的世界第一次遭受衝擊是她分化的時候。

分化成Alpha聽起來對於一般集團家族是一件光榮的事,事實上確實有以Alpha血統為傲的家族存在。不過在她家是以「Beta也能成為社會上流」為傲的家族。

她的祖父母是Beta,她的父母是Beta,她的哥哥也是Beta,為什麼她會是Alpha?

不管她現在多出色,她不過是順着大人意思生活的十七歲孩子。她不懂處理這種情況,於是決定睡覺,也許睡醒了之後就發現一切是夢。

夢是夢,現實是現實。隔天起床後,她身上仍有無法反駁的證據。終於在晚上,她敲了父母的房門,得到準許後才開門進去。

母親坐在梳妝枱前保養皮膚,父親則架着眼鏡,坐在床上讀着厚厚的書。

「南,怎麼了?那麼晚還不換回睡衣?明天不是要上學嗎?」

母親沒有轉過來就開口了,名井這幾天差點忘記自己還是高三學生。

她縮着肩膀,捏着自己平時的洋服裙子,刻意拉高襠位,像迴避自己的身體部分。

「我、」名井腦袋空白,剛才練了很久的台詞瞬間忘光了。

「我分化了。」

最後她不曉得怎樣拼出話語,說明自己成了Alpha。房間瀰漫着死寂的沉默。她不敢抬起頭,只能直直盯着自己的腳尖,整個人好像要浮起來,快要站不穩了。

她希望父母跟自己說「別胡說了,快回去睡覺」或是「你在做夢,醒來吧。」,然後她發現自己真的在作夢,就算覺得自己多可笑,起碼她不用再擔心那麼多。

沒有,她的父母沒有這樣做。母親走了過來抱住她。

她哭了,在母親的懷裏哭得很慘。在她有印象以來從沒有哭得那麼慘的記憶。

「對不起。」

在哭得稀里糊塗時,她聽到父母這樣說。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也許當初我們真的太天真了。」

「是天意吧?」

名井聽着父母呢喃着她聽不懂的話語,一直哭着的她連自己什麼時候失去意識也不知道。


名井醒來時,她正躺在父母的床上,時鐘指出現在是半夜三時。父母正坐在床邊的椅子守着她,他們看起來一直沒有睡,兩人眼上顯出濃濃的倦意。

「南。」不等名井出聲,母親首先開口。

母親摩挲白晳的雙手,想接下一句話,話語卻成了嘆息。

名井嚥下分泌過多的唾液,抓緊被子,等候重創自己的話語出現。

「與其一直拖下去,不如我們明快說清楚吧。長痛不如短痛。」

母親又嘆了一口氣,拍了拍父親的手,把說話的重任推給他。

名井趁着這個瞬間思考父母有機會說的話語,可是她平時聰明伶俐的腦筋黏得死死,完全不能運轉。她只能像空洞的木偶盯着父母的唇舌。

「你⋯⋯」

她印象中幹練的父親難得支吾其詞。父親緊抿發白的嘴唇,深呼吸後才能說出口。

「你並不是我們的親生孩子。」

===

十七年前,有一個女子生了一名小嬰兒。聽說她是和一名男子一夜情後有了孩子,因為沒錢打掉,就唯有一直等到小嬰兒出生。

當她連自己也養不活時,更沒有能力獨力養大一名小嬰兒,於是她四處搜尋會不會有人想買孩子。賣了出去說不定還能賺一筆。

她找到了。通過類似人口販子的中介把孩子賣了。不帶一點哀傷,如以物易物交出嬰兒後就拿着一大筆錢走了。接下嬰兒的是一對夫婦。他們生了一名兒子後,懷上第二名孩子卻流產了。醫生說不可能再孕了,請他們放棄。然而他們很想再要一名孩子,不管怎樣的方法也很想要,他們輾轉間找上了中介。看過中介手上有的孩子,最後挑了這名女嬰。

「那個時候我們只能看照片。在云云眾多的相片裏,我們一眼發現到你。那是熟睡的你,看起來睡得很安穩。到底是誰捨得把這麼可愛的孩子不要?於是我們要你。當初我們沒把流產這件事說出來,找到你的時候剛好和原本的預產期差不多,一切就像上天幫我們計算好那樣。只是沒想到孩子的親生父親是一名Alpha。不、當時我們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可是因為你來了,那份喜悅蓋過所有疑惑。而這些年來看着你長大,我們的喜悅大於一切。」

名井從記憶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學校門前。

半夜她聽完父母的說法後,沉默半晌後就只回答了一句「我明白了」。

父母露出錯愕的表情,其實連她也被自己的回答嚇了一跳,然而一直以來的訓練已經刻在骨子裏。她從小到大就是要學習怎樣大方得體回答各種刁難人的問題。

「總之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爸媽還是把我養育成人,這一份恩情不會忘記的。剛才沒能控制着情緒,真的很不好意思。」

完美,太完美的回答,彷彿有人為她寫好模板,放到眼前要她照着念出來。現在連身體也為她自動控制,她離開了床,整理好被子,朝父母鞠躬後就離開房間。她看到父母想挽留她,她就加快腳步離開。

她不記得回到房間的自己做了什麼,只知道沒有睡着。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穿好制服,站在學校門口。

「名井同學,那麼早!」負責開門的老師和她打招呼,她立刻回了一句早安。

「今天想早點回來學校。」

「真不愧是菁英,可別捱壞身體了。」

名井認真敷衍過去後立刻走進校園範圍,她可不想一大早就被煩人的老師纏上。

現在她已經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外人。她得到的稱美稱呼全都因為自己的名字剛好是「名井南」,獻給「名井南」的讚美成了投在空井的石子,因為「名井南」而衍生的稱讚也變得虛無縹緲。

平時她會準時出現在課室,端莊等候老師。心煩氣躁的她不想在課室乾等,於是做了人生第一回反常的決定。她沒有去課室,而是繞去體育館。如果體育館後的倉庫沒鎖門,她可以拿一個藍球玩一會。

她雙手插在西裝外套的口袋,走到體育館後方,找到倉庫,可惜上鎖了。那她只好打消運動的念頭。

也許她該回課室打發時間,但今天的她實在不想當平時的乖學生,於是決定在再去平時沒怎樣去的地方。

父母說:「這些年來看着你長大,我們的喜悅大於一切。」。

「那是騙我的吧?」名井踢開了腳邊的小石子,繼續在學校走來走去。

她的高中佔地很大,但這三年來她的活動範圍只限於上課的地方,下課後她得趕去別的地方學習。現在想起來,她一直學習的東西其實一點也不重要。那只是她「父母」給「名井南」的設定,而她只是當了傻呼呼的執行者。

今天是她人生第一回那麼悠閒在學校閒逛。每一步踏出去,熟悉的景象變得陌生,而她得重新習慣身體多了什麼。名井知道自己的學校很大,可是不實際走一走,她還不知道學校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地方。

例如她不走到學校盡頭的一角,她不會知道原來學校有飼養小動物。

這裏有一座大籠子,裏頭有一團團毛茸茸的東西在動來動去。名井走近一點才看清楚是兔子。

她看到一隻白白胖胖的兔子,聽到她的腳步聲就豎起耳朵,發現她的存在後立刻躲到角落去。

名井蹲在籠子外,看着另一隻一直在揉面的麥色兔子。

看了好一會,兔子才發現她蹲在籠子外,然後和同伴一樣反應,立刻飛奔到安全的角落。

名井本來打算就此離開,然而這個時候籠子裏其他兔子從小屋愣頭愣腦出來了。數了一數,原來這裏養了四隻兔子。所有兔子看到她之後全都全速逃跑了。

看來我真的很不受歡迎。名井心灰意冷想着。

「打擾了。」

名井向兔子們欠身行禮就離開了,她得回去上課了。


名井下課後應該要去補習班的,她家的司機正在學校門外等她。

她應該繼續當一個乖乖女,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叛逆也只有早上自己回學校。一直以來,大家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父母」的話她也不會反駁。

真沒出色的我。名井為自己的服從感到悲哀。

在她回到早已決定好的人生前,再一次就好了。她握緊肩包的帶子,快步離開課室。

名井再次來兔子小屋那邊,她怕再次嚇壞牠們,所以這次只是站在遠遠的地方看着牠們。現在四隻兔子也跑出來,在籠子裏活動,跳來跳去,繞繞圈子。四隻兔子全都胖胖的,很可愛。

雖然早上的兔子全都躲開她,但名井不能否認,看了五分鐘毛茸茸的小東西,心情也會輕鬆一點。

明天我還會再來噢。名井拋下這一句話,離開了學校。

完成一整天的任務,回家時她問司機以後能否早點回學校。司機從不會給她否定的答案。

隔天她已經完全回到自己之前的生活。只是一切提早了。她會早一點吃早餐,早一點出門,早一點離開家裏,剛好避開和父母碰面的時候。

以前她會珍惜早餐的時光。之前父母待她嚴厲,但她還是崇拜他們,想成為和他們一樣有能耐的人而努力。在一日之始和父母交談總能為她打氣。平時父母總忙於工作而不回家吃晚飯,她哥現在也有事業要忙,早餐是少數一家人共處的時光。沒想到毫無預兆,這樣的時光一瞬間成了過去。

名井拄着腮子,漫無目的盯着窗外的景色。

父母對她坦白後,他們的日子如常。現在她會微妙躲開遇到父母的時間,非得要聊的話也會聊一兩句,但總會被她以「學校有測驗,得快點複習」為由溜走。周末的話她仍有整天的行程要跑,完美躲過尷尬的聊天時間。

司機在校門放下她之後就離開了,而她則來到近來最能讓她放鬆的地方。

「嘿,我來了。」名井不自覺露出微笑,在兔子小屋旁邊蹲了下來,縮成一團,看向四隻胖嘟嘟的兔子。

一整個月她早上和放學後也會來看小兔子。現在這四隻兔子已經認得她了。她走過來也不會跳開去,甚至會主動靠向她。名井每次也要壓下觸碰小兔子的衝動,深怕自己亂動的話再次嚇跑牠們,這一個月的努力就白費了。

「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可愛?」

名井歪過頭,看着一隻褐色的兔子洗面。看着這些一團團的生物是她最近的樂趣,只要看到可愛的牠們,她就像充滿電那樣開始新的一天。

「毛茸茸,又變胖嘟嘟,你們真的很可愛。」

她專注欣賞小動物,現在有什麼小動靜也會嚇死她,更何況這個動靜一點也不少。

「噢——耶——嘿!」

忽然不知何處響起奇怪的聲音,嚇得名井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雙手撐在身後,就看到在兔子小屋旁邊的牆壁閃過一個黑影,下一個瞬間黑影就進到牆內。

名井定睛一看,看清楚對方也穿着校服,綁了高三的領帶。她認得對方是誰。那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每天上學總是在不務正業,整天嘻皮笑臉,偏偏老師和同學也很喜歡她。

對方發現了名井的存在,兩個人尷尬四目交投,名井決定還是走為上計,可是在走之前她忍不住問:

「為什麼要翻牆進來?」

「因為這裏比較近。」對方用大拇指指向旁邊的兔子小屋。

如此理直氣壯令名井霎時找不到反駁的地方。

「不、但、這樣翻牆,會走光吧。」

「啊,你不用擔心。」話音剛落對方就撩起了裙子。

名井連「欸」幾聲,捂着雙眼又留了指縫偷看,定睛一看才發現沒什麼好看。

「我可是為了翻牆在裏頭穿了運動褲的!」

「也不用這樣撩起來的!」

「有什麼所謂,穿了運動褲就是讓別人看!」

「不是!是防止走光!不是叫你露出來!」

「我們可以從根本探討,為什麼要在裙子裏穿運動褲?那還不是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擔心有變態想偷看我們裙底嗎?那如果事先讓變態看清楚,我們裙下是多沒趣的,他們就覺得自討沒趣,不就省下了不少麻煩嗎?所以在裙下穿了運動服就是要給人看!」

「不、那、」

名井反駁不能,而且亦不想一大早就和一個怪人探討裙子下運動褲的人生晢學。

「噢,名井同學,你不是也一樣穿了運動褲嗎?」

名井穿運動褲的理由才沒有對方的那麼奇怪。

「你才是要提防的變態吧!」

名井立刻站起來,拍拍身後的塵土,拿起自己肩包。

「林同學,我是不太清楚裙下運動褲的哲學,請容許我先行告退。」

「欸——」

「你『欸』什麼、」

「我還以為名井同學是想看小兔子整個月才會提早回學校,那麼快就要走。」林娜璉又指着兔子小屋,因為剛才的吵鬧聲音,兔子們全躲起來了。

「我、才沒有要看小兔子、」名井別過頭,準備大步離開。

「真的嗎?每周我早上和下午來的時候也看到你在呢,還會對着小兔子說話、」

名井急剎車,調頭衝到林娜璉面前。

「你、你、你全看到了嗎?」

「對啊,因為我是負責看着兔子小屋的。」林娜璉拿出了鑰匙,在名井眼前晃了晃。「小兔子很脆弱呢,不常常看着不行,周六日我也會回來看看牠們。」

「所以你全都看到了嗎⋯⋯」

「剛才不就回答了嗎?我全都看到。你一開始不敢靠過去吧,每天靠近一點點,直到小兔子們沒有跑開,嘩,那天你笑得真燦爛,那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名井同學懂笑呢,在課室總是一幅嚴肅的樣子,原來內心是一個可愛的妹子。」

「啊啊啊!」名井抓亂頭髮發飆,她還以為自己找到隱世角落隱藏自己,怎料早就有個人天天也會來這裏看她變傻子。

仔細一想,名井也有疑惑是誰負責照顧兔子,她還以為學校有請專門的人來打理,結果只是找學生來處理。

「林同學。」名井抓住林娜璉的肩膀,神色凝重盯着對方。

「我來這裏的事千萬別和其他人說出去。」

「為什麼?」

那麼乾脆反問名井「為什麼」,她又真的說不出原因。因為在這裏她才可以獨自思考?因為在這裏她才可以不用煩惱其他事情?

林娜璉看到名井的表情,只是輕輕撥開她的手。

「嘛,難得在這裏可以看到名井同學出乎意料可愛的表情,我林娜璉也不介意替你保守秘密的,不過有條件噢。」

「謝謝、欸、不、你說什麼、」

「放學後你也會來嗎?多一個人幫我清潔小屋也是一件好事。」

幸好這個條件還算正常。名井悄悄鬆一口氣。

「放學後嗎⋯⋯」名井想起自己排得密密的日程。

「不行嗎?」

「不太行。」

「那早上?上課前一小時左右。」

「這個倒容易辦一點。」

「那就這樣說定了噢,明天我在這裏等你,不見不散呢。」


「不是你說要上課前一小時來的嗎?結果你遲到了。」

「天有不測風雲,我沒想過今天會睡晚了嘛。」

林娜璉還喘吁吁的,今天她沒有翻牆跳進學校,而是正正常常跑過來。名井在她來之前一直蹲在籠子旁邊,看着四隻兔子她面前排隊。林娜璉拿出鑰匙,打開了籠子,名井跟着她走進去。

這回是名井和小兔子們最近的接觸。只要她蹲在地上,伸出手,就能摸到朝思暮想的兔子了。

「你想摸的話就摸吧。」林娜璉翻出竹掃帚和乾草包,對着名井說。

「欸?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啊?看看兔子們全圍在你旁邊了。」

名井回過頭看,發現四隻兔子圍在她身邊,眨眨圓滾滾的眼睛,仰首不斷拱着鼻子,好奇看着名井,又會在她身邊繞圈子。名井待在四隻兔子的魔法陣,嘴角失守。

「那我要碰你了。」名井鼓起勇氣伸出手,指尖落在白兔子。她人生第一回碰到溫熱的小兔子。

名井還在感嘆兔子的美好觸感,林娜璉走過來,說了一句「別那麼見外!」,就捧着兔子的屁股,塞到名井懷裏去。

她回過神已經坐在地上,雙手摟着一隻肥肥白白的小兔子。小兔子沒有害怕,只是安穩待在她的懷裏,小短腿搭在她身上,伸長身軀聞她的脖子。小兔子好奇動着鼻子嗅探她的氣味。她把手遞上來,兔子爬下來舔她的手腕內側。

「噢,你看看吧。」林娜璉把掃帚架在肩上,像大叔那樣豪邁蹲下來,指着名井身邊。

她順着林娜璉的指尖一看,另外三隻兔子像取暖那樣靠在她身邊蹭她。她謹慎捧着懷裏的白兔子,空出手撫摸腳邊的褐兔子。牠就會回蹭她。她摸了其他兔子,大家的反應也是一樣的。有一隻還乾脆壓在她的手上,咬她的衣袖。

「看來每一隻兔子也很喜歡南呢。」林娜璉笑嘻嘻回答。

名井怔怔看向懷裏的白兔子,黑溜溜的眸子顯出她自己的樣子。

「牠們、喜歡我?」

「對啊,兔子是警覺性很高的動物,一般不會那麼親人。所以當膽小的兔子會主動靠過來,這就是牠們喜歡你、欸欸欸!為什麼忽然哭了!」

林娜璉才說到一半,她就看到名井紅了鼻尖,再下一刻就已經在掉淚,一滴一滴的眼淚落在白兔子的皮毛。

「我、我沒事、」名井抽起衣衫擦淚,但眼淚依然止不住。

「沒事個屁!你在哭!」

林娜璉甩開掃帚,得搬開一隻隻的兔子才能靠名井去,可是就算她把兔子搬到老遠去,牠們還是會蹦蹦跳跳回來到名井身邊,彷彿名井身上有什麼可以吸引牠們回來。

她不管那麼多,總之把兔子全都搬開,連名井懷裏那隻也得抱出來,把握機會靠向名井抱緊她。

這樣好像沒令名井好過一點,反而哭得更厲害了。林娜璉只好一邊摟着哭泣的名井,一邊擋着小兔子靠過來。

當到名井轉為抽泣時,林娜璉才鬆開手,想翻出擦眼淚的東西,但身邊沒有這樣的東西。她只好把自己的領帶解下來,幫忙抺掉淚水。

「為什麼用領帶了?」名井抽抽噎噎問道。

「這東西看起來吸水啊?還是你想我拿乾草貼在你臉上?」

「但校服不完整了。」

「這種小事就不要緊。待會去找學校的校務處拿一條新的就好了。」林娜璉坐在名井旁邊,小兔子們就逐隻爬到名井身上。果然名井身上是有什麼可以吸引兔子的。

林娜璉待在名井旁邊一會,忽然歪過頭,換她不斷拱鼻子。她誇張地吸着空氣的氣味,繞了一會最後鼻尖來到名井肩上。

「你在做什麼⋯⋯」名井推開了林娜璉的頭顱,對方正捏着下巴認真思考。

「是青草的味道嗎?聞起來很清涼的感覺。」

名井嗅了嗅自己的衣袖,確實身上的氣味濃了一點。現在她才知道,哭的時候會令身上氣味變濃。

「這是香水嗎?可是剛才見面的時候沒有啊?」

名井也不曉得該怎樣和林娜璉說明,對方又轉了一個話題。

「怎麼突然哭了?」林娜璉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神誠懇問道。

這一個問題名井也不曉得該怎樣說明。她垂下頭,看着兔子們窩在她身上閉上眼睛,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

她淚眼汪汪看向林娜璉,對方沒有嘻皮笑臉,而是以擔憂的眼神看着她。原來世上除了兔子,還是有人會這樣看向她的。

「如果⋯⋯」名井握緊林娜璉的手,聲音繃緊問道。「如果我跟你說的話,你不會說出去吧。」

「南。」林娜璉揉了揉名井的腦袋,把她當作小孩子來哄。名井不討厭這個感覺,她這個年紀還不過是一名孩子。

「準時的話我就說不準,但保守秘密這回事我可以做到,起碼現在我還未想到自己破例的例子。」

名井握住林娜璉的手,空出來的手不安撫摸肚子上的小兔子。

她第一次和別人說起了自己的事。


平日嬉皮笑臉的林娜璉今天像換了另一個人,全程安靜聆聽名井雜亂無章的故事。連名井自己也理不清楚頭緒,說話不太按順序,又會忽然加插一些事情,但林娜璉還是全盤聽了進去。

等到名井說完最後一句話,兩個人久久沒有作聲。這裏只有小兔子走來走去弄出的腳步聲,還有咬乾草的聲音。

「我最近在想我到底是誰。」名井靠在籠子欄杆,仰首看向分成一塊塊的天空。

「大家喜歡的只是『名井南』的人物設定吧?我只是剛好拿到劇本的演員。父母喜歡的『名井南』本來應該是什麼樣子,坐在這裏的『名井南』本來應該是怎樣的人,我全都不知道。」

林娜璉深吸一口氣,再緩慢吐出來。

「你的處境,大概是我怎樣想像也不能體會到的吧。」林娜璉苦笑着回答。

「我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是我是這樣想的。『名井南』這個名字一開始就像一個空空的瓶子,然後你拿到這個瓶子後就慢慢填滿了它,最後就成了現在的名井南。如果是我拿到的話,名井南早就成了搞笑的代名詞了現在品學兼優,長得漂亮,身上有香香的信息素,還很受兔子歡迎的名井南,只有你才能做到的。大家會喜歡現在的『名井南』,亦是因為只有『你』才能塑造出來的。」

名井默不作聲,看着白兔子在自己的肚上睡着了。

「你覺得我的氣味香嗎?」

「只聞了一點點,可是我覺得挺好聞的,有令人平靜下來的攻效?而且兔子看起來也挺喜歡這味道呢。不然一開始牠們也不會靠過來,看看現在牠們不斷聞你了。這可是每天為牠們盡心盡力的我也沒有的待遇噢。」

「牠們會喜歡我討厭的氣味,所以剛才我才會哭啊。在你這樣說之前,這道氣味只有提醒我是外人的作用。」

「現在還多了拐兔子的作用,下次我應該向你借衣服,說不定我也能體驗左擁右抱兔子的幸福世界。」

「嗯,有兔子我就滿足了。」

林娜璉看着名井的側顏,忽然轉了話題。

「南你在分化之前,有懷疑過自己不是親生的嗎?」

名井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這倒是沒有。」

「雖然你父母為你安排了很多學習活動,但幼稚園、小學、初中畢業禮,他們有來嗎?生日有一起慶祝,會一起去旅行什麼的嗎?」

「有是有的⋯⋯」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是你的父母還是把你當作自己的女兒培養和愛護。我啊,父母應該是親生的,但自我有記憶以來,他們忙着工作,總是飛來飛去,於是就把我交給了在日本的阿姨來照顧,所有父母該出席的活動都是她來的。雖然血緣上是沒有那麼親近,但我還是喜歡從小照顧我的阿姨。所以我覺得血緣固然重要,但實際上誰真正願意花時間陪伴孩子成長,這一點也很重要。」

她們倆又陷入沉默,隔了一會林娜璉才打破沉默。

「抱歉,自顧自說了一堆話。明明我只是一個臭屁孩。」

「沒有。」名井搖了搖頭。「你說的話讓我好過得多了。」

「那你有和其他人說過這件事嗎?」

名井搖了搖頭。

「我沒有朋友。」

「噢,那我可以當『名井南』的朋友的No.001呢,然後牠們可以當No.002至005的朋友。」

「這很白痴呢。」

「但你總算笑出來,那樣就好了。」

林娜璉站起來,拍拍裙子上的塵土,把一隻隻的小兔子搬走,名井才能站起來。

「如果覺得難受,覺得不開心,你隨時可以過來這裏的。人生活着已經夠多麻煩了,有什麼煩惱,看看這些小兔子就好了。」林娜璉笑着捧起兔子,從裙子口袋拿出鑰匙。「這裏的兔子們也很歡迎你的。」

名井現在才察覺到林娜璉笑的時候露出門牙,看起來也很像一隻兔子。

所以說她有兔子就滿足了。

「謝謝你。」

名井接過鑰匙,抱起一隻兔子,臉埋進兔子的肚子左磨右蹭。

「嘿,別像一個變態吸兔子好嗎?」

林娜璉沒聲好氣笑了,今天只會有她認真處理兔子小屋的事情。


名井完成一天的行程回到家,母親剛好捧着一盆花出來,放到走廊上的小桌子。她記得今天母親有花道的課。

她們兩個在走廊上對視,氣氛變得微妙而尷尬。也許她該微微點頭,說了聲「我回來了」就回去自己的房間休息。

「那個、」

名井想了計劃才發現自己不小心開口了,也許自己的身體比她更清楚想要什麼。

「這盆花很漂亮。」

母親愣了一會才笑逐顏開,說起今天的花道課。

名井主動走近母親旁邊,一同欣賞這一盆花。她聽着母親的說明,時不時點着頭和應。

想說的話語自然堆積在舌邊,她稍為張開嘴巴,一切就自然流溢出來。

「真不愧是媽,這盤花弄得很漂亮。」

母親再次愣住,嚥下唾液,忽然摀住面。

「對不起⋯⋯」

也許不單止名井不懂該怎樣做,連父母也不曉得要怎樣面對。

「沒事的。」名井放下肩包,抱住母親的身軀。

「今天和爸聊一會吧。」

===

隔天名井準時出現在兔子小屋,她記得要打掃和餵乾草。今天的小兔子們依然主動靠到她的腳邊,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她身上的氣味。

當她清潔好後,可以坐在地上抱兔子時,林娜璉才姍姍來遲,一幅還未睡醒的樣子。

「你又遲到了。」

「這是不可抗力,而且你一個人也打掃得不錯嘛,我總得讓你和後宮互動。」

「什麼鬼後宮?」名井忍不住反了白眼。「你有什麼不可抗力?」

「複習啊。我還是要上大學的。」林娜璉又打了一個呵欠,一屁股坐下來就抱起兔子,用手背輕撫兔子的前額,兔子頓時舒服得閉上眼睛。

名井找資料時看到兔子是不喜歡被抱的,但不曉得為什麼這裏的兔子全都不介意被她們抱。她仔細研究林娜璉摸兔子的手法,如法炮製摸了自己旁邊的小兔子。

「南你應該早就決定好去哪一家大學吧?」

名井南的人生道路早就決定得七七八八,而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的她也沒有什麼異議。

「你又會去哪裏的?」名井反問林娜璉。

「我還未決定好呢,爸媽說不如要我回韓國,聽起來也挺有趣的。」林娜璉瞥一眼名井的表情,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知道你在想我的,沒有我會很空虛寂寞冷吧?」

「才沒有。」

「我知道你在害羞才不敢說。我也會想你的噢。」

名井反了一個白眼,轉過頭拿起掃帚掃地。林娜璉也知趣不再煩她。隔了一會,名井又主動和林娜璉說話。

「昨天謝謝你。」

「怎麼了?」

「昨天我和父母認真談話了。」

「噢。」林娜璉抓了抓後項,不知所措看向一邊。「那怎樣了?」

「破裂的東西貼好後還是會有縫隙。」

「吵架了嗎?」這回林娜璉心虛摸了摸鼻子。

「沒有,只是很平靜說出自己的想法。」名井雙手抵在掃帚一端,下巴擱了上去。「他們確實讓我度過了衣食無憂的十七年,只是現在知曉自己的身世,我也沒法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完全當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

「沒有這件事,我大概概一輩子不會用腦子思考自己的人生決定。我就說『我不介意按着之前計劃好的方式繼續生活,亦很感謝他們一直以來的養育之恩,但到大學時請讓我搬出去一個人住之類的話』吧。」

「真的沒有吵架?」

「真的沒有,因為那不是有效的溝通方法。」

林娜璉默不作聲,別人家事她也不能多說什麼。名井下了決心,她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

兩個人沉默打掃兔子小屋,林娜璉像受不了壓抑的氣氛,換她下定決心。

「啊,說起來,我有點好奇,畢竟我這麼大個人也沒有遇過Alpha。」林娜璉坐在地上招手,把名井喚了過來,要她坐在地上。

「你好奇什麼?」名井放好掃帚,坐在林娜璉的對面。

「例如女Alpha是不是會多了一根的,而且真的有發情期嗎?」林娜璉沒有多想就拋出問題來了。

名井安靜幾秒,猛然羞紅了臉大喊一句。

「這種事情你知道上網搜尋吧!」

「可是你就是啊!直接問你更快更準確啊!」

「你知道又有什麼用!」

「假如我將來遇到別的Alpha,我能更清楚要如何和他們互動,這可是為了他們着想呢。而且我也應該更了解你,那將來有什麼萬一我才可以幫你嘛。」

林娜璉理直氣壯回答,名井覺得有點怪怪,但一時間又真的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老實說⋯⋯」名井得靠摸兔子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還不太完全清楚會怎樣。多一根是真的、不然我不會察覺分化、身上會多了一陣味道,對別人的氣味會更敏感。發情的話,Alpha的應該稱為易感期,Omega才是發情期,都是一個月一次。」

「一個月一次啊,那好像很正常,我還以為Alpha會像公兔。」

「欸?公兔是什麼樣子?」

「公兔可很厲害,隨時!隨地!在發情狀態,看上眼就上,超級有行動力。啊,你不用擔心,這四隻兔子全結紥了,很安全呢。」

名井腦袋一片空白,回過神來才能支支吾吾回答。

「我、才、沒有。」

「嗯,我也看得出你沒有。」

這是廢話嗎!名井揉着發燙的耳尖,別開視線。懷裏的兔子抬頭看着她,她忽然有點不懂該用怎樣的目光看着兔子。兔子們會在她的腳邊不斷繞圈子,坐她的手蹭她是有這個意思嗎?

「那傳說中的易感期來了的話,你該怎樣做?」

根據各方資訊,有人說用了抑制劑後就和平時沒分別,亦有一派則說用了抑制劑還是沒用,非打炮不可。在打炮派裏,又有一派強調要和Omega做才有用。總之名井也不知道哪一個是正確答案。可能對每一個Alpha而言,這個每月棘手的問題的處理方法各有不同。

最適合名井的方法,只有她試過才知道。

===

高三的時間過得很快,名井考上目標大學,林娜璉也決定了要回去韓國讀大學。

「我會想你的。」名井在送行時這樣說。

「我就說了吧。」林娜璉抽着鼻涕回答。「你啊,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太努力讀書捱壞身子。」

「這些話不是我和你說的嗎?你才是要好好睡覺的那個吧。」名井也擦了鼻涕,結果換眼淚流出來。

「我會睡覺的。那些肥嘟嘟的傢伙就交給你照顧了。」

「我會的。」

升上大學的名井和高中時候差不多,人生重心還是在學習。雖然不用像高中時候密集式學習各種知識,但是現在她需要到家裏的公司開始實習工作。由最基本的工種開始,從根本了解一家公司的運作,將來領導時候才不會制定出不合符現實的計劃。

因為大學附近有家裏營運的酒店,所以她可以搬去酒店那邊當宿舍。在大學就沒有司機接送,但她在十六歲就一次過關考上了機車牌照,現在她就是自己駕機車回學校上課。

一下課要不回家複習,要不回高中照顧小兔子;不用上課的日子就去公司當實習生,或是去看小兔子,周六、周日的話有時候需要跟着父母前往宴會見見世面,還有去學校見小兔子。總之就是忙碌的大學生活,忙着成長最能令她忘掉自己的事情。

她進的學系能分成兩派人,一派是普通人家,一派是富家子弟。雖然名井應該屬於後者,但實際上兩邊的人她也不怎樣喜歡。

有人羨慕她可以穿名牌皮衣上學,每天上下課都坐自己的機車;有人羨慕她的成績很好,學校的老師都喜歡她,可是沒有人知道她為了合符這個地位,暗地裏有多努力。她也不會浪費時間和其他人說明。

「喲,大學的生活還習慣嗎?」

林娜璉和名井有空的時候,她們會聊電話。林娜璉是名井第一個能交心的朋友,雖然這個年代說要聯絡也很容易,可是還是面對面的交流最好的。據名井所知,林娜璉父母的公司在韓國舉足輕重,按照財團式的經營,很大機會將來也是由林娜璉接手的。她實在不能想像吊兒郎當的林娜璉認真起來的樣子。

「每天也很充實,還不錯吧,你呢?」

「我也過着充實的大學生活,每天忙着玩也很忙碌。」

看來大家的充實也不一樣。名井暗笑着。那樣也很有林娜璉的作風。

「你可不要捱壞身子噢。」名井溫馨提醒。

「我才要跟你這樣說。怎樣了,最近身子還好吧?有習慣嗎?」

名井握住電話,往後一倒就倒在自己的床上。

林娜璉聽不見名井的回答,連續「喂」了好幾次。名井則是思考要怎樣說明現在的情況。

「你不會說出去吧?」名井問。

「你這個問題我有固定答案噢。我不會說出去的。」

名井側身躺着,建設好心理準備後才能說出口。

「我有炮友了。」

她沒有想到,林娜璉的尖叫聲差點刺破她的耳朵。


「失禮了,我不該那麼大反應。」林娜璉連番道歉。

「不要緊,我猜你也很難想像的。」名井揉着一邊耳朵回答。本來她想開擴音免得林娜璉又尖叫刺穿她的耳膜,可是現在的對話內容不適合大咧咧開擴音說明。

「那這樣做會比較好嗎?」

「我有試過抑制劑,但那個發揮不太穩定。每個月捱一針又不能確保效果,而且還有副作用,所以我就沒有用了。」

「然後你就去找炮友嗎?」

「不,事情的順序應該是我一直用着抑制劑,然後有一次試了,比較效果後才決定不用抑制劑。」

「可是你怎樣突然找了一個炮友出來的?是在色情網站找出來嗎?」

「不是上網找的⋯⋯」

「那我就更好奇了,請繼續分享你的炮友。」

「其實這真的沒什麼好說⋯⋯」名井抓了抓後頸,回憶起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首先,名井沒有刻意安排要去找炮友。那天她不小心被同學拉了去系上的聯誼活動,戴上黑色鴨舌帽的她想像辦法壓下自己的存在感,拿了可樂之後就躲到角落去,物色逃走的時間。

學生的聯誼和她父母要她參加的活動不一樣,後者她還是抱着「學習職場寒暄」的心態出席,這裏可沒有半點值得學習的地方。明明喝酒年齡應該是二十歲,但名井看到不足年齡的人還是喝得很嗨,看盡眾人失態的模樣,她受不了這樣的氣氛,決定馬上逃離這個亂糟糟的地方。

她趁機溜出去,找回機車立刻逃走,逃至自己從沒有去過的地方。

名井需要緩一口氣,剛才在空氣不流通的地方又全是酒味的地方,薰得她頭痛。她停好機車,打算去便利店再找可樂來喝。

可樂是她唯一一樣在便利店買過的東西。之前家裏管得很嚴格,她完全沒有機會在街上閒逛,加上有司機盯着她,更沒有機會偷買可樂來喝。林娜璉聽到之後,那天就帶她翻牆去學校附近的便利店買可樂了。那是她這麼大個人第一回去便利店。

就在她買好可樂,打算就這樣離開的時候,不曉得從哪裏冒出拿着關東煮熱湯的人和她撞上,她就被淋得一身的熱湯。

幸好她的衣服比較厚,不然會燙傷了。

淋到她的是一名年輕女子,看起來二十五、六歲,身材是豐滿得穿着家居服也蓋不住的好,看起來好像是從家來到附近買點東西吃。

「很抱歉!你沒事吧!」

「沒什麼的。」名井拿出手帕抺了幾下,沒有半點用途。待會駕車回家時,她吹吹風就乾了。

「不可以這樣的!這樣濕着的話會病的!我家在附近,你先換過衣服吧!」

「不、」名井沒來得及拒絕,她就被扯走了。回過神來,她已經在一個陌生人的家裏,拿着陌生人塞過來的衣服。

「真的不用了。」

「不行的!看你面色蒼白,身子不太好,萬一病了就麻煩了!」

看來名井得換掉衣服才能離開,她只好嘆一口氣,走進洗手間準備換衣服。她套上對方給的寬鬆衛衣,在鏡子面前打量一下,下意識吸了一口,她發現有點不對勁。

她捋起衛衣的領子聞了一下,這是她從沒嗅過的香氣。不是洗衣粉,亦不是香水的氣味,而且聞着聞着,名井覺得自己要變得不對勁了。她有聽過一個說法,年輕的Alpha會對各種氣味很敏感,就算不是信息素,如果是自己喜歡的氣味也有機會觸動反應。仔細一想,她這輩子不曾從沒有和家人和林娜璉以外的人有親密接觸。

她趕緊脫掉這件衣服,踉蹌撞出洗手間,嚇得女子驚慌看過來。

「你、你、你怎麼不好好穿衣服了!」女子捂住臉,不敢看向名井的方向。

「衛衣、氣味、我不行、」名井遞上衛衣,吐出了關鍵字。她現在最好快點穿回自己的衣服,離開這裏。

「欸?什麼氣味?啊!」

名井雙手發抖拿回自己的衣服,女子急步走過來,瞥了一眼她的褲襠。

「你是Alpha嗎?」女子頓時變得冷靜,放緩語氣問道。

「是、是的,抱歉,我馬上、離開。」名井套上還濕的衣服,用外套綁在腰間,就差穿鞋子就能溜出去。

「你冷靜一點!先不要那麼慌張,你這樣坐車也會為其他人帶來麻煩吧!」女子把她抓回屋裏,要她一屁股坐在客廳的地毯。

「不、不然我該怎樣做!」名井慌慌張張,仰首看着年長於自己的女子。

「你應該不是易感期吧?」女子替腦袋亂成一團的名井分析。

「不是、不是。」

「只是因為太年輕才會過敏嗎?你身上有抑制劑嗎?」

名井搖了搖頭。

「哎喲,但你可不能這個樣子出門,絕對會被人抓有傷風化吧。」

「那我到底該怎樣做?」

「嗯,看來只能幫你弄出來了。」女子平淡地說,名井一時間還沒有聽懂。

「弄出來?怎樣?」

女子像看到奇珍異寶那樣瞪大眼睛,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伸手揉了揉名井的腦袋瓜。

「就射出來啊,Alpha也是這樣舒服的,你自己沒有試過嗎?」

「有、是有的。」

「就是那樣了,這回是我害你這麼慘,我來幫你吧。」

「欸?欸!?」

名井腦袋當機,完全沒法識懂對方的話語內容。

女子再一次笑了,但手已經落在名井的皮帶扣上。

「明明穿得一身黑那麼酷,反應意外純情。看來得快點令你的腦袋變回正常。」


「Oh wow,你跟我說網站約出來還比較正常呢。」林娜璉說。

「別這樣笑我好嗎?」名井支着腦袋,回憶起當時的畫面就想找洞躲起來。她還以為自己已經學懂冷靜面對突發事情,怎料又是敗在關於自己的事情。

「好吧,請繼續說下去。」

「總之,弄好後就整理一下,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她好像是專門做這些事的人。雖然是Beta但也有接過Alpha的客人,所以很清楚該怎樣做。那天她就說『是我不好,這樣就當賠個不是給你吧』。」

「然後呢?」

「我就想『如果錢能解決這個麻煩的生理問題』、」

「嘩,聽起來是人渣的發言呢。」

「不是!聽我說下去!那我平常根本不會遇到這個行業的人吧!」名井得阻止林娜璉的言論,不然肯定會變成奇怪的話題。

「所以我問她如果每個月去找她方便嗎?」

「所以答應了嗎!」

「你興奮什麼!」名井隔着電話,面也紅得發紫。「她說不是不行,但因為如果只是單純解決生理需求的話,她說不如找Omega的人會更好,他們本來就要找人解決,利害一致的話就不用花錢。」

「請問有什麼分別?不就是同樣來一發嗎?」

「慢着,你是在問我兩者有什麼分別嗎?」

「對啊。」

名井又頭痛了,首先是要說明那麼私密的事情,第二是怎樣向林娜璉解釋當中微妙的差別。

「我會覺得⋯⋯Omega香氣會濃一點?Beta就沒什麼特別的氣味。而且、」

「而且?」

「而且Omega⋯⋯好做一點?就、不用、太高技術含量?」

電話另一端傳來尷尬的沉默,正當名井想挽救話題時傳來一陣爆笑聲。

「南啊,你還真是出乎我想像之外的色。」

「什麼鬼!」

「當初認識你的時候,完全不可能想像你會說出這番話的。」

「這是情況所迫⋯⋯」

如果不是體質問題,名井大概不太會想到這方面的問題。

「那現在就有固定的人選了嗎?」

「嗯,就她介紹了Omega給我,然後就這樣了。」

「真是迂迴曲折的尋炮友之旅呢,那她長得漂亮嗎?」

「一般吧,但、」名井回憶起每個月見一次的人,談不上漂亮,但也不醜,那也過得去了。

「但什麼?」

「還⋯⋯挺豐滿的。」

「欸——雖然對樣子沒要求,但你喜歡大一點的嗎?像一雙雪白小兔子的窩在胸前——」

「手感也很、不!這不是重點!」

名井趕緊剎住話題,但已經挽救不了自己的形象。

「這是重點啊!畢竟現在我才知道你的好球帶在哪裏,原來是肥肥白白的小兔子,之後認識不錯的人我才可以幫忙介紹。」

「不用介紹!現在我能解決每個月的問題了!」

「你真的是只看着『生理需求』去找人呢。話說你爸媽知道嗎?」

「神經病!怎可能跟他們說!在這件事上,他們完全不會過問。」

「可是你不怕會被人發現嗎?」

「當然怕啊,怕得要死。所以我從不說自己是誰,要去也是我去對方的家,最好有多遠住多遠。」

「你去對方的家?啊!我懂了!那你做完就可以逃跑。哎喲,沒想到南你也成為這樣的人了。」

林娜璉咄咄稱奇,名井只覺得身心俱疲。

「情況所迫的⋯⋯」

「但總之你就解決了惱人的問題吧?目前來說已經很好了。」

這樣算很好嗎?名井也不清楚。

===

名井一個月總有一次會變得不像自己,身體會發燙,脾氣會暴躁。看似冷靜的外表下,內心全是骯髒的想法,小小的事情也會令她不耐煩。她恨死這樣沒有自制力的自己。

她抓住身下人的手腕,釘在對方的頭頂。

「不去碰後頸。」她低沉念了一句,沒有看向對方的樣子,又繼續做自己的事。

在解放的一刻她絕對不會倒在對方身上。只要身體滿足,她會默數五秒,接着沒有半點留戀跳下床整理,解掉馬尾,開始穿回衣服。

「每次你也走得很急,趕時間嗎?」躺在床上的人悠然拿起煙,點了一根。

名井討厭煙的味道,可是這是別人的房間,她也不好意思說那麼多。

「免得打擾你。」她坐在床邊,穿好褲子。

「說得動聽,但你只是解決完自己的問題後就拍拍屁股走人吧?」

「不然呢?」名井站起來,拿回自己的帽子,平靜看向床上的人。

「按照這個利害關係,我幫你解決問題,你也該幫我解決問題。」

「什麼問題?」

床上的人仰天大笑,把煙按進床頭的煙灰缸捏熄。

「和你一樣的問題啊。」對方拉開被子,挪開位置,拍了拍床邊。

名井倒抽一口氣,摘下帽子和外套,又爬回上床。

「真是的,長得那麼漂亮,就是愛板着面。」對方拄着頭顱,對着名井的樣子,莫名其妙可惜起來。

「難道要我笑着嗎?」

「只是希望看到你稍為熱情奔放一點的樣子,就算只是演戲也想看看你為我瘋狂的樣子。在這種時候,讓我高興也好,拿來當潤滑也好,人們所有動聽的話語也能說出口,你偏偏每次也不哼半聲,光看樣子不說還以為你在受酷刑。」

「例如什麼話?」

「『我愛你』。」

名井坐在床上,思考了一會就回答「我做不來」。

「對,我也知道,我就是討厭你在這種時候還給我理性思考,然後乾脆利落回答。其他人可是會『啊,我努力一下好了』。你就是斬釘截鐵一句『我不行』。」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說自己做到。」

「連這種時候你也完美得令人討厭,大姐姐還是會有點不爽的。」她看着名井脫下外套,整齊摺好放在一邊。

「那我討厭你的煙味。」名井脫下T衫,再次整齊摺起來。

「你還討厭被人碰頸上的腺體,不,其實你壓根兒不喜歡被碰。過來只是純粹解決生理問題。」對方倒抽一口氣,遞上橡皮圈。

「綁好你的頭髮,我可不想吃頭髮。接下來我不親你,不碰你,可以嗎?」

「可以。」

這天名井比平時更晚離開。

她騎車回去家去。其實算不上是家,她還是住在家裏的酒店。自從發現自己的身世,因為有林娜璉她才可以和父母坦白想法,而父母依然當自己是親生女兒裁培,但是隨着自己長大,她發現自己愈來愈不像父母。他們互不戳破,但她愈發覺得自己是突兀的存在。每次她照鏡子,鏡中的人長得漂亮,卻完全不像家裏任何一個人。

「你到底是誰?」名井每次也會歪着頭問鏡裏的人,每次也得不到回答。

她不清楚家裏其他人有沒有發現這件事,只是因為她在學校和公司也好全都交出好成績,有好好保住「名井南」的名號,大家才不會當着她的面前給說話她聽。背後人們怎樣說,她也沒空管了。

現在大部分時間她在酒店、學校、公司三邊跑,頂多每個月也得處理身體的問題,忙碌的話她不會有時間思考無謂的事情。她每天繃緊神經,扮演好自己本該做的角色就足夠了。

名井洗澡過後躺在舖了上漿床單的雙人床,聽着空調單調的聲音運轉。她閉上眼睛,回憶剛才在別的房間發生的事。比起她實際做的事情,腦海首先回憶那個單位。

小小的單位裏東西雜亂無章散在角落。洗手盆堆滿了很久沒洗的碗碟。空調好像有點老舊,聲音很吵。床架好像很不穩固,彷彿她用力一點的話床就會散掉。

房間混亂,那個人身上的信息素又莫名能蓋過本應存在的臭味。不,也許只是那個狀態下的名井一進去單位,她的嗅覺就只容得下Omega味道。她不討厭那個人的氣味,但也算不上非要這個味道不可。

只是每次那個人一吸煙,她就不喜歡了。

住在酒店也挺不錯,樓層高可以看風景,每天也會有人定時清潔,需要吃什麼也可以用客房服務,就是每次回來時總覺得有點冷清,但這種程度的事情她很容易習慣。從高三感受過離析分崩的感覺後,世上不可能再有事情撼動到她的內心。

她舉起手,聞了聞自己的手腕。

自己的氣味是冰冰涼涼,一開始像聞到薄荷的感覺,仔細一點還殘有點青草的氣息,好像在晚上的時候走在草原聞到的氣味。

「本來還以為你只是外冷內熱的人,沒想到你連氣味也是如此冷淡的,真是難相處的Alpha。」她曾被這樣說。

名井當時沒有回答,只是苦笑了,結果被說「竟然這樣才可以看到你笑」。

如果當日沒有分化,她可能偶爾疑惑自己和父母並不相似,但還是懵然不知乖乖當了大家眼中的「名井南」;現在的她還是選擇背負了這個角色,只是內心多了一處無法填滿的空洞,永遠提醒自己終不屬於那裏。

在漆黑偌大的房間,她緩緩閉上眼睛。她回到高中的兔子小屋,想起兔子身上獨有的氣味,徐徐入睡。

===

名井的人生沒什麼驚喜。在旁人眼中是難以完成的任務,她只會很平淡完美完成。

她大學一畢業就入職從不收取大學畢業生的公司,父母給她的畢業禮物是她挑了很久的白色賓利。有人在羨慕她可以靠家裏關係時,她倒想知道他們有沒有嘗試自己努力掙取。

不過名井也懶得跟他們說什麼道理,她不會再和他們有交雜了。現在的她就乖乖專注當一名社會人,一步一步磨練自己的實力,然後幫忙管理家裏的生意。劇本是這樣子寫的,她沒必要加上多餘的即興演出。

名井習慣住在酒店後,她出來工作後仍然選擇在酒店住。家裏旗下的酒店任由她選擇,加上她現在有自己的車子,工作通勤也不是問題。

撇除討厭的社交部分之外,她更享受工作的日子。學生時期是度日如日,現在的話是度年如日,轉瞬間就過了幾年。

她沉淪於工作,直到她母親打電話來,她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回去家了。她久違回家的時候,難得今天是全家人也在的,她哥還多帶了一個人回來。那是他從大學時期交往的對象,陪着他捱過事業的艱苦路段,到現在事業穩定下來,下一步就到家庭了。

如她所料,今天她母親要她回來就是因為她哥宣佈要結婚了。大家為一對準新人鼓掌,名井掛上專業的笑容,思緒卻漂遠去。她熱愛工作的其中一個理由,正是因為她不願自己有空想起談婚論嫁的事情。

也許父母曾經填下了要她和誰一起的內容,但現在劇本那些位置早就塗白。也許那她可以感恩自己分化了,沒法和誰交往就不用煩惱這件事。空白的地方就由得它空白。

所以她的父母沒有迫婚,不如說連交往的事情也不敢過問。她現在除了每個月會找人解決,生活上也沒有親密的交往,但她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次回到自己的家時已經不會再有寂寞的感覺。

她會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吧?

「南?」

聽到自己的名字,名井才從自己的思緒回來。她正坐在父親的書房裏,他好像喊了她幾次。

「抱歉,剛才我沒有聽到。」名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擺回平時平靜的表情。

「是不是太累了?聽說你好像很拼。」

「為了將來可以幫得上忙,現在我該努力的。」

父親摘了老花鏡,換他揉了揉眉心。

「能有你這樣的女兒,我真的很高興。」

名井聽到這句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我剛才只是在說,聽聞你在現時的公司業務做得很出色,所以問你現在想嘗試接管家裏的生意嗎?」

「欸?那麼突然?」

「其實也不算突然,很早之前就決定了,只是沒想到你還那麼年輕就能做得這麼出色。」

早就決定。名井在心裏圈出重點。

家裏沒有人能理解,如果她不努力就沒辦法背負自己的名字,她就沒法好好站穩生存。

「我還那麼年輕,真的適合嗎?」

「年齡不過是數字,有些人活到老,思想還不如二、三十歲的人成熟。」

「那是要做什麼的?」

「你住了那麼久家裏的酒店,應該也挺了解家裏的風格吧?最近M酒店的負責人要離職,有職位空缺。」

父親抽起了自己家酒店的宣傳單張,遞了給名井。

「你過去做吧,說不定會有驚喜。」

===

換新工作時,名井順便換了新車子。她第一天進去M酒店的大堂,她的新秘書如履薄冰那樣為她說明現時的營運情況。

訂房率維持在九成,再加上有獨特的俱樂部,所以目前酒店的營運狀態不錯。

「俱樂部?」名井拿着文件細閱,她記得小時候是有聽過酒店裏設有俱樂部,但因為有陣子經濟低迷就關閉了。

「對,這個是我們的特色,之前因為經營不善而關閉了,但因為這是全國有名的文化。前一任的管理人就重開這方面的業務。劃了地下一樓的宴會廳當俱樂部地址,找了之前曾在這裏做的人培訓新人,再從國外請來擅長營運娛樂場所的人經營,順利令俱樂部重新營運。」

看來如果要了解俱樂部目前的狀態,最好是和負責人聊談一談。名井細讀文件,腦中已經自動列出待辦事項。

「如果名井小姐想了解俱樂部的話,現在我可以安排的,對方說今天整天也很閒。」

「那就這樣吧。」

「那我們就下去酒吧。請跟我來。」

所以負責人一大早就待在酒吧嗎?名井疑惑着,跟着秘書的步伐,走過酒店大廳,下去地下一樓的酒吧。

大白天俱樂部看起來很冷清,只有一個人束着馬尾巡視俱樂部的座位,捋着下巴認真思考什麼。

名井停下腳步,合不攏嘴,站在樓梯口愣住不動。

對方聽見他們的腳步聲後才抬起頭,看清楚人立刻蹦蹦跳跳衝過來,不偏不倚撲上來摟着名井。

秘書不明所以看着她們,名井得拉開對方,雙手搭在肩膀,隔了很久才能說出話來。

「娜璉?」

「對噢,正是本小姐。」林娜璉舉起拇指,自豪指向自己。

「你怎麼、在這裏?」

「我在這裏上班呢。」

名井想起剛才秘書所說了「這個俱樂部是特意從國外請來擅長營運娛樂場所的人經營」,而父親也說了「過去做可能會有驚喜」。她看着眼前這個人確實很懂娛樂場所。從大學起林娜璉就一直會去玩,這樣的經驗看來對現在會很有用。

「那你為什麼又在這裏的?」林娜璉歪過頭問道。

這件事應該是要名井說明起來最容易的一件事。


名井先讓秘書離開,因為下午俱樂部沒有營業,林娜璉就用俱樂部的水吧來招待名井。她坐在吧枱的高椅子,看着林娜璉在水吧摸東摸西。

對方翻出兩個高球杯,又打開冰櫃門拿出一整條冰塊,拿刀熟練鑿成兩份放在杯中。

「出乎意料熟練。」名井驚奇看着林娜璉表演。

「下廚房不行,但水吧我還可以的。」

「你該不會打算現在喝酒吧?」

「我有推薦給你的選擇。」

林娜璉又蹲下來,打開冰箱拿出飲品。名井一看到就忍不住笑了出聲。

「沒有1985年的拉菲,今年的可樂倒是有,請問合你意嗎?」

沒等名井回答林娜璉已經扭開瓶子,倒了兩杯可樂出來,推了一杯給她。

「乾杯。」

本來應該說公事,但她們兩個還是忍不住說起過去的事情。雖然目前她們仍保持聯絡,但隨着大學畢業,各自投入職場開始忙碌,已經不能像之前隨時聊電話,一年內只有生日的時候才會聊一聊電話。

「雖然我是要回家繼承家業,但因為讀大學玩時延畢了,所以我爸媽很生氣就把我趕出來。於是我來日本,看看有沒有工作機會,然後就找到這邊來。不過我沒有留意是你家的酒店呢,所以沒特別跟你說。」

「還真是馬虎的故事。」

「話雖馬虎但最後我們還是重遇了,現在理論上你就是我的老闆了。」

「很不習慣。」

「沒什麼不習慣吧,就像高中時候我們一起看着兔子小屋而已,不是嗎?話說那些兔子⋯⋯」

「那麼多年了,兔子當然已經不在了。學校也關了小屋,所以再沒有兔子了。」

「不要緊吧,那些胖嘟嘟的傢伙去當小天使了,然後命運讓我們在這裏管理新的兔子小屋。我們這輩子和兔子是脫不了關係了。」

「什麼?」名井放下可樂,不解看向林娜璉。

「什麼什麼?你不知道嗎?這個俱樂部的特色。」林娜璉張開雙臂,為名井展示這個剛翻新的地方。

「這裏可是兔女郎俱樂部噢。」


林娜璉見名井一面懵懂,她就說明了俱樂部的特色,目前的營運狀態等等資訊。

「只容許Beta進來的高級俱樂部嗎?」名井聽到這裏時禁不住苦笑,聽起來很有家族特色。

「對呢,不過如果你真的要下來體驗,我也可以睜一眼閉一眼。」

「不用了,上樑不正下樑歪。」

「真是律己以嚴的老闆。說起來,應該除了你的家人和我應該沒有人知道你的情況吧?」

「就還有每個月見一次的人吧。」名井閉眼揉了揉眉心,一睜開眼就看到林娜璉吃驚看着自己。

「還是大學時那個的嗎?」

「怎麼可能?」

「嘩,說得真乾脆呢。換季那樣換嗎?」

「沒那麼誇張。只是對象會說要搬家,或是說不能再繼續了,幫我找到下一個人,然後又繼續了。」

「固定一個月一次?」

「大概就這樣了。」

「那現在這個人怎樣的?」

「沒有什麼特別。可能就煩人一點吧。」

「噢,你竟然會嫌對方麻煩。」

「她做得興起時總會忘記說好的規矩,而且是一個周期很亂的人,整個月也忙着找不同的人解決,有時候她會一個月找我兩次。」

「而你也順着她的意思嗎?」

「有空的話我也不介意,反正大家也是湊合着一起解決生理需要。」

「我得說你這個樣子,某程度上也是很厲害的禁欲主義。完全沒有被困在身體欲望,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名井拿起玻璃杯,本想喝掉最後一口的可樂,最後什麼也沒喝卻長嘆一口氣。

「累了嗎?」林娜璉拄在腮子問道。

「有點吧。」名井又揉了揉太陽穴。「話說我哥快結婚了。」

「嗯?那真的恭喜了。」林娜璉察覺到名井有點不對勁,果不然說了這句話後,名井嘆氣了。

「像我這樣的人⋯⋯」

名井伏在桌上,凝視杯中剩餘的可樂。

「沒法和任何人交往安定下來吧?那我不如乾脆以事業為重心,全心全意投入工作,那就不用煩惱那麼多。」

「話可不要說死噢。」林娜璉伸出她的大手,揉了揉名井的頭頂。

「就像你當初沒想過小兔子會這麼喜歡你,沒想過自己會成了一個吸兔子的變態。也許將來你也會遇上一個從沒想像過的人,喜歡你所有事情,然後你像瘋子一樣愛上了對方。」

名井回以苦笑,內心很清楚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

===

名井熟知林娜璉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大咧咧的,但實際上工作能力完全沒有問題。她當年會延畢的原因,只是因為不屑學業,還有不小心得罪了討厭的老教授。

兔女郎俱樂部交給林娜璉管理果然弄得有聲有色。聽聞從裝潢細節到兔女郎的服務,她全都一一調整,務求打造出最優秀的俱樂部體驗;而林娜璉本人有空也會下去俱樂部,直接聆聽用戶體驗,親自感受現場氣氛。

酒店亦因為有客人喜歡在俱樂部享受過後留宿休息,酒店業務亦隨之上升。俱樂部每次交上來的業績報告亦非常亮麗,名井可以完全不用理會俱樂部的事情,專心處理好酒店的事就好了。

「聽聞501號房間的供水三個月前就有問題,為什麼到今天我仍聽到的?」名井坐在辦公桌前,背景是整道牆的抽象畫作。她玩弄手中的鋼筆,面前是抬不起頭的經理。

「我有派人處理的,看來還需要點時間。」經理支支吾吾回答。

「噢,需要三個月處理嗎?」名井放下鋼筆,拄着腮子,面無表情直盯着對方。「這件事如果你們處理得好,根本不會進到我的耳朵,你亦不會現在站在我的辦公室。」

「處理好所有小事才不會出現大問題。今天還是供水問題,日後演變成整棟酒店的聲譽問題,你覺得你能負責嗎?」

目送經理垂頭喪氣離開這裏後,名井才鬆一口氣,忽然傳來的敲門聲又令她全身繃緊。

「進來。」

「你剛才駡了酒店的經理嗎?他像沒了半條命呢。」林娜璉溜進來,舉起手上的餅乾紙袋。

「我沒有駡,那是沒有效率的事情。我只是跟他說問題最好別拖那麼久。」名井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來到她和林娜璉的約定時間。她也該收拾下班了。

「不管了,你下班了吧?別談公事,快點出發吧。」

因為林娜璉說要去參觀名井的家,名井就帶她樓上的套房。

「你還真的直接住在上班的地方啊?」

「我從大學的時候就住在家裏的酒店。」

「欸,家裏開酒店真的不一樣。但你不會覺得很冷清嗎?」林娜璉在房間四處逛來逛去,最後一屁股坐在辦公椅上,坐在椅上轉來轉去,溜來溜去。

「習慣就好了,而且酒店乾乾淨淨也挺好。」

「你喜歡就好了。噢,現在你在營運酒店了,那你每個月開房間也挺方便呢。」

名井忍不住反了白眼。

「我不會在自己的酒店開房間吧?還是和之前一樣,去對方家裏。」

「不帶人回來這裏?」

「我可不想她們的味道滲進來。」

「『她們』,真令人好奇你有過多少對象了。噢,這樣說的話,你現在是拒人於千里的總裁大人。啊!現在你讓我上來你的房間,你是要做什麼!」林娜璉誇張捂住胸口,陶醉於自己的戲劇,而名井只是默默走開去。

「你就繼續演吧,我去點東西吃。」


老朋友在房間裏更能暢所欲言,名井也難得開了紅酒,配了林娜璉送來的餅乾,久違讓自己微醺放鬆。可惜因為在同一個職場,下班時間後無可避免還是會談及公事。

「酒店生意可以愈來愈好,你真的功不可沒。」

「在客氣什麼?我就說這和管理兔子小屋是一樣的事情。」

「兔子小屋啊。」名井盯着杯中半杯的紅酒,看起來快要睡着了。「很久沒看過兔子了。」

「不考慮養一隻小兔子嗎?天天吸天天快樂。一回家就抱着毛茸茸的傢伙,工作壓力立刻歸零。」

「我不會在酒店養的,而且工作那麼忙錄,沒有太多時間和牠玩耍。」

「你又說得對。」林娜璉抿着嘴唇,捋着下巴認真思考。「話說,你有看過自己酒店的兔子嗎?」

「欸?」

「俱樂部的兔子們。」

「我不能下去吧?」

「沒說你要下去,還記得要再下一層樓才到達吧?你站在樓梯口看也可以的。」

「不,我去了有什麼用?」

「就看看小兔子啊。」

「那些又不是真正的兔子⋯⋯」

「我才沒那麼變態。只是我可以代你把俱樂部處理得好好的,但作為老闆你也應該完整了解公司的狀態,而且就在你家樓下,沒有理由不下去吧?」

名井沒來得及拒絕,林娜璉就說好隔天晚上要她下去。

林娜璉並非沒有道理,她作為負責人確實有必要知道公司的每一環。扯上工作的話,名井好像可以沒那麼抗拒下去。

雖然這裏是她的地盤,然而一步一步走去樓梯口,聽到傳來熱鬧的聲音,她竟然緊張得手心冒汗。一直以來她從不擅長出現在人多的地方。林娜璉早在樓梯口等着她,一看到她就招手了。

「不用這麼緊張。來這邊,在這個位置能俯瞰全場呢。」林娜璉把她拉到欄杆旁邊。樓下景色和名井之前看的完全不一樣。

樓下坐滿人,穿得性感的兔女郎走來走去。有的在水吧負責調酒,有的拿着托盤靈巧空梭人群,有的在和客人聊天玩遊戲。

「這些小兔子怎樣?」林娜璉搭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問道。

名井得承認,這樣看下來確實比她想像中還好。她對兔女郎的認知就是穿着馬甲服頭戴兔耳朵,看起來就只是像色情事業的工作人員,但這裏的兔女郎實際上除了服裝,所以人展示出專業技巧。穿着高跟鞋拿着盛載飲品的托盤還能四平八穩走路,仔細一想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我認為、」

「啊,等我一下,我看到大客戶,我得去打招呼。」林娜璉拋下一句就跑了下樓,遺下名井一個人孤單站在樓梯口。

名井依着欄杆,趁機打量整個俱樂部格局。本來她想從最遙遠的角落開始觀察,但注意力很快就被拉走。

她還以為自己累得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真的看見的小兔子。

小兔子碎步快走時耳朵會一抖一抖,綁起來的馬尾亦會跟着一擺一攞,單手托着盛有雞尾酒的餐盤,穿着高跟鞋仍能輕快利落穿梭人群的縫隙,放好飲料又灑脫轉身離開。名井的視線不自覺定在一點,頭顱隨着對方左右移動。她知道樓下所有兔女郎全受過嚴格訓練,所有人的動作是無可挑剔的專業,但她卻看出了那隻小兔子的動作是不一樣。對方看起像心情很好,哼着曲子蹦蹦跳跳走着。她去到哪,歡喜的氛圍就跟着她走,彷彿是受到快樂女神眷顧的小兔子。

那隻小兔子最後入席其中一桌與客人交談。名井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可是忽然聽見一陣爆笑聲,看到那隻小兔子笑得前仰後合,而其他人也笑得很誇張,伏在桌子上抽搐。

其他兔女郎路過那邊時,停下來打聽發生什麼事,剛才笑得誇張的小兔子就興奮說明,結果其他人又笑了,她自己再一次笑得起來。

就算不知道話題,光是看到她笑的樣子也會令人跟着笑。

在聊什麼了?名井很想下去問清楚。

「嘿,我回來⋯⋯了?」林娜璉三步併兩步走回來,看到名井時懷疑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上次林娜璉看到名井這個表情時,應該是在她們高中時,當她正要去兔子小屋掃除,卻看到有一個人早已蹲在籠子前方,對着胖嘟嘟的兔子傻笑。

「喂,你怎麼了?」林娜璉在名井面前揮手,名井才注意控制表情。

「欸!沒、沒有。」不過這回名井的表情控制得不太好,嘴角還是止不住上揚。

林娜璉瞇着眼睛,歪過頭盯着名井,對方立刻別開視線,裝忙那樣看手錶。她順着名井剛才的視線一看,嘗試找出最有可能令名井變成這個樣子的地方。

她很快找出最有可能的地方。

「南。」林娜璉直盯着一桌人,勾起嘴角一笑。

「怎麼了⋯⋯」

「你真懂挑呢。」林娜璉拍拍名井的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擺出了然於心的樣子。

「挑什麼挑!」

「不是因為那邊嗎?那邊桌子的人,這裏笑得最誇張的人在那邊,在這裏也很容易就留意到吧。我猜你不可能對那些叔叔輩的人有興趣,考慮到你的好球帶,那就只能因為那邊的小兔子讓你笑得像變態吧。」

林娜璉如偵探推出完整結論,得到名井的默認。

「所以我才說你很懂得挑。這個農場推出的小兔子全都經過嚴格外貌標準,上上下下也打理得完美無瑕,而客人你看上的可是剛剛上班的小兔子。新鮮嫩口,咬下去、」

「停停停!你別說得像挑食材好不好!」

林娜璉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名井立刻一記手刀打下去。

「我只是覺得她好像有點可愛,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自己麾下的小兔子當然後盡心向老闆介紹。」林娜璉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只是確定了你的性癖果然是兔子,不是兔子相關的就吸引不到你的注意力吧?」

「才沒有!」

名井多看那邊的兔女郎一眼就拂袖離開。林娜璉沒聲好氣,看着名井的背影反問。

「這個笨蛋,不想想自己上次那麼激動是多少世紀前的事嗎?」

回到樓上的家裏去,名井踢掉鞋子,沒有開燈跳上沙發躺下來。

她到大學還會回到高中照顧小兔子,看着牠們老去,生病,最後一隻一隻離開自己。那個時候是繼分化後她哭得很慘的一次。正因為小兔子的生命比自己還要短,她不想體驗生離死別的痛苦才不想再養小動物。

她張開手掌,想像自己懷裏有一隻白白胖胖的小兔子,她嘗試回憶起摸撫時的觸感。小兔子骨頭脆弱,很容易骨折,所以她得小心力度,每次也抱得戰戰兢兢。在人生最糟透,她內心穿了一大個洞的時候,正是懷裏的小兔子平靜下來。空洞的位置還成了兔子活蹦亂跳的空間。

她沒想到今天晚上會想起那麼久之前的事。

因為同是小兔子嗎?名井心想。

相隔太遠,她沒法看清楚那位兔女郎的樣子。就像一開始她來到角落的小屋,在看清楚兔子前牠們就跑開了。

不過不要緊的,反正兔子小屋就在樓下,她想確認樣子的話,只要下樓去看看就好了。


「你為什麼又下來了?」林娜璉狡猾一笑,不懷好意看着名井。

「巡視業務。」名井一本正經回答,快速看遍全場,很快就瞄到她要看的對象。

林娜璉本想繼續揶揄名井,可是一看到對方專注的神情,她覺得還是不要打擾比較好。

名井看了一會就打算離開了。

「欸,那麼快?」林娜璉吃驚問道。

「已經足夠了。」名井回頭,朝着她一笑後就拂袖而去。

換林娜璉站在名井的位置,看着那頭活潑的小兔子穿梭全場。高中時名井已經學懂耐着性子,每天準時出現,讓小兔子習慣自己才靠近。

現在自己家樓下有兔子小屋,還有自己喜歡的小兔子,她猜名井接下來應該也會用一樣的做法。

這個人是一板一眼的工作狂,唯有兔子才能稍為勾起她的興趣,能讓名井找到樂子也是一件好事。然而這種兔子和那種兔子可是不一樣的,名井對於兔女郎是有點興趣,終究還是只會停在「好奇」。

應該是這樣吧?林娜璉猜想。

===

林娜璉以為名井只是好奇心作祟,很快就會厭倦下樓看兔子的生活。

這裏的小兔子可不像之前高中那些,時機成熟就能抱一下,而且她對人扮的兔子應該沒那麼大的興趣⋯⋯吧?當時林娜璉是這樣想。

然而名井卻和高中時,不,是比之前更有恆心,天天報道,彷彿就算只能一直從遠方看着也沒關係。

「我說你,已經快半年了,你還是孜孜不倦。」

「就說是巡視業務了。」

林娜璉可是清楚看着名井的視線釘在同一個人身上。

「你就是喜歡那隻小兔子吧?」

「沒有特別喜歡。」

林娜璉也不曉得該從哪裏吐槽好了。名井的眼神可是把什麼也寫下來。

「喜歡的話,要去認識一下嗎?」

「不用了。」名井拄着腮子,漫不經心回答。她的思緒全是遠方的小兔子,在旁邊林娜璉淪為背景板。「我看着就好了。」

「你確定?人生就那麼短,喜歡就去勇敢去追吧。」

名井搖頭嘆息,林娜璉準備好歪理的說辭,但對上名井無奈的神情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像我這樣的人,不能和人交往吧?」

明明受眾人期待,同時亦是不應該存在的人。在光鮮的外表下,有着沒法輕易說出口的沉重負擔。如果和名井交往就意味着要一同承受這份重量。

名井轉過頭看向遙遠的小兔子,盯着那道自由自在的背影。

「對,不能和人交往。」

===

名井的生活是90%工作,5%家人和朋友(也只有林娜璉一個人),3%自己的愛好,2%處理生理需求。

本來生理需求的部分只有1%,但目前的炮友是一個慾求不滿的人,一個月總會找她多於一次,這個部分才會多了1%。

名井不介意替對方解決額外的生理需求,只是她希望對方能稍為動動腦子,記下自己討厭什麼。

例如她不喜歡被人撫摸後頸,更不要說被人親下去。每次她得推開對方嚴正聲明,對方嚷着「我記得啦」後下次又會重犯。

例如她完事之後會立刻穿回衣服,代表她不想再有親密接觸,對方還非得要赤裸裸摟過來,把汗水和氣味沾過來。

例如她只想在床上範圍解決,偏偏對方總是過分進取,她才進入房子範圍對方就已經忍不住脫衣服撲過來。

雖然這位對象有着各種麻煩的地方,名井姑且還是忍了下來。如非必要她也免得換對象,不,其實每次換對象從不是她主動要求的。她認為在這方面如果有了要求了,就顯得她對Alpha的自己妥協了。

名井在穿回內衣時,床上的人伸手亂摸她的腹部。她立刻撥開對方的手。

「欸,我想摸摸看你的腹肌。」

「不行。」

名井繼續穿衣,對方又準備撲上來,她得瞪一眼對方才停止動作,乖乖躺好。

「我已經在期待下個月了。」

「嗯。」

名井拿起其他衣服,站在鏡子前面,穿好衣服。

「下個月一樣日子嗎?」

對方赤裸躺在床上,肆無忌憚展露泛紅的身軀。

「嗯。」

「你真是神奇呢,為什麼可以每次準時四周後發情的?」

「不知道。」她檢查自己的衣裝,看起來和她進來之前一模一樣。她沒有帶任何飾物,免得哪一天不小心遺下在對方的屋子裏。

「你話真少呢,就不能多說話嗎?」

和你無話可說。名井在內心回答。

「下個月一樣安排。」名井唯一會主動說的話就只有這一句。

「行行行,我記得啦。」

其他事情又不見你記得?名井眉頭一皺,轉身走向大門,灑脫離開。

她回到自己的車上,上車前拿出除臭用的噴霧消去衣服上的味道。每次最令她頭痛的就是對方身上熱情的味道,那是她遇過最纏人的氣味。

「唉——」名井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只有這個時候她會確實感到寂寞,一個人在昏黑的街上,站在白色的車子旁邊,只為了等待自己的氣味減一點。晃動身上的衣服,等到完全乾透她才上車回家去。

停在酒店地下停車場,她甩動着車匙,打着呵欠走進大堂,和保安打了招呼,按了電梯,現在是時候回到房間洗澡睡覺去的。

她走進電梯裏,舉起食指要按下房間的樓層,卻在差點按到時停下動作。

明明想直接回家洗洗睡,可是內心空空的她覺得應該要繞道。不管她繞來繞去,全都在她家的範圍。

如她所料,俱樂部是愈夜愈熱鬧。她剛才電梯後出來就聽到熱鬧的人聲。

樓下的人專注於眼前的玩樂,沒有人留意她的到來。名井躲在柱子後方,目光快速拂過全場。

她想找的人很容易找到,俱樂部裏最歡樂、最吵鬧的地方裏,一定會有她想找的人。

啊,染了頭髮。

名井可以一眼看出小兔子的不一樣,不由得沾沾自喜。

變成金色的小兔子了。

不管是黑色、褐色還是金色的小兔子,名井全都會喜歡。

今天的小兔子依然活力充沛,在場的所有人因她而高興,連待在遠方的名井也會因為可愛的她而傻笑。

回到電梯,按下自己的樓層,名井慶幸自己有在這裏停一停,不然她現在不可能笑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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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出——手——嗎——」林娜璉用宣傳單張弄成擴音器的形狀,在名井耳邊吶喊。

「你不用擴音器聲音已經夠吵了。」名井撥開林娜璉的擴音器,揉了揉耳朵。

「看來不這麼大聲,聲音會傳不進你的內心。話說別轉移話題!」林娜璉直接敲在名井的頭頂。

「這大半年每天像一個變態下來停看小兔子,我也要保障自己的員工!」

「你要保障的話不是應該趕走我嗎!?為什麼是要我出手!」

「可是我也要顧及你的感受啊,你和人家在一起的話,那我就算你是探望女友,吶,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在林娜璉開始說起自己的歪理時,名井的目光已經轉移了。當有小兔子在的時候,名井的注意力全自動聚焦在動來動去的小兔子,活像一個傻子搖頭晃腦跟着兔子跑。

名井眨眨眼睛,歪過頭看向遠方。林娜璉察覺到對方的神情和平時不太一樣。平時是像喝醉酒的變態,露出慵懶滿足的笑容,今天看起來卻是有點擔心的樣子。

「你怎麼了?」

「她是不是有點累了?」名井努了努下巴,就算林娜璉在旁邊說話,雙眼也只會盯着小兔子。

林娜璉不知道名井是怎樣從那麼遠的距離看出小兔子的狀態,起碼從她的角度看起來,她可看不出有什麼分別。

「啊、她離開了。」

「那個方向是去休息室吧?」

「她第一回在上班時段去休息室。」名井瞇着眼睛,盯緊小兔子。「休息室的話我可以去看吧?」

林娜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當名井拉着她的手臂時她才確信:

名井南瘋了。

林娜璉本來打算笑名井是不是想兔子想太多了,結果她們還未來到休息室,先是遇到搖搖晃晃走出來的男子,再走進去一點就看到小兔子。

名井永遠沒法忘掉小兔子在管理人面前卑微跪下來求情的一幕。看到她捲曲跪在地上,名井的心如被人狠狠揪成一團。

到底是誰捨得讓她如此可憐?

名井從強烈的情感中猛然回過神,林娜璉已經和管理人對話,小兔子亦畏畏縮縮站好了。

「那麼,紗夏為什麼要去扶那個客人?」

小兔子名為紗夏嗎?得知小兔子的名字時名井心臟瞬間加速,耳膜傳來自己心臟強烈的聲音。

我在做什麼?名井面上沒有表情,但咬着口腔裏的軟肉,她摸不清楚自己的狀態。腦袋久違罷工,所有精神全都撥在感官。她想看清楚,聽清楚,聞清楚小兔子的一切。

紗夏全程垂下頭,因為緊張而繃緊身子,雙手緊握在身前,被喊名字時才惶恐抬頭,瞳孔在顫抖,嘴唇抿得發白,看起來多麼楚楚可憐。

林娜璉會處理好所有事情,名井現在只管控制表情,站穩就好了。當聽見小兔子發抖的聲音說明發生什麼事時,名井聽懂每一個音節,但腦袋已經沒法聽懂話語。澎湃的心跳令她差點站也站不穩,她得用盡力氣才沒讓自己身子搖晃。

「那沒事了吧?你們就快點回到工作崗位。」

名井難得聽見林娜璉嚴肅的聲線,接着對方灑脫離開,她趕緊跟着對方走開。她不敢回頭多看一眼,只想快點逃離這裏。

直到走進電梯間,門關上的一下她才發現自己透不過氣來。剛才的她是慌張得忘記呼吸。她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吐出一口氣。

「怎樣?是不是難得聽到我認真的聲線?」林娜璉沾沾自喜問道,但一看到名井的份外嚴肅的表情就立刻閉嘴。

名井摀住額頭,耳邊仍響起自己的心跳聲。她自己也不想承認,但剛才她真的因為一隻小兔子而衝昏了頭腦。

為什麼會這樣的?名井摀住嘴巴思考。

來到辦公室門外,林娜璉才小心翼翼開口。

「這下子你安心了吧?」

「嗯。」

「幸好我出手,不然她肯定今天就要收拾儲物櫃了。不過如果她犯了別的規條,我可保不住她呢。」

「所以她是叫紗夏嗎?」

「真是的,現在才問別人的真名字也太遲了吧?」

名井現在才想起觀察了那麼久,她對小兔子完全沒有認識。別說是名字,她的綽號,年齡,什麼的全都不知道,其實不到今天連本尊的真面目也沒有看清楚過。結果今天她一看到,差點連站也站不穩。

為什麼在模糊不清的狀態下,在那麼多位兔女郎走來走去下,她還是只看得到那隻小兔子?

「她真名是紗夏,雖然是在做兔女郎但大家也稱她為小倉鼠或小柴犬。她可是挺受歡迎的,俱樂部如果沒了她也是挺苦惱。」

「她多大?」

「年齡還是三圍?」

「哪有人會直接問三圍的?我在問年齡。」

「你的話有可能直接問三圍呢,想要的話我也能給你的,在訂造制服時有記錄的。」

在林娜璉啪嗒啪嗒打鍵盤時,名井的腦袋正全速運作。聰明的她很快很出結論,除了「喜歡上」,她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她就是在不可抗力下喜歡上一隻小兔子。

一直用理性包裹的感情全都滿溢出來,名井第一回正視自己的內心。她第一回想譜寫自己人生空白的地方。

她想和這隻小兔子親近,想得不得了。不論用什麼方法,她也想和對方說上話。

「她才二十一呢,噢,還在讀書呢。這不就全職念書全職工作嗎?」

名井直盯着林娜璉的電腦屏幕,看着照片她也能看得出神,但腦袋還是習慣性思考計劃和方案。

「怎麼了,你在意什麼嗎?」林娜璉問道。

「她很年輕,是有什麼讓她要這麼辛苦嗎?」

「在我們俱樂部工作的事寫在履歷上也挺亮眼的?」

「那也不至於要全職工作全職念書吧?」名井捋着下巴思考。「是不是急着用錢?」

「誰知道?真的等錢用又如何,你想怎麼了?」

「娜璉。」

「嗯?」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林娜璉吃驚看向名井,她這輩子也不能想像名井可憐巴巴求人幫忙的樣子。

名井像第一次看到小兔子那樣慌張,她不曉得該怎樣接觸才不會嚇壞小兔子。

她不懂主動靠近,那就等林娜璉慢慢和小兔子熟絡,等待名正言順接觸的一刻,等候對方習慣自己才能靠近。

「要我直說『是酒店的名井老闆看上你嗎?』。」林娜璉和名井商量到一半時,忽然蹦出一個問題。

「不要把我說出來。」

「欸——你怎麼那麼麻煩。」

「一開始這樣說肯定會嚇壞她的吧?得慢慢來才不會嚇壞人。而且⋯⋯」

「怎麼了?」

名井摀住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

「是『我』喜歡她。」

林娜璉讀懂她的意思,念了一句「真麻煩」,當晚就把事情處理好了。

在這件事上,名井唯一擅長的只有給點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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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守候一年半載才正式出現在小兔子面前,卻因為突然來電而提早見面。她為對方淋雨,不介意對方弄濕自己的車子,做遍自己從沒做出的行為。

她想着來一段循序漸進式的發展,但當她看到小兔子哭哭啼啼時,她沒有多想就主動出手抱緊對方,沉迷於小兔子獨特的香氣。

她想着要維持純潔的心態看待對方,可是自從知道是肥肥白白的小兔子後,是她最喜歡的兔子類型後,腦袋裏是揮之不去的影像。當小兔子留了外套給她,那天之後她會拿着外套,臉埋在裏頭,鼻腔裏全是小兔子的香氣。她用手放縱時,浮現的幻想全是雪白的小兔子。

為什麼?為什麼光是看到小兔子,她就會樂了一整天;為什麼光是和小兔子對上眼,她的心像得到填滿;為什麼她會這麼喜歡小兔子?

她訂下的計劃方案全都失效,所有事情以幾何級的速度發展,連同埋在她心中的感情亦以同等的高速膨脹,名井沒法把這份感情壓回去。


「你讓小兔子進房間,還睡你的床呢。」林娜璉驚奇回答。

「有什麼問題?」名井故作平靜回答。

「你這個傢伙,之前不讓人隨便進房間,說會有味道。果然當兔子是有特權呢。下回你會把你的氣味磨在小兔子身裏吧。」

林娜璉拍了拍名井的肩膀,名井愣了一會才讀懂對方的意思。

「神經病!哪有這麼快!」

「噢,你說沒那麼快,那看來你已有吃兔子的打算呢。」

「我、不、我沒有!」

「行行行,知道你有自制力了。」林娜璉又拍了名井的肩膀。「到時候你犯法的話我保不了你。」

「就說我不會!」


沒有人能否定她的自制力,這是她能存活至今的重要武器。一般富二代、Alpha會有的問題全都沒有出現在她身上。然而現在重要的武器在小兔子面前失效了,她拋開多年來設下的嚴格原則,只因對方而瘋狂。

因為小兔子,她不顧儀態裝扮直接飛奔出門;她在大熱天時像忠犬守在門前等對方回來;她在小兔子的窩裏失去理智。

她曾以為自己已經馴服了自己的身軀。在固定時間滿足欲望,身體就會乖乖合作。那些嚷着不能控制的人,全都在為自己找借口。現在名井對那些人多了一份體諒了,有時候真的是不能控制的。

她不過是走進去小兔子的窩裏,吸入對方家裏的氣味已足以讓她身體灼熱,喉嚨愈來愈乾涸。讓她在這個狀態抱住小兔子的話,她直接瘋了。

「對着我才這麼敏感?」

對,世上從沒有一個人令她如此瘋狂,令她連忍一下下也不行。

名井瘋了,這輩子從沒有什麼很想要,亦沒有渴求過誰,從沒有出現過「忍不住」的情況,手機背後的安全套也只是象徵式放着。然而現在,就在小兔子的窩裏,她想要擁抱,想要親吻,想要佔有對方的一切。也許這才是她人生第一回真正的發情,任由本能主導自己。

「你會接受我嗎?我可以要你嗎?」

名井這輩子也不能想像,自己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竟然會激動得說話也在顫抖。

「現在?」

「現在。」

「因為、你周期來了?」

「因為我愛你。」

她說出連對着父母也不曾說出口的話,人生第一回完完全全因自己而展示的喜愛。就算今天不是易感期,她猜自己會給出一樣的反應。

小兔子嘴上拒絕自己,但又一步一步靠過來。她實在沒法抗拒。

她主動露出脆弱的後項,任由小兔子觸碰也不發怒;對方滿身是汗抱上來也完全不介意;小兔子的撫摸她的腹部並不令她反感,而是會令她得到安慰。這是她過得最暢快,最親密的易感期。

脖子也好、腰也好,名井喜歡小兔子摟住自己。她想得到更多的觸碰,更多的撫摸。

「喜歡嗎?」

「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嗎?」

她竟然像扭別鬧的孩子,追求確實的答案。她發出悅愉的呼聲,騎在喜歡的小兔子身上,嘴巴叼在軟肉不給逃走,腰間止不住抽動,全為了聽到小兔子動聽的回答。

「喜、歡——」

不用等到最後一刻她就聽到答案。看着小兔子瞇着眼睛仍努力看着自己,雙手牢牢抓在自己手臂,差點說不出話仍擠出真正的答案,她的內心要融掉了,融出對小兔子滿滿的愛意,只想通過原始的方式來表達。

她倒在溫柔鄉盡情傾倒愛意,在湊崎的撫摸下第一回覺得內心的空洞得以填滿。

她學懂了,這樣才是真正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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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終。」名井拍了一下掌,完美簡潔交代了自己的身世,但她還是由天亮說到天黑。

她第一回完整重溫自己的人生,記憶的影象轉化為語言,刪掉不重要的枝折,加一點修飾,再從自己的嘴巴說出來。

十六、七歲的她還不能順暢說起自己的事,沒想到隔了十年她能像說其他人的故事一樣順𣈱。

剛才她說話時,湊崎安靜待在懷裏,她中途問了幾次「是不是睡着了」,對方又會以精神飽滿的聲音回答「沒有」。

名井安靜等候湊崎的動靜,終於等到湊崎坐起來的一刻。對方沒有急着回答她,而是下床開燈再回來。湊崎坐在茶几和床之間的縫隙,拄着腮子,直直看向名井。

「剛才你把自己的人生故事完整說出來了。」

「嗯。」

「難道你沒有想過⋯⋯」湊崎頓了頓,安靜思考一會才對上名井的眸子。「我會把這些事情告訴給記者嗎?標題是『知名企業家的女兒是買來的!』之類的。」

湊崎這樣一說,名井才發現自己完完全全沒有想過這樣的發展。發現自己忽視了這樣的可能性,名井在冷氣房仍然冷汗直冒,整個背也濕透。

「又例如像『Beta家族出現的Alpha』,或是拿你衝來我家告白的事情,加鹽加醋後會變成你強要我的故事,你完全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嗎?」湊崎平靜問道。

「這、這個、」

平時的她和任何人相處肯定會聯想到最差的情況,但和湊崎的時候卻完全沒有想像到。

為什麼?

「我、真的沒有、想過。」名井結結巴巴回答。

「如果我真的這樣做的話,你會怎樣?」

名井想像了那個畫面,湊崎拿着厚厚一疊文件,前往八卦雜誌,一手換錢一手換她的秘密。也許正如多年前她的親生母親那樣,一手拿錢一手換走了她。

「我還能怎樣?」名井拿被子蓋住自己,甚於高三時的恐懼冒了出來。

「我、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吧。」

湊崎抽開被子,一把抱着名井。

「笨蛋,剛才你不是說得自己很聰明的嗎?怎麼完全不想一想這樣的可能性?」湊崎嘆了一口氣,懷裏的人和剛才她聽到的人完全不一樣。明明剛才聽故事時,名井應該是高冷而聰明的大野狼小姐,現在她懷裏只有一個慌張失措的大哭包。

「那我真、的沒想過、你會這、樣做。」名井抽着鼻子回答。

「我也沒打算這樣做,只是想確認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湊崎抽起紙巾替名井抺掉眼淚。「不過從那天你穿着企鵝拖鞋衝過來就一股腦兒慌張說了一堆Alpha的事情來看,我就猜你大概真的沒有想過可能有什麼後果。」

「那你真的會說出去嗎?」名井紅着眼眶問道。

「不會。」

「為什麼、」

「真是的,為什麼這種情況你還要問『為什麼』?」湊崎雙手用力拍在名井的面頰,對上名井紅通通的眸子。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還需要其他理由嗎?」湊崎反問,使勁地擠了名井的面頰肉,現在又用力橫向拉扯。「就像因為你愛我,所以你剛才不需要什麼理由就全盤接受了我的過去;那我愛你,聽了你的秘密當然會不用想也一定會替你保守的。」

「你會保、守秘密。」

「對,我會守秘密的,要我和你打勾勾嗎?」湊崎伸出尾指,名井也懵懂伸出來。湊崎勾好,說如果自己說出去就她就遭天打雷劈橫屍街頭。這樣一做名井又笑了。

所以湊崎才搞不懂這個人,真的是眾人之上的集團主席千金嗎?怎麼那麼易哭,又那麼好哄?

「想要抱抱了吧?」看了名井的狀態,湊崎拉對方一把,抱緊對方,按揉對方的後項。

「為什麼你會知道的?」

「嗯?」

「我什麼時候想要抱抱,想要親親,想要更多的時候?」

「很明顯啊?」湊崎疑惑看向名井。「想要抱抱時就盯着手,想要親親時就盯着唇,想到色色的事情你就面和耳尖都在紅了。」

名井可不知道自己變成這麼好懂的人。

「你現在又在想『我有這麼好懂嗎?』。」

「為什麼你、又知道的?」

湊崎莞薾一笑,雙手戳着名井的面頰。

「剛才我才想通,原本以為你是雙面人,原來你只是在外面裝着酷酷的樣子,每次來到這裏就甩開了包袱,變回原本的樣子。」

「原本的樣子?」

「在外是壞壞酷酷的大野狼,在這裏又變了。」

「變了什麼?」

「在這裏南你只是一隻小兔子。」

「我、我像小兔子嗎?」

「不像嗎?」湊崎一把摟過名井,一下一下理梳對方的毛髮。

「像太寂寞會死掉的小兔子。」

林娜璉曾告訴名井關於兔子的冷知識。

兔子喜歡你就會不斷親近你望着你討摸摸,用有香腺的下巴蹭你蹭到你沾滿牠的氣味,即使在你要抱牠也不會掙扎傷害你。

現在的名井就是想湊崎觸碰撫摸親吻自己;喜歡自己的氣味沾在湊崎身上;就算討厭被碰的後頸,亦因為是湊崎觸碰而變得不一樣。

自己那麼喜愛小兔子,原來是因為自己本來和牠們很像。

「聽說兔子的發情期好像很厲害,年終無休的樣子。」湊崎沒有任何預兆就跳回去這個話題。

「為什麼又會變成這個話題的!誰跟你說的!」名井像炸毛的小兔子,立刻彈起來。

「林小姐說的,那天好像說起兔子的話題、啊,莫非她是在暗示你?因為你和我相處時,看起來隨時都能發情。」

「哪、哪有!」

「絕對有吧。在外面還好,每次來我家,你總是親着親着就跳了下一步。」

名井想一想,和湊崎交往後,上床的次數確實是頻密了,起碼不會一個月才一次。湊崎來自己的套房她還可以乖乖待着,但每次她去湊崎的家,事情就不一樣了。在外面她還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在小兔子的窩裏,真的只有她和湊崎的話,她可以放下一切,在對方面前討摸討親。

「我的發情令你很困擾嗎?」名井又躲回去被子裏,弱弱問道。她過往討厭這部分的自己,湊崎跟着討厭她也沒辦法,只好學懂收斂一點。

「這倒是沒有。」

這樣一說,名井又拉下一點被子。湊崎揉了揉名井的腦袋,她就又爬出來了,但用雙手擋住自己的面頰。

「之前的你像禁欲主義,現在你會對我把持不住,那我可以理解為你的身體很誠實,而你很喜歡我吧。我不會覺得討厭的,倒不如說⋯⋯」

湊崎拉開名井的雙臂,看着滿面通紅的名井。當初她們第一次見面時,她能否想像那位穿着白西裝的狼小姐,會在自己面前變成軟軟綿綿的大兔子。

「只是Beta的我可以讓你隨時發情,好像是值得高興的事。」

湊崎把手遞上來,名井就主動靠過來聞她的手。這位變態兔子小姐一如既往喜歡吸自己。知道名井很喜歡各種小兔子後,湊崎有上網看過小兔子的影片,名井抽鼻子的樣子和兔子一樣好笑可愛。

「那你現在想要了嗎?」湊崎輕輕捏着名井的燙耳朵。

「嗯。」名井拉着她的衣角,耳尖已經紅得像滴血了。

湊崎不知道兔子太寂寞是不是真的會死,但今晚的她會好好陪伴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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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湊崎問懷裏的名井,名井才迷迷糊糊抬起頭。

「所以你和林小姐有交往過嗎?」

名井瞬間瞪大眼睛,赤裸身子坐起來,用力搖着湊崎的肩膀。

「沒有!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停、先停下來!」

名井立刻抽開雙手,湊崎才能揉着腰坐起來。

「當時你會在樓梯口看我的時候,林小姐一定在你旁邊,而且我就只看過你會對她笑。」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才會有說有笑。」

「那你和她能成為朋友也是因為她長得像兔子嗎?」

名井再次被湊崎問得啞口無言。

「行,我知道了。」

湊崎倒抽一口氣,倒回床上背向名井。

「欸!你知道什麼了!」

「你就是變態兔子狂魔。所以你就是喜歡兔子的,才會順便喜歡我。」

「欸、不!不是!這個順序,我還不至於那麼變態!」

「你沒否認你是變態。」

「我才沒有!你聽我說!」名井從後抱上湊崎,開始說明自己的意思。

「所以小兔子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牠們讓我明白還是有誰喜歡純粹的『我』。你比小兔子更重要,是因為不單因為你喜歡『我』,也是第一個『我』喜歡的人,所以你真的很重要。」

湊崎知道名井的口條很好,說服力很強,可是她不用這些,聽了第一句確實的回答,沒有說明理由也早就選擇信任對方。

不為什麼,只因不論名井是集團千金,是被買下來的孩子,還是M酒店的老闆,她就是那一個下雨天不顧一切衝出來救了自己,現在在自己身後慌張說明,一個純粹喜歡自己的笨蛋。

那她大概也是一個喜歡笨蛋的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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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天,名井約林娜璉去吃飯,兩個人到餐後飲品的部分才記得進入正題。

「找我是關於小兔子的身世嗎?」

「對。」名井呷了一口紅茶,悠然放下杯子才接話。「你和我爸媽說她背景正常就好了。」

「好的,但、」

「我問了她。」

林娜璉瞠目結舌。

「你是指你拿着我給你的東西直接去問人?」

「差不多吧。」

「哎喲,那麼直接。然後呢?小兔子怎樣說了?」

「她說全部是真的。看來你那位找人真的很厲害。」

「哈,當然得找鼻子靈的人去做的。老實說,我還以為給你那份東西會害你們分手。」

「不會的。」名井看向窗外的景色。「我完全沒有想過要和她分手。」

「肉麻的部分請停下來。我不想聽,那麼下一步你該交代身世了吧。」

「我和她說了。」

林娜璉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說了多少?」

「全部。」

「我的天啊。你就真的完完全全不怕嗎?你的故事拿出去賣大家可以吃瓜吃很久。」

「在被紗夏說了我才想到後果有多嚴重。」名井拄住腮子回答。「可是我後來想到,如果不說出來,不溝通的話,我們是沒法交往下去吧。」

林娜璉捂住額頭搖頭嘆息。

「的確,不然小兔子總是打電話來問我你的事,你呷醋我也很頭痛。」

如林娜璉所料,她一說完這句,名井就狠狠盯着她。

「那她有什麼反應嗎?」

「她說她喜歡我。」名井立刻笑容滿面。「就是喜歡我這個人。」

林娜璉揉了揉眼睛,心想她該怎樣報銷工傷。

「你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林娜璉又說了一次。

「因為我只想要她。」

「看來當年的我沒有看錯。」

曾說不能交往的麻煩人找到喜歡的人、不、是小兔子,現在穩定交往中,笑容也多了,表情更豐富了,總體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林娜璉拿起玻璃杯,捏着飲管喝了一口果汁,仔細品嚐後再長嘆一聲。

「公兔。」

名井愣了一會,明白話語內容後立刻拍案而起,面紅耳赤大喊一聲: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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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後碎碎念:

幹,破字數了。

當我寫上一篇已經是迂迴曲折,就該預計到這一篇會是一波三十三折的。

一開始寫完《兔子與大野狼》的故事後,我就打算寫下一篇的故事。然後腦中第一個浮出來的畫面是⋯⋯

紗夏爸回來借錢然後小兔子生氣氣再由南帥氣趕走。

對,本來我就只是想寫一幕。

然後呢,我也忘記了是怎樣跳到下一步了,但總之就想到「啊,不如來寫寫南的背景好了」。

好了,那南的背景該怎樣搞了?當想到這個問題時,我想起在第一篇說到俱樂部是只招待Beta嘛。上一篇會這樣寫的原因是⋯⋯就是為了不讓南下來找紗夏🤣然後你知道狗血劇最喜歡那種「家族感」,什麼來自大家族啊,年輕有為就繼承家業之類的套路,那如果我寫了南是酒店老闆,那就寫成是從家裏接手的天降系老闆好了。

日本之前是有財閥式的經營,但二戰戰敗後美國強行解散,所以就改組成了集團式經營。現時日本很多知明企業亦是那個時代的產物改組下形成的,例如三井銀行,三棱工業。三菱前身也是財閥。其實韓國三星也是歸類在財閥營運模式(維基說的)。日本財閥解散後變成幾個小一點規模的公司,股票分配又有點不一樣啊,又變了雖然掛着同一個名字但實際上獨立經營,所以為這亦是為什麼一個三菱集團能做車又做房地產。嘛,不過現時的集團定義好像變得很鬆散,所以就⋯⋯我們不要研究那麼深好了。

扯遠了,總之我就想着「反正也已狗血起頭,那不如要來就狗血至盡頭」,我就決定了要南的背景就是集團的大小姐,夠狗血了吧!不夠?繼續加!

因為說到俱樂部是只能讓Beta進入,如果這是傳統的話,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傳統?因為集團背景好了。那就設成「這是一個以Beta為傲的(奇怪)家族」,但南是Alpha噢,怎樣加一個狗血劇情?不是親爸的孩子好了!不夠狗血?那就乾脆也不是親媽生的好了!還不夠?那就是買下來的孩子好了!畢竟貧窮限制我的想像力,有錢就什麼都好了。

不過除了狗血至盡頭這個理由,當初有在想,如果南只是普通的富有人家,那終究好像不太能紗夏走下去,總得讓她們的背景有些相似的地方才好說明。現在挑了她被親生母親拋棄,在名井家不是親生孩子這個部分,讓她在某程度上沒有太太太離地。可說是背景上的一點對稱性吧——

Umm然後我已經寫得想笑了。

對了,紗夏的背景就你們自己想吧。因為我想了好幾個也不太滿意,我決定留白交給你們自己想了(跑

來到文章另一個重點是在「兔子」。

兔子是如何成為這個故事的重點?首先,我寫了兔女郎;第二,我挑了林女士當名井的損友。當收集到兩個相同兔元素時,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第三樣的兔元素,看起來就好像很完整了。我還在這個時候遇到名為「兔子小屋」的東西。看動畫能看到日本小學生要去照顧小動的那種小屋,雖然好像是小學生但不要緊!我們當神奇的高級女子高中是有就好了!

當想到第三種兔子元素時,感覺就像地球月亮和太陽連成一直線,就可以招喚出故事來了。

因為上一篇已經不小心把南寫成喜歡小兔子的變態(?)我就決定拿「為什麼她會這麼喜歡小兔子」來發揮,然後得出的答案是,小兔子是填補她心靈空虛的小天使。

因為發現自己身世,出現了身份認同的問題,她覺得自己不是「名井南」然後有點自暴自棄,恰恰讓她遇到小兔子。小兔子這種那麼難親近的動物喜歡她,是撇開了身份認同的問題。世上有動物是純粹喜歡她,她才會感動到哭。然後林娜璉嘛,感覺上就是人版的兔子,所以才能成為朋友。這樣寫着寫着,就不小心把南寫成兔子變態狂魔了。不要緊,我已經發現這個故事的離不開兩個字,第一是「兔子」第二是「變態」。

Well,反正總是寫主角受貓貓狗狗歡迎是不行的,我們就來推出了兔(變)子(態)系列了。其實這是一個變態育成系列吧。

當然我不會告訴你因為查到兔子的發情期超級厲害我覺得有無窮發揮空間才會寫出這篇來。去聽聽Breakerz的Bunny Love,那個母湯級的歌詞足夠讓人拿着兔子主題開三回車(不)

兔子是領域性很強的動物,闖進地盤的話連主人也會狠狠咬下去。然後在發情期的時候,公兔會在中意的兔子、人類、物體邊一直繞圈子,跨騎後抖動屁股作射○的動作。真的,這樣的資訊不是很適合寫總裁大人嗎(欸

噢對了,上一篇也寫到嘛,南靠近紗夏的方法是繞了九十九個彎的迂迴,我就想到「因為高中時她是這樣耐着性子接近小兔子,所以遇到人生第一隻喜歡的小兔子,不懂追人的她就採用了當時的方法。」,到交往後還是把人當着小兔子來摸。林娜璉會知道南是真的很喜歡紗夏,因為就在於她看過南喜歡上生物(?)時會是什麼的反應,才能寫包單呢。嘩,這樣也能讓我繞回來,這個故事前途無量。

當然,在寫到南和炮友A,B的互動,主要因素是要突出她上一篇是有多遷就紗夏。反正這種因人而異的反應才能特顯出她是一個兔子狂魔(´・ω・`)之前乖乖一個月一次,有了小兔子就天天(略)沒那麼誇張啦,就密了一點,一點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跑)要知道啊,壓抑過日子對身體不好的,一旦爆發起來可是大爆炸噢。因為上一篇有林娜璉說南是律己以嚴的老闆,那就順勢寫成一個對自己很嚴格但對兔子會失控的變態。

在發上一篇時總覺得有什麼怪怪的,到這篇我才知道理由是什麼。因、為、南、狼、不、起、來、啊。我是指在頭一、二篇啦,之後可能就可以像狼一點。第一篇沒那麼明顯,因為她看起來就像餓狼撲兔子嘛,不過在這篇就成了一隻小公兔,也——不是不合理,起碼我覺得順眼了一點。可能到最後就成了那種在外一匹狼,在內一隻兔的人,欸,我又覺得挺順眼呢,但,就等下一篇吧。

是說名井女士剪了Wolf Cut真的母湯,會死人的我是指我看到會死。我之前挺不喜歡這種髮型但因為名井女士我秒倒戈了,做人真沒有尊嚴(擦眼淚)。

在YT總是會看到一些合集,主題為Mina Checks Up Girls,就是她偷瞄別人胸口的合集,所以⋯⋯Umm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為什麼要寫成肥肥白白的小兔子。

話說湊崎女士寫了Coversation的歌詞嘛,一開始我還以為「這一定是主張溝通重要性的歌了!」,結果是我想太多了(´・ω・`)就像Ariana Grande 的Into you的A little less conversation and a little more touch my body,這首conversation 又是叫人少溝通多做事(?)那人家不懂韓語都是找英語翻譯來看嘛。我就看到湊崎女士唱的其中一句是”But the scent of you is being painted, now smudging”。我覺得看完前文後理後很有想歪的空間。所以「你的氣味弄髒了我」是什麼意思,是要我想歪的意思嗎?

總括以上,其實這篇是像百家布那樣拼出來的東西,不過拼得還挺順眼(抺汗)

最近在認真思考人生,我發現可能不是我喜歡南1,而是喜歡紗夏0,所以才會寫成這個樣子。嘛,不過我喜歡就好了(擦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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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是Wolf Cut?為什麼——

再來一張小兔子和小兔子的可愛照片,天啊為什麼要這麼可愛!

2 Comments

  1. 湊崎紗夏的女人

    誒誒既然霸總跟小兔子都有續集
    我可以期待一下管家跟小姐的嗎😳😳

    偷偷說我也是站紗0的噓哈哈哈
    紗就很誘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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